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相不明

白日,秋高气和,风轻,云净。

黄昏,风起云浓,雁过,叶落。

一更的鼓声未响,宵禁时刻未到。

天色渐暗,云层团片。

几日晴好风光,随着今日夕阳散去,又是风雨欲来。

闻道和萧索来到他坊内的一家酒铺,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鲜肉饼做的真不错,姐姐你也尝尝。”

一袭青袍的祝青宁左手往口中塞着肉饼,右手又夹了一只肉饼给旁边的江雨潇,好似吃得太快噎到了,手忙脚乱地又灌下了一杯茱萸酒。

江雨潇连忙给她斟了杯蔗浆。“慢点慢点,哎呀,那是酒,别喝这么急,喝杯蔗浆压压,要不要饮水?”她说着已经起身要去倒水。

祝青宁又喝了几口蔗浆,晃着头回道:“不用啦!我好啦!”

闻道轻咳一声,祝青宁回身才瞧见他和萧索,她咧嘴一笑:“闻大哥!这家酒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鲜肉饼太好吃了!你惯会选出这些吃食饮酒的好地方。”

“哎?”她说着看向萧索,“这不是俏郎……”

“闻郎君叫我们来的这家酒铺果真不错,鲜肉饼确实好吃。”

江雨潇趁着祝青宁还没把她们姐妹间的玩笑话顺嘴讲出,赶紧抢过了话头。

“萧郎也来了。”江雨潇又堆出个笑容,心虚间假装大方客气。

“江姑娘。”萧索点头回礼。

闻道拿起一块鲜肉饼掰了块送入口中,又自己斟了杯茱萸酒。

“青宁,你吃饱了吗?”

祝青宁口中依然不停,“你看呢?”

闻道请店家给自己皮囊壶里斟满了酒。

“带工具了吗?跟我去趟府衙。”他走到祝青宁身边递给她一件黑色斗篷。

“你要我去验尸?”祝青宁拎起斗篷很是疑惑,“这是做什么?”

“穿上,尽量掩人耳目。要宵禁了,我们得尽快出坊去府衙。”

“啊?那……江姐姐我们明天见!”

祝青宁还没搞清楚状况,和江雨潇道别后,只得随着闻道快步离开了酒铺。

“那我也先告辞了,萧郎自便。”江雨潇对萧索客套了句起身欲离开。

“江姑娘……”萧索叫住了她。

她回身,幽幽双瞳对上他的,他的凤眼亦是似海幽深。

他和她,都是看似克己有礼,实则心寒似雪的冷人。

眼下可辨别出,她和他不同的是,他的冷透着倨傲和不羁,她的温文面具把冷意藏得很深。

她凝眸瞧着他,面上的笑容依然如春风和煦,她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萧索斟了杯店家新端上来的茱萸酒。“江姑娘可敢与我打赌?”

江雨潇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的下文令她有些意外。

几乎是瞬间,她已然转换了情绪。

她笑了,笑得真心,笑得快意。

从他和闻道进门后,她就一直在假笑,这一刻的自己才舒展开来。

萧索的问题,用的是敢不敢,而非愿不愿。几次见面他总是表现得客气、克制,今日他竟然挑衅她。

江雨潇明知他在激她,又无法拒绝。

她本是个好胜的人。

剑客,岂会不好胜?何况,是当下江湖声明最盛的剑客发来的挑衅。

江雨潇坐回了方才的位子,也给自己斟了杯茱萸酒,扬头自负地笑问:“有何不敢?萧郎除了想见识闻郎君的无妄剑,莫非也想试试白虹与流光孰强孰弱?”

“江姑娘又误会我了。若说我不想见识流光与白虹的对决那是假话,但此时此地,我想与姑娘赌的,是一件小事。”

萧索饮过酒的朱唇愈加红润,说话间露出莹白贝齿,朱白相间,煞是好看。

她盯着他问:“赌什么?”

萧索没有回答,只是说:“要宵禁了,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江雨潇不置可否,随他去了。

乌云逐日,此时本应晕染遍天的似锦丹霞被阴云墨染,天光晦暗下来,提前进入了黑夜。街上除了懒懒散散的几支巡逻卫队和更夫,不见其他人影。几颗寥落星辰花费大力气才透过浓云,散发出微弱光点,却被不远处蜿蜒而过的闪电一声霹雳惊得缩回了云雾中。

闻道带着祝青宁来到府衙,又去了停放尸体的院子。

“大哥,上次不是验过了吗?我还没吃完呢。”祝青宁不满地抱怨。

“上次是李刺史,今天是李夫人。”

祝青宁诧异万分,“李夫人?”

“昨日府中失火,新的尸体,刚移至此地,至于是不是李夫人,验了再说。”

“一两三四,这是城中第四具尸体了。”祝青宁深呼一口气。

闻道打开停放李夫人尸体房间的门,走进去,燃起了烛火。

“我和今日当值的兄弟打过了招呼,但以防万一,青宁,尽快。”

祝青宁点了点头,戴上自制的软皮子手套,摊开工具包。

闻道侧身立在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既然长史大人想要掩盖什么,他偷偷来验尸,自然还是隐蔽些好。

大概燃了半根蜡烛,青宁收起了工具。

她摇摇头,遗憾地说:“尸体烧的太严重,是男是女已经辨认不出,别提具体身份了。如果骨头没烧的那么严重,还可以验出有无外伤,但是现在……”

“青宁,你身长多少?”闻道突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祝青宁被问得一愣,“我……四尺九寸。”

“四尺九寸……五尺左右……”闻道自言自语。

“你问这做甚?”祝青宁疑惑不解。

闻道没有回答她,从袖袋中取出一把软尺,走过去测量尸体。

祝青宁也走过去瞧,她念出测量结果:“五尺三寸……这也太高了,虽然女子身量也有这么高的,但是……李夫人有这么高吗?”

闻道比了下祝青宁和自己的身长差,她的头顶将近到他的肩膀。

他沉声说:“这具尸体绝对不是李夫人。”

“太高了?”祝青宁歪头问他。

“李夫人也大概到我肩膀,五尺左右。”闻道把尸体复原,“我们先离开,出去再说。”

祝青宁跟着闻道悄悄离开停放尸体的院子,继续走向府衙深处,来到了后宅。

她小声问:“大哥,我们怎么不离开府衙,反而往内宅来了?”

“青宁,你帮我个忙。”闻道在祝青宁耳边一番言语,她点点头,系好斗篷,飞身上了屋顶。

重阳夜,闻道再次来到发现李复言尸体的书房。

不知道是因为节日,还是天气,书房明明已被解封,在其所在的院落却并不见仆役,也没有遇上长史大人派来的护卫。

他在书房外的墙周仔细瞧了一圈,打开书房的一扇窗,跳了进去。

上次来查探,他特意在房间内,把锁住的窗子打开了一扇,以便再来时便宜行事。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不用揭开封条,也可以进入书房。

在书房内,他没有点灯,只是吹了个火折子,一只手拿着照明。他走到与门同侧的那扇窗子前,蹲在窗下琴几斜侧方摆着的三足火盆前,另一只手搬开了火盆,露出了之前发现的那个小小的方形洞口。

闻道从怀中取出了楼云台送给他的暗器楼家钉,然后对比了一下方形小洞,把楼家钉放了进去。大小正合适,方形洞口刚好供楼家钉通过。

他的面容在窗外透过的月光和火折子照出的光影里,半明半暗。

一声叹息,他离开了书房。

天边忽闪,要下雨了。

祝青宁从屋顶跳下来,立在房檐下,和闻道并肩。

“闻大哥,房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祝青宁受闻道所托探查书房屋顶,不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嗯。”

闻道走到挖洞的那面墙外,摆着一排盆栽,他搬开其中一盆,露出了洞口和他的楼家钉。凶手就是用这个法子将凶器从密闭的房间送出去的。

至于凶手本人是如何逃出书房的……

凶手自己知道。

“青宁,我们走吧。”

闻道和祝青宁飞身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快速离开了府衙。

雷填填兮雨冥冥,几声惊雷划过夜空,不一会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天更黑了。

李复言被杀一案,他已推断个十之**,至于剩下的那一二,恐怕只有凶手自己知道。

李复言、贾斯、疑似润娘的尸体,还有那具假的李夫人的尸体,众人死亡案背后最关键的东西——神秘匣子依然没有头绪,李管家说过李刺史曾言其写的故事会天下大乱,诡异的辛公平上仙正暗示了某个埋藏在深处不可言说的秘密。

闻道隐隐觉得这个案子背后有一张密密匝匝的巨网,所有人被引入局后就被紧紧缚住脱身不得。他远遁江湖十载,为的就是远离仇恨与纷争,可惜天总不遂人愿。

江湖纷争躲不开,庙堂恩怨亦是避不掉。

他灌了几口酒,喉间辛辣刺激着他的神经,掩去了心中的不安。他的手不觉地握紧寒月刃,都说往事随风,可是,该来的不该来的,过去的恩,昔日的仇,痛苦的生者,枉死的魂灵,岂能轻易随风而去?

天暝云黯,斜风冷雨,子规叫血,人儿断肠。

九月初九,重阳夜。

今夜的雨同九月初二在金樽酒肆的那个雨夜,也就是李复言被杀之夜,城中一切纷扰的开端夜,很像,淅淅零零,萧萧飒飒。

既然真相不明,不如去问问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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