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为人和善宽厚，对大伯父的孩子一向慈爱，洛清玉与祖母的关系一向如亲祖孙，前世洛清棠成了哑巴，之后父亲出事，祖母气恨大伯父落井下石，对他的几个孩子也冷漠起来，洛清玉才与祖母冷淡的。

这一世，洛清玉为何和祖母如此生疏起来？

要是往常，她也会如清棠一般贴着祖母撒娇讨好的。

不过，洛清棠也懒得理会洛清玉出了什么事，她自有她的父母疼爱，如果长房干出危害二房和祖父、祖母的事，洛清棠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事实上，重生后，她对长房就已经毫无亲情可言了。

黄莺端了糕点上来，除了豆沙糕和枣泥酥，还有萝卜糕和松子百合酥，林老夫人吩咐她放在楠木桌上，叫清棠和洛清玉过去吃。

洛清棠道：“祖母，祖父不是搬回竹秀堂了吗，我想先去给祖父请安。”

林老夫人慈爱地拍拍清棠的手，“你祖父需要静养，住在后罩房，莫大夫来了，正在给他把脉，晚点莫大夫过来，让他也给你把下脉。你先跟你二姐姐吃点心吧。”

洛清棠点头，和洛清玉一起坐在楠木桌前吃点心，黄莺将她们的茶水端过去。

谢氏听到莫大夫已经来了，等会还会给洛清棠把脉，不由目光躲闪，颇期待一会会听到什么结果。

黄莺端了两碟上来，一碟放在了小几上，林老夫人叫谢氏尝尝，谢氏回过神来，笑着拿了一块萝卜糕，咬了口。

“果然会福楼的点心是最好吃的，老张管事记着老夫人和三丫头喜欢吃会福楼的点心，每次来都会买过来孝敬您，我们也跟着有口福。”

林老夫人淡淡一笑，“老张管事买了不少过来，可不光是孝敬我一个人的。”

洛清棠吃着酥脆又清甜的枣泥酥，想起前世祖父与父亲、母亲逝世后，她与祖母相依为命，老张管事也是常买了会福楼的点心过来，可她与祖母心情悲痛，不过尝个一两块，其他的都赏给了丫头婆子们。

隐居于田庄时，燕铃常进城去买会福楼的点心给她吃，说是秦六爷交代的，说她喜欢。

她喜欢会福楼的点心，想必是祖母告诉秦六爷的吧。

秦六爷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劫，凶多吉少，这才如此仔细地交代燕铃？

谢氏吃完了一块萝卜糕，拿帕子擦手，喝了两口茶，然后问林老夫人，“母亲，明日是腊八节，去宝相寺祈福的事我就照旧例安排了？”

林老夫人拿着茶盖，拨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淡道：“今年我们去灵碧寺。”

谢氏一怔。

洛清棠早听祖母说过了，并不意外，可还是转脸看了过去，心里疑惑祖母今年为何想去灵碧寺祈福，是否此时会告诉谢氏理由。

前世祖母从未去过灵碧寺，洛府其他人也没有。

洛清玉也感到意外，手里拿着一块豆沙糕，朝林老夫人看去。

谢氏问道：“母亲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灵碧寺？”

突然想到昨日洛清棠跟观明真人提起了灵碧寺的住持静音师太，观明真人便走人了，无论老爷怎么询问，观明真人都不肯告知理由，于是谢氏朝洛清棠看去。

难道是三丫头的提议？

昨日三丫头说请了静音师太，结果一整日都不见静音师太的影子，老爷便知道这是被三丫头诓骗了，气得不行。

这静音师太有什么能耐，三丫头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谢氏淡笑道：“三丫头是听说了灵碧寺的住持静音师太有什么能耐，是三丫头提议明日去灵碧寺祈福？”

洛清棠昨日在阅清堂骗观明真人的事，林老夫人已经听王妈妈说了，说道：“往年都是去的宝相寺，今年老太爷和棠姐儿都中了邪气，那今年就换个寺庙吧。”

这个理由很充分，可谢氏因为怀疑老夫人不信老太爷和三丫头中了邪气，所以不太信老夫人的这个说辞。

可她也只能说道：“母亲，那准备的东西是否也和往年一样？”

林老夫人“嗯”了一声，“往年怎么办，今年也怎么办，不过是换个地罢了。”

“是，母亲。三丫头这身子，今年也跟着去吗，如果要去，我就安排好马车。”

这时，门外丫鬟通报莫大夫过来了。

林老夫人点头示意黄莺去请莫大夫进来，然后看了洛清棠一眼，说：“棠姐儿也去。”

跟着莫大夫进来的是曲嬷嬷，帮他拎着药箱，洛清棠便起身给他们行礼，莫大夫毫不客气地受了，曲嬷嬷赶紧避开，“三小姐，您这是折煞我了。”

林老夫人笑道：“你在田庄照顾了棠姐儿几天，这个礼应当受的。”

她老人家不知道，洛清棠这一礼除了是因为今世莫大夫救了她，还因为前世曲嬷嬷的女儿燕铃一直在田庄陪伴服侍她。

林老夫人请莫大夫和曲嬷嬷就座，莫大夫坐了下来，曲嬷嬷却没坐，站在莫大夫身后，微垂着头。

林老夫人问老太爷把脉的结果，莫大夫回道：“洛老太爷恢复得很好，明日就可起床走动走动了。”

林老夫人一听，顿时惊喜，“明日就可走动了？”

谢氏垂下眼眸，拧了下帕子，洛清棠看在眼里，便知道谢氏有了情绪，毕竟前世她成了哑巴，就只能静静地观察别人，只是不知道谢氏这是起了什么情绪。

高兴祖父能走动了，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莫大夫说道：“只是药还得要再吃几天，不过身子有些许亏损，之后以药膳好好调养，能调养到多好，就看洛老太爷的底子了。”

闻言，林老夫人眼神不由一黯，见状，洛清棠忙走过去坐在祖母身边，安慰她，“祖母您放心，祖父还年轻，底子好，一定会恢复得很好的。”

林老夫人笑了笑，心想老太爷都61岁了，怎么还能说年轻呢，可清棠安慰她，却让她心里舒服些了。

林老夫人请莫大夫给清棠把把脉，清棠便走到莫大夫一旁的位子坐下，将右手放在脉枕上，水漾将一条锦帕放在她手腕上，莫大夫这才伸手按在脉上，凝神细诊。

谢氏盯着那边看，手中的帕子被她抓得紧紧的，这一神态看在洛清玉眼里，诧异她母亲怎么如此关心洛清棠，而她生病时却从未看过母亲如此紧张过。

洛清玉不由又生出了委屈、怨恨的心情，咬着嘴唇别开了目光。

一旁的留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忙低声道：“小姐，三小姐中了邪气，夫人自然是要担心的。”

洛清玉瞪了丫鬟一眼，没说话。

留香暗暗叹气，觉得小姐就是有什么心里话都不跟夫人说，光自己生闷气和胡思乱想，就这么越想越把事情想得不堪，可夫人是小姐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亲女儿。

莫大夫诊毕脉息，说道：“三小姐已经好了，今日吃完了最后一副药，就不用再吃药了，以药膳调养十天半个月即可。”

听莫大夫这么说，林老夫人紧张的脸色缓和了起来，露出了笑意，安心了。

谢氏嘴角却是微微一抽，盯着洛清棠看，因为莫大夫说清棠好了，清棠不仅毫无喜色，甚至面上还闪过了一抹忧色。

她确定她没有看错，这个姓莫的大夫一定是个庸医，并没有把洛清棠治好。

那老太爷呢，是不是也是如此，虽然人醒了，能动能言了，可已经落下了病根，身子有了亏损。

谢氏嘴角泛起笑意，“太好了，我这提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

洛清玉看母亲如此作态，轻轻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留香吓得好想捂住小姐的嘴巴，就怕别人听见了，一扫眼见三小姐看了过来，更吓得脸色微白。

洛清棠离洛清玉近，自然是听见了的，可惦记着祖母头晕的毛病，不想理会洛清玉闹什么别扭，转过脸去，请莫大夫也给祖母也诊下脉。

谢氏起身让了位子给莫大夫坐，让他给林老夫人把脉，她站在一旁看着，可这会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已经认定莫大夫是个庸医。

洛清棠却很紧张，想走过去，却又怕打扰了莫大夫，终于看到莫大夫移开了手指，忙专注地听他说话。

莫大夫面容平静，“老夫人郁结于心，最近是不是有头晕的毛病？”

一旁的王妈妈忙回道：“是的，自从老太爷昏迷后，老夫人便常头晕。”

谢氏双眼一眯，心想这个大夫竟然诊出了老夫人的毛病，还是蒙的？

洛清棠一听，就知道莫大夫又没有说实话，仍是不愿掺和进洛府的腌臜事里，于是问道：“莫大夫，可能医治？”

莫大夫点头，“无碍，我开个药方，老夫人吃几副药便会好。只是，之前如有用过药，那药不可再用。”

林老夫人听出了莫大夫的言外之意，不提青油膏，只说道：“那就劳烦莫大夫了。”

黄莺忙去取了笔墨与纸，给莫大夫开药方。

林老夫人接过药方看了，点点头，交给王妈妈去配药材。

莫大夫起身告辞，林老夫人吩咐王妈妈给了两个大红包，然后送莫大夫和曲嬷嬷离开。

谢氏坐回到林老夫人对面，笑道：“莫大夫医术高明，母亲吃了药，这头晕的毛病必定不会再犯了。”

林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看她，“倒是忘了，刚才应该请莫大夫也给你把下脉，你整日劳累，让莫大夫给你开个养身的方子。”

谢氏一愣，笑道：“媳妇就算劳累，睡一觉起来便又好了，母亲不用担心。”

“辛苦你了，你下去安排好明日去灵碧寺的事宜吧。”

谢氏便起身行礼，洛清玉见了，赶紧过来也给林老夫人行礼，说她要给她母亲帮手。

谢氏听了，看她一眼，忍住了没有蹙眉，笑着对林老夫人说：“玉姐儿及笄了，也该琢磨她的亲事了，所以最近我在教她如何主持中馈。棠姐儿要不也跟着一起学？”

说着，她笑吟吟地看向洛清棠。

清棠还未回话，林老夫人已经淡道：“棠姐儿不急，你先教玉姐儿吧。”

谢氏便应了声是，拉着洛清玉走了。

林老夫人让屋里的水漾和黄莺都退下，只剩下她和清棠祖孙俩说话。

“祖母，看来莫大夫知道您用了不好的药，想必就是那个青油膏。”

林老夫人拍拍清棠的手，“祖母听你的话，已经不用了，老张管事已经将东西都拿出去查验，等有了结果再说。”

洛清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祖母，您觉得是谁在害我们？”

林老夫人沉吟片刻，抬眸看清棠，“棠姐儿别怕，有祖母护着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