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十二）

百里晏的龙袍与冕旒已经做好，除了西北的穆族一带，北国尽归她所有。

慕万方：“微臣斗胆，皇上可知，当年武皇登基，为何反对之声甚少？”

百里晏坐在龙椅上，看着手中剑的寒光，“因为她已然摄政许久？”

慕万方温柔地摇摇头，“因为谁坐江山，并不是朝臣们、百姓们最关心的。君主贤明与否，百姓也不能分辨出来。每每到皇权变更、继承人继位的时候，最在意的人，是朝臣们、士绅阶层们。皇上可知，隋朝究竟亡于什么？”

百里晏停下来擦拭剑的动作，歪着头看她，“朕知道，隋朝的许多制度在当时非常领先，拿到现在也丝毫不过时。隋炀帝说是荒|淫|无道，可他才有几个妃子，李世民又有多少妃子。按数量算，李世民才是荒|淫|！史书工笔掌握在读书人、后世人的手里。书里的隋炀帝，并非真正的他。”

慕万方点点头，“皇上说得是。隋炀帝的数次改革，实则都十分先进，可是步子迈得大，动了当时地主士绅阶层的利益，这般，才丢了王权。”

“你、是想劝朕？”

“皇上，其实，若朝廷不变更制度，单单您登基，朝野上下，是不会有异议的。更何况，您已经将军权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你，想劝朕什么？”

“皇上登基，建立宁国，可也要有自己的年号？”

“既有国号，当然也该有年号！否则，哪里称得上是真正的皇帝！”

“皇上说得是。可臣想劝皇上一句，在真正确认能改制之前，不要暴露太多的野心。皇上之前，废除了贞洁牌坊一事，已然动了男人的利益。朝臣们也是男人，女人的贞洁，就是他们的利益。或者说，女人、就是男人眼里的物品，是他们的东西，自然也是他们的权益。皇上如果在登基之前就做了太多抬高女人地位的事情，那么皇上的登基，就会被天下视为洪水猛兽。只会迎来所有人的反对。”

百里晏凝视着远方有些晦暗的大门，“你说得对。朕自己登基，还不够。这段时间，朕看见了南部的女儿们，过得竟然是这样备受压迫，简直不是人的日子，心里怎能不恨！没有一个皇帝是为了女人们做主的！朝代如何改变，哪怕是在武皇时期，女人也不能读书，这让朕怎么不生气！朕是女人，朕上位不能只为自己图谋，不能只为疆域图谋，还要一定要让女人真正站起来！要青史里，把女人的功绩重新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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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煤矿是宁国的一件大事，连年不休的战争，死去的男人很多。百里晏曾经以为，如果男人变得很多，女人很少，女人就能过上一妻多夫的生活。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个道理。

男人变少，女人才可以肩负起生产、劳动的责任。她们才能走出厨房、走出闺房，真正地为自己赚钱。只有女人们，有了赚钱的能力，她们才有足够的话语权。

而男人变少，他们的话语权也会减少。一个群体数量多，一个群体数量少，自然数量多的那个群体，在社会上更加举足轻重。

比起三夫四侍，当时备受压迫的女人们，更想要的，是走出家门工作获取报酬的权力。

所以那个时候，江湖上多了许多挖煤的女工人。

矿老板欺压女人，给女人更少的报酬。可却没有想到，女人们干起挖煤的活，却卖力极了，高兴极了。她们第一次感受到她们可以靠自己活着。不必因为年纪大了没有出嫁，而被父母亲族嫌弃吃了家里的饭。也不用被丈夫和婆婆公公嫌弃，是个吃干饭的。

女人出了家门，有了见识，知道了天地广阔，知道了自己大有作为。哪怕是在幽深的矿里，她们也干得自得其乐。

这样的快乐没多久，就有男臣子上书，要出台法令，去禁止女性参与挖矿的工作。

理由，给的是保护女性。

多么可笑，用得着你来保护么？

你禁止了之后，能给每个女工人发薪资吗？

不能，只是为了把工作机遇，还给男人而已。

他口中的还给男人，意思是，工作本该属于男人。是女人抢了男人的。

因为女人出了家门，关不住，男人在家里的权威就减少了。男人不再像从前一样拥有家里绝对的话语权。女人不再依附于他们，他们就慌了神。他们以前嘴上说着是女人吃了他赚的钱。可女人们真的出去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时候，他们却怕极了，他们怕失去女人，也怕他们的女人失去贞洁，和别人跑了。

一群群的女矿工闹起来，要朝廷给个说法。

她们不要所谓的保护，而要挖煤的机会，自己赚钱的机会。

百里晏批了，给朝臣们的理由是，男人因为战争而减少，需要女人参与挖矿。否则耽误了挖煤的进程，冬日里，你们每一个人都会被冻死。

百里晏在北面官安插了许多女官，不过都是皇室的女人。南面的朝臣们没有意见，因为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权力，他们以为这是溪族的传统。皇上和皇后的家族传统，若是反对，那就是不要命了。

徐家为宁国的战争，捐了不少的银钱，为了维护住这个大财主。百里晏说了，要让徐家的人也能为官才行。这样也是让朝政安稳。还要开放科举的门槛，让商贾之后也能科考。

有了徐家，自己才能有俸禄，朝臣们自然也无疑义。

百里晏早就封了韩容岱为护国大将军，韩家的一切，都因为韩容岱而荣耀万分，韩家的女官，也都由韩容岱而挑选。

比如他的妹妹，韩少赟。也就是韩山祠的母亲。

百里晏说，要效仿南丘国与隋唐，不能落了南国的后。要办官学，不论男女，小到村县起让孩子们免费读书，经过考核，再到州府，最后可以考到京城中央。

百里晏给的理由是，要开化民智，因为她喜欢中原文明。而且，让孩子们一路读书，市面上就业劳务的人就少了，也能缓解一些未来的就业压力。

朝臣们也无异议。

慕万方说，科举考试看似公平，其实从起始点就已经不公平了。读书、私塾，都是富庶人家小孩的游戏，科举说是给读书人出路，其实是给富庶人家的孩子一个走仕途的路。

贫苦人家的小孩，不可能有机会识字读书。需要从小跟着家里种地，十岁出去打工，补贴家里。女孩子要早早嫁出去收彩礼。

只有做到了从上到下的免费办学，普通人的孩子才能读书、才能当官。阶级才能流动，她将来，才有提拔更多女官的机会。

若是一下子允许女子参与科举，得来的，一定是举国臣子的反对。

若是赚钱永远依赖于体力，那么女人的地位也不可能真正地高崇。所以，百里晏下旨，要效仿学习南丘国，大力发展工商业、手工业。举国女子都能靠着刺绣、纺织、烧制陶瓷等，进入知名的绣坊、陶瓷厂、染坊、木雕坊工作。甚至各个州府、中央也有织锦院。练习刺绣、考大厂、考编，成为了当时女子的风气。各地的绣娘织娘，都进京赶考，为求进入织锦院。哪怕一时间，她们不能读书、不能做官，也能靠着高薪的绣工，在江湖上，用自己手中的银两，而举足轻重。

有些银两家底的女子，会自己经营茶馆、酒肆、饭庄。女子手艺精湛，胜过男人许多。当时，不论是宁国还是南丘国，妻子在外经商卖货，丈夫在家操持家务带孩子，竟然成为风尚。妻子的事业，成为了男人的骄傲。

溪族每每到了秋冬之际，有比拼涉猎、冰嬉等武艺的习俗。百里晏也将此事列为国俗。她自称喜欢看中原人所写的武林小说，更要在京城开设每年一度的武林比赛。在京中举办女子相扑。皇后主动融入中原文化，也是朝臣们没想到的，这是给中原臣子的恩赏，又怎么会不从。

女子相扑一下子在坊间成为了流行，观赏者众多，百里晏自己就是其中的狂热者之一。从事女子相扑的女孩子们，身价也水涨船高。

因为女人更能赚钱，中下之户，不重生男重生女。

更重要的，百里晏从这武林比赛中，筹措到了不少女武将。其中，就包括谭将军谭菁，后来，她的女儿谭惟也被朝廷招为武官员。

百里晏修改条例，给了女子休夫的权利。理由是，女人若是与丈夫不睦，就是溺死与这个男人生的孩子，对生育|率|不利。没有了孩子，宁国哪里有未来。女子改嫁，与心仪的新夫结婚，才会生新的孩子。

百里晏，她就这样默默地，暗地里布局，只等着将来那一日的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