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秘遗嘱

沈慕照看见她手上捏着的芯片,也是一愣。她接过那小小的黑色方片,仔细端详了一会,道,“这大概是个内存条,似乎是好久以前的型号了。”

“我从书缝里发现它的”,祝珏道,“严丝合缝地卡在书脊里,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仿佛是......”

她顿了顿,将心中的猜想道出,“仿佛是有人刻意藏这里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沈慕照蹙眉道,“咱们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两人喊来了崔子龙。崔子龙把芯片拿去捣鼓了一会,随后有些无奈地告诉她们,这个芯片要插入到专门适配的读取器里才能读取,但这个品牌很早以前就破产了,读取器也早就绝版,目前市面上也没有能够替代的型号。

“叫什么牌子?”沈慕照仍不死心地问道。

崔子龙说出了一个品牌。沈慕照闻言,忽地低低笑了一声。

“宾馆三楼有一间老会议室,用的全套设备,正巧就是这个牌子。”

其余两人眼睛一亮。

事不宜迟,三人马不停蹄转移到了三楼会议室。

崔子龙启动会议室里颇为老旧的设备,小心翼翼地将芯片放进读卡器里,过了片刻,她有些兴奋地喊道,“有了有了!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

祝珏和沈慕照围上来,崔子龙移动光标指给她们看,“我先出去啦,你们慢慢看。”说着便关门退了出去。

文件里可能涉及一些竞选机密,她作为技术人员,回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祝珏想了想,对沈慕照道,“我也出去好了。”

这是沈慕照母亲遗物里的东西,算是她的私人物品,她留在这里旁观,似乎也不太适合。

“不”,沈慕照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凉得有些不同寻常,“你留在这里。”

祝珏讶然看向她,却见她垂着眼,嘴唇在显示器屏幕投射的光线中,微微颤抖,脸上不复平时的沉静从容。

“我,我怕里面有什么叫我承受不了的东西。我想有人在身边陪着。”

祝珏虽不明白她忽然的恐惧与不安,但仍旧点点头道,“好。我陪你一起看。”

沈慕照放松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移动鼠标,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

先是一片漆黑。几秒钟后,画面忽地转亮,显示出一个洁白房间,看起来是某个医院的高级病房。

房间中央的病床上,坐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中年女人。她头戴一顶毛线帽,眉毛以上的部位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圆眼睛,直挺的鼻子,还有弧度柔和的苍白嘴唇。

沈矜。祝珏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那和沈慕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不是她的母亲沈矜是谁。

几乎是同一瞬间,祝珏感觉到手背上的那只手正不可抑制地发抖起来。她反手将那只手握住,紧了紧。

“沈女士,视频录制开始了”,画面外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请摘下您的帽子,让我们确认您的身份。”

画面中央,沈矜面色平静,依言抬起放在被单上的枯瘦的手,慢慢地将头上的毛线帽摘了下来。

一颗突兀的光头出现在画面中,穿着病服的女子目光偏向镜头右侧,大概是对着画面外的录制者。

“能不能脱一会就戴上?囡囡看见我这样,要难过得哭个不停的。”

“抱歉沈女士”,刚才说话的年轻女子道,“这是声像遗嘱录制的规定,还请您见谅。”

“好吧”,沈矜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旋即正视镜头,露出一个温情脉脉的微笑。

“囡囡,你给妈妈带来的洗发水,妈妈用了,这两天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头皮酥酥痒痒的,应该很快就会长出新头发来了。”

她顿了顿,“妈妈.....大概这几天就要去姥姥那边了。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姥姥在地下一个人睡觉,很孤单,妈妈要去陪她。”

沈矜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一滴一滴垂下泪来,在洁白的被单上洇出一块不断延展的潮湿。

“妈妈总喜欢取笑你爱哭,说你胆小,但是......但是其实,妈妈自己才是胆小鬼。我一看到你,那么小小一只,趴在病床边上一直喊妈妈,我心里就痛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慕照,慕照......”

画面中央的中年女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呼唤着。

祝珏的眼前模糊了。她不敢侧过头去看身旁沈慕照的表情,光听见那极力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声,就知道她必定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妈妈想把财产都留给你,但是裴氏那边不同意”,画面中央的女子露出苦笑,道,“所以,妈妈只能用做两份遗嘱的方式,来避开他们对妈妈的限制。慕照,我的好囡囡,你是妈妈志业的继承人,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发现这份真正的遗嘱。”

中年女子用衣袖拭了拭泪,声音有些发颤,但分外坚定地一字一句道:

“沈矜,身份号xxxxxx,大唐共和国襄州襄阳人,今日在两位公证员的见证下,以录音录像形式自立遗嘱如下.......”

“第一,将我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资金共计五百八十余万元,以及三套价值总计二千四百六十万的房产,遗留给女儿沈慕照一人继承。”

祝珏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旋即快速在心里做了个算术。

五百八十余万加上二千四百六十万,那就是......

三千多万!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慕照,发现她也呆住了,腮边挂着眼泪,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第二”,视频中央的女子又续道,“我所持有的裴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也全部由女儿沈慕照一人继承......”

祝珏瞳孔地震。

她记得不错的话,裴氏集团的市值早就过了百亿。

裴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

这该有多少钱!!!

祝珏看着沈慕照,嘴角抽动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沈慕照率先从大悲大喜中镇定下来,抹了抹脸颊边的眼泪,郑重道。

“我们要确认一下这份遗嘱的效力。”

……

梁思远马不停蹄赶到会议室,神色专注地看完了整个录像。

“十八年前,裴氏执行的那份沈矜的书面遗嘱,形成时间是在五月十八日。而这份视频文件的制作日期是在五月二十日。按照遗嘱的在后有效原则……”

她抬起头,看向祝珏和沈慕照,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沈矜的遗产分配,应当以这份视频文件为准。”

得到肯定的回答,两人脸上都绽出了笑意。

“我去公证处调取视频原件,马上就可以着手起诉裴氏,要求她们按照视频遗嘱内容重新分配财产……”

“等等”,沈慕照忽地打断梁思远的话,“先别着急。”

祝珏和梁思远都愣了一下。梁思远疑惑道,“怎么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沈慕照沉声道,“我们现在还在争取裴氏在竞选上的支持,要是这时候去和裴叙争遗产,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支持我们了。”

祝珏明白沈慕照的担忧。她们已经下定决心要靠拉拢裴叙来挤走罗宣,至少要和他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友好才行,要是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和裴氏打官司,就等于把裴叙往罗宣那边推,让他坚定地选择支持罗宣了,这是她们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

祝珏抱着一丝微弱的希冀问道,“如果真要打官司,最快多久可以结束?”

梁思远苦笑道,“财产数额这么大,裴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赢了初审,裴氏定然不服,还要再上诉二审,没有一两年的时间,估计搞不定。这个时间成本,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她顿了顿,道,“不过作为律师,我还是建议尽快起诉,免得再生枝节。”

“我明白”,沈慕照沉静道,“你先给我两天时间,我好好考虑一下。届时答复你。”

梁思远点点头,“保持联系。”旋即离开了会议室。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祝沈二人。

祝珏看着蹙眉沉思的沈慕照,忍不住感慨道。

“慕照,你真是太淡定了。要是我知道自己突然得到了一大笔财产,必定要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立刻冷静下来思考了。”

“其实,我一直都笃定母亲会把她的那份财产留给我”,沈慕照道,“只是她去世前才忽然改口将所有财产留给裴叙。现在发现这份遗嘱视频,于我而言,比起天降横财,更多的是失而复得。”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道,“现在,困扰我多年的一个心结终于解开了。我终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妈妈是全心全意爱我的。”

十八年前,在妈妈病逝的那间病房内,裴氏的律师宣读遗嘱,声明母亲将绝大部分的财产留给裴叙时,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以来坚信母亲是最爱她的人的想法,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在裴家长大的十几年,她忍受着父亲的漠视,忍受身边人无一例外对裴叙的偏爱和夸张的赞扬,忍受他们将她视作世家联姻中可以置换的资源。而支撑她忍受这一切的动力,都是妈妈。她告诉自己,被无视、被看轻没关系,妈妈还在这里,妈妈会无条件地爱她,支持她。

是妈妈手把手教她怎么掌控镜头,拍出精彩的照片;是妈妈在风和日丽的下午带她出游,踩喀吱喀吱作响的落叶;是妈妈在众人对她开嫁娶的玩笑时站出来,严肃地说她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直到那份遗嘱公开前,她都对妈妈爱她这一点深信不疑。因此,在得知母亲将几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哥哥裴叙时,她感到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无力,仿佛四肢百骸都被抽掉了力气一般。

她忽然地想,妈妈不是荒原里与世隔绝的大树。她还是被既定的规则切割打磨成了一块标准的木头,雕花钻孔,成为冷冰冰的宗祠里装点的门楣。

幸好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抱着即使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她也不要紧的信念,她独自生活,耐心隐忍,找到机会脱离裴氏,然后开始自己的事业,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不断靠近。

一直处在忙碌的状态,她就不会翻来覆去地想母亲的背叛。

而现在,一切终于天下大白:特意留给她的宾馆、刻意塞在访谈笔记里的芯片、专门适配的读取器......母亲的一番苦心谋划,跨越了十八年的时光,终于姗姗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瞬间,阴翳消散,冰雪消融。

失而复得,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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