正月二十四,太子李显在紫薇宫明堂即位,改年号为神龙。
中宗李显头戴十二旒冕,着黑色十二章纹绣金龙袍,第二次坐在这个天下至高无上的位置接受众臣朝拜。
内常侍刘冬正站在大殿台阶上念着长长的封诏:
册封太子妃韦氏为皇后,统掌六宫,择日行册封大典。
加封相王李旦为安国相王,封太尉、宰相。
封太平公主为一品镇国公主,食五千户。
封三皇子李重俊为卫王,一品亲王,拜洛州牧。
封李守礼为邠王,一品亲王,封光禄卿。
封张柬之为兵部尚书,拜相。
封崔玄暐为中书令,拜相。
封敬晖、恒彦范为门下省侍中。
李多祚封辽阳郡王。
王同皎封右千牛卫将军、琅琊郡公。
李湛为右羽林卫大将军,封赵国公。
……
李显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一众文臣武将,文臣当首的是相王李旦,沉稳内敛,不动如山。李旦现在掌管着南门禁军,相当于控制着整个南衙,他所有想发出的诏书都要由中书省起草,交门下省审议,再交由尚书省签发执行。前日颁发的令他监国的诏书据说就是由相王司马袁恕己起草,同时颁布的诏书还有任命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即中书侍郎的任命,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两道诏书是谁发的。
相王身后的武三思、张柬之、崔玄暐……武将之首的李多祚、李湛……
他发现这诺大的朝堂中竟无一心腹,他又想起宫变那夜张柬之有条不紊,杀伐决断的样子,以及李多祚、王同皎血淋淋的刀子,他忽然觉得这龙椅有点坐不住,后背也像是扎了剌一般地难受。
“请陛下收回成命”!刚一念完封赏诏书,相王适时地拜倒在殿中央。“臣弟身无寸功,实无颜忝居高位,请辞太尉、宰相之职,另择贤任之”。
在李守礼及时告知李显已发出密诏,召郁林候李千里回京后,他这三皇兄的心思还有什么不好猜的。今日封他做安国相王、太尉、宰相,已封无可封,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显挤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四弟不可推辞,想我兄弟四人现在只剩联和四弟,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朕初登基,还需四弟为朕分忧。”
相王继续拜道:“陛下和臣弟一母同胞,血浓于水,臣弟自当为陛下尽心尽力,万死不辞,无需这些官职名号加身,臣弟对陛下一片赤诚之心,望陛下恩准”。
李显知道他这个四弟向来立的是谦逊仁爱的人设,但他这四弟说是请辞太尉、宰相,可没说请辞左卫大将军。他今日刚颁任命诏书,再收回诏书,岂不显得他其心不诚,惺惺作态?
“此事容后再议”,李显决定再冷两天。
关于新帝即位第一天颁的一系列任命,随着朝会的散去,快速地在洛阳散播开来,茶楼馆肆,大街小巷俱在议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三个任命,一是相王任命为安国相王,已为唐周以来前所未有的尊贵封号。不少人认为陛下与相王兄友弟恭,实乃我朝中兴之兆。但也有人认为相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不利于皇权的稳定。
另一个有意思的任命就是关于皇孙李守礼。要说册封三皇子李重俊为卫王也就算了,虽然李重俊为庶出,生母名不见经传,但陛下的四个儿子里,一个已死,一个贬嫡远在均州,李重俊是陛下的儿子里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但这李守礼乃是故章怀太子之子,且显少露面,也未立有什么大功,怎么也被晋为一等亲王?竟然与陛下的亲生儿子平起平坐,陛下子侄众多,为何如此单单重视这个侄子?更有甚者竟然传邠王李守礼其实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当然大家也都是听一乐,并不当真。
再一引起广泛讨论的就是关于梁王武三思。天子二登大宝,对亲弟弟、亲妹妹、亲儿子、亲侄子是一顿封赏,可单单对武周朝时期炙手可热的梁王武三思颁了道有意思的诏书。诏书内容乃是将梁王武三思改封德静王,定王武攸暨改封乐寿王,二人均从郡王降级为县王。也是,之前当皇帝的是武三思的亲姑母,毕竟都姓武,关系还是近的。现在做皇帝的可是武三思的表弟,有道是一表三千里,这远近亲疏立见。可见武氏这是要衰落啊!
时雨本来是打算来这新开的云香楼尝尝鲜,品品茶,看看这突然在洛阳甚为火爆的云香楼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想到这些个小道消息传的倒是比美食来得更有滋味。
时雨在桌子上压了几块碎银,消息听够了,这云香楼人也太多,实在是丧失了品尝美食的兴致。
时雨侧着身子往门外走,云香楼是三层楼构造,二楼三楼挑空,因此这二楼过道在人多时显得有些拥挤,时雨总觉得这云香楼的结构布置和益州的胡玉楼这么像呢。
后面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时雨一个趔趄,刚好撞到了个头戴帷帽的小姐身上,时雨连忙作了一揖:“在下多有冒犯,小姐恕罪”。她今日来这人多之地穿了套男装,星朗色的圆领锦袍加上月白色的披风,端得是温润如玉,天质自然。
“你有没有长眼睛”!帷帽下有声娇斥,此时时雨直起了腰身继续道歉。
帷帽后的小姐看到时雨后似是一愣,过了一会儿又俏声道:“公子也是无心之过,无妨”。
时雨有些诧异这女子前后变化,不过已然无事,她就道了一声谢遁走为妙。
时雨走后,那个戴帷帽的女子还是呆呆地望着时雨消失的方向,直到过来一男子,讨好地叫了声公主,搂着她进了房间。
三楼尽头的雅室。
苏剑在房间里边转圈边问:“二郎,你看我这云香楼比之胡玉楼如何?我还是呆在这里自在啊,你那个王府我是再也不想去了”。
李守礼撇了一眼苏剑:“内监的位子还给你留着,哪天你这云香楼开不下去,也算有个去处”。
苏剑看着这个天生克他的李二郎:“安乐公主和武崇训来了,要不要听听他们说什么”,苏剑八卦地道。
“没兴趣,听墙角还是你专业”,李守礼淡淡地说。
苏剑拿手指了指李守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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