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和楼云台闻声迅速冲了出去。
“走密道!”楼云台带着闻道奔至瀑布前的泉水边,“瀑布后面的山洞可以直通月驾阁。”
闻道不疑有他,在地上拾起一根两尺长的枯枝扔入泉水中,同时身子跳起踩上枯枝,竟然踏着一根枯枝滑向瀑布。在接近瀑布时他凌空跃起,直接穿过瀑布进入了山洞中。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少林绝技达摩渡江果然名不虚传。”
有人闯入山庄盗宝,楼云台倒是神色轻松,只见他飞跃而起,稳稳地落入了水上,泉水没过靴面,同时足尖轻点,竟在水中奔跑自如,迎着瀑布的冲力跳入洞中。
“这水中有暗桩,何必如此麻烦,年轻人就是急躁。”
楼云台故作深沉地对山洞中已奔出老远的闻道高声嘲弄。
山洞石壁上每行四十九步便有一方燃起的烛台,经过第九个烛台后可见前方隐隐月光,顺着月光走过去,出口就在头顶。
闻道蹬着岩壁凸起的石头飞身上去,出口被一块大石给挡住了。他攀在石壁上,左手抓住凸起的岩石,右手运功蓄力,使出一招少林绵掌,将大石推了开来,手掌离开大石,些许碎石粉末从掌中散落地面。
他从洞口爬了上去,出口位于连着月驾阁那座吊桥前的一片小柿子林中,林红累累柿子黄,秋意盎然。闻道未曾多看一眼,飞奔过吊桥来到月驾阁前,大门上的锁完好,不见被破坏的痕迹。
楼云台也来到了月驾阁门前。
“钥匙只有一把,我随身带着,月驾阁的门锁并非什么精妙材质,硬闯是可行的。但是其间连着山庄内设置的铃线,别说硬闯,就算是拿铁丝撬锁,或者重力击门,都会引起铃声剧烈响动,一铃响百铃跟,整个山庄都会听见铃音。不仅是门,三层两面窗子也连着铃阵,只要从外闯入都会响铃。当然,月驾阁地势险要,除了吊桥一面,其余皆是万丈深渊,而且墙壁极滑,壁虎都附着不住,猿猱欲度愁攀援。”
他得意地向闻道炫耀,“这就是月驾阁不设置精密特制锁的原因。我们的铃阵才是最妙的。看来这小贼撬门锁后听到铃声响起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闻道却问:“上到四层只有乱石阵深处的环形台阶和瀑布密道两条路吗?”
楼云台笑意更浓,“没错,他若是逃了一定会撞上从环形台阶赶过来的众弟子,管他是什么金针大盗还是银针大盗都别想逃脱。等到发现敌人踪影,他们会放烟花弹告诉我们的。”
闻道沉声道:“以他的速度不管走哪条路都该撞见弟子们了。我记得三层靠着深渊那面窗是可以通人的?”
“想从那扇窗进去根本不可能,除了会飞的鸟儿……”
忽然,从高处飞出什么暗器向闻道袭来!
不明何物闻道不敢硬接,石火风灯间他使出一招挪移四海,脚下未动,身形不闪,瞬息挪开数尺。
“少林的功夫当真厉害,这小子身法也愈发的快了。”楼云台心中暗叹。转头看向投掷在地上的暗器,表情古怪。“郁金香?”
闻道看过去,地面上正插着一只郁金香[ 古代郁金草与今天原产荷兰等国的花卉郁金香不同,唐代郁金指的应是郁金草,香气袭人。后面引用的李白诗中郁金香也非指花卉,而是浸酒的香草。本文借今时郁金香的形态与郁金草的香气作为银针盗的人物设定,致敬楚留香。]。
忽闻一阵朗朗笑声。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男子念诗声响起,他的声音似远似近,好像在天边又好像在咫尺。
楼云台道:“千里传音?”
“不,他离我们很近。”闻道盯着月驾阁皱眉道。
楼云台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闻道懊恼道地拍了拍额头,“我们大意了。”
“没有钥匙不破坏门他不可能进入月驾阁的……”
仿佛是为了嘲笑楼云台,月驾阁三层的狭小天窗突然被从里面劈开,瞬间铃音大作,纱块和木屑飞扬而下。
闻道和楼云台听到声音,立刻奔至月驾阁侧边,立在悬崖边,仰头看向位于月驾阁背面的唯一窗子。?
没了遮挡的窗框里露出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人面,他晃了晃右手中的匣子,“闻道,你的陷阱设得很有趣,不枉我专程来环翠山庄走一遭。重阳节的礼物我收下了。今晚夜宴尚未尽兴,容我再为大家表演一个戏法,见笑,见笑……”
面具人说话间左手向下一扫,数十根银针疾风骤雨般的向闻道二人刺来,闻道先砍出寒月刃,刀风吹落部分银针,又以一招挪移四海退后数尺避了开来。楼云台抽出腰间折扇甩开,身子掠起后准备伸出扇面挡了部分银针,谁料银针刚一触到扇面竟然爆裂开来,数十根银针落地后同时爆开,一时间烟雾弥漫。待烟雾散尽,地上除了根根银针打入,还躺着两个人形的傀儡娃娃。
闻道走近看,娃娃身上各自以银针钉着张字条,分别写着:
天悬半月弓,地落郁金红。故友重逢日,银针取宝时。
再看窗框处,银针盗的身影早已不见。
同时众弟子从环形台阶赶来,守在吊桥口。
楼云台冷哼一声,“故弄玄虚!就算你能爬上月驾阁,就这一条出路,如今被重重包围,看你怎么逃。除非长了翅膀飞过深渊,不然只能束手就擒。”
“楼兄,你我今日算是被这银针盗摆了一道。”
楼云台刚要说等捉住这小子好好出气,却听身后吊桥边众弟子一阵骚动,闻道也变了脸色。他顺着闻道的目光向月驾阁顶看,竟然见到一个银白色身影从月驾阁背面的无底深渊慢慢升上来,准确的说他是飞了上来!
看他面上的银色面具,不就是刚才在阁中偷了匣子的轻狂小贼!
银针大盗,居然真的长了翅膀!
闻道揽着瞠目结舌的楼云台轻叹一声:“仙人月驾照银针。他竟然能制出彷若飞鸟般的双翼翱翔天迹,不愧是江湖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是我们轻敌了。”
银针盗飞过他们头顶,楼云台吹胡子瞪眼睛喊道:“百年来从未有人擅闯我环翠山庄还能自在出去的!银针小贼,你给老夫等着!老夫若是不把你捉住,掀开你的面具收拾你一顿,老夫就不姓……唔唔唔……”
闻道及时捂住了楼云台的口。
“楼兄慎言,你忘了你根本不能下山了?若是他再也不来,你如何捉他?”
“哎呀!”楼云台一拍大腿,忽又对着弟子们高呼:“放箭!放箭!把他射下来!但是千万别伤了他!”
弟子们哪见过会飞的人,这时间才反应过来,有的拿小弓弩,有的拿弓箭,嗖嗖向天空放箭。可惜,银针盗本就飞得高,如今那还追得上?从闻道视角看过去,他好像正向着银钩般的月亮飞去。
重阳夜,银针奔月。
白日里的玩笑话倒是成真了,月驾仙人果真来此盗走了宝物。
被银针盗如此戏耍闻道也不恼,反而瞧着楼云台张牙舞爪的模样抿嘴偷笑,楼兄越活越像个孩子了,常年隐居山林,无俗世侵扰心思反而越来越纯净,实在令人羡慕。他取过楼云台的折扇端详打入扇面的银针,针尾果然刻着一朵并蒂莲。
仙人月驾照银针,并蒂莲花刺骨深。
闻道笑意渐深,“楼兄,环翠山庄的入口不是只有楼家人才知道吗?”
楼云台愣了一下了然笑道:“今天来我环翠山庄的客人的可不多,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哪位客人莫名其妙消失了呢?”
他转头对弟子们下令:“请今日的客人齐聚议事厅!庄内诸处加强戒备!”
众弟子得令退了下去,他们二人也向环形台阶走去。
闻道问:“密道有人守吗?”
楼云台打了个哈欠,“折腾半宿我身子乏了,到底是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放心,密道一向是楼渔安排人,楼渔办事最稳妥,比我靠谱。”
闻道笑得开怀,“人贵在自知,这点愚弟不如你。”
“别贫了,说正事。今日外来的客人就只有你,观儿带来的尹丝,表兄的道友贾亦真,还有两位小姑娘和萧索,排除你还有五个人。”
“传说银针大盗精通易容术,也许我才是他假扮的。”
楼云台趁机捏扯一番闻道的脸,“是你本人。而且你到了山庄就和我一起藏宝叙旧,银针盗假扮的肯定不是你。”
闻道揉了揉被拽疼的脸道:“青宁也不可能是银针盗,若是被银针盗易容后假冒身份……也不太可能,她今日会来环翠山庄完全是偶然,银针盗又不能未卜先知。说起来,她和江姑娘是怎么来山庄的?”
楼云台敛起笑容,正色道:“你和江姑娘很熟吗?”
“不熟,近日才相识。”
“这个江姑娘……楼声说她来时到达的那个联络点,即使是环翠山庄中人也并非全部知晓的山中捷径。而且她在那里发出的联络讯号,是楼家密语,绝不外传,我教给你的联络方式都不是这个。守那附近的楼家人收到暗号过去查探时,她拿出的信物竟然是当年我祖父赠予我那嫁去玲珑山庄的姑母的玉佩。”
“新月玉佩?印象中我在清姨那见过?”
“月清表姐是姑母长女,想来是姑母赠予表姐的。按理说应该都随着十年前那桩惨案和主人一起湮灭……”楼云台闭目叹了口气。“楼声见到信物后当即就去问了江姑娘的身份,她说她师傅和玲珑山庄的清娘是手帕之交,玉佩是月清表姐送给她师傅的,此来苏州,她以信物为凭特地到环翠山庄给表姐上柱香。这不,方才宴会散席,她就请楼声带她去祠堂了。”
“环翠山庄设着清姨的灵位她怎会知道?”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风明表兄避世山中,玲珑山庄十年来早已蔓草丛生,既是故人,去那无果,自然会猜到环翠山庄。楼家从不在乎嫁出去的女儿是否还姓楼,只要是自家的孩子,生前死后,皆可收灵环翠山庄。老实说表姐长我十岁,嫁人又早,她的很多事我都不清楚。别说我了,她嫁给王叔文时表兄也不过十来岁,何况是手帕交这些闺中事。话说回来,表姐有些要好的江湖朋友也不奇怪,而且江姑娘连进山庄的路都知道,所言应当不虚。”
闻道面色沉郁。“她自称姓江……”
楼云台轻轻摇头。
“表姐与王叔文两子一女,我也怀疑来着……但十一年前,王家满门覆灭是事实……楼声问过这个江姑娘,她说她是孤儿,名字是她师傅取的。至于她师傅,她便不愿多说了。我想着她若真和表姐有什么关系,见到我们断无不认亲的道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下环形台阶。
闻道驻足正色道:“我有个怀疑,但是不能肯定,如果我有当年王家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楼兄。”
楼云台哀叹:“故人西辞,孤帆远影,惟滚滚长江东流去,往事那堪回首。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和银针盗的较量还没完呢!”
“尹丝,贾亦真,江雨潇,祝青宁,萧索。前两者既可能被易容也可能是银针盗本来面目,后三者也有被易容冒名的可能。”
楼云台伸伸胳膊,“后半夜的好戏开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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