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山要将已经被装进证物袋里的信封送回警局化验。

留在学校的只剩下陈闫絮和林潭闵两个人。

两个人在班主任办公室一直待到了学生放学。

好在直到放学简停他们班的班主任都没出现，不然陈闫絮还得重新编个为什么他和警察待在一起的理由。

林潭闵一直在重新复盘今天的线索。

班级的最后一个值日生离开之后，两人走进教室，挑了两个在视野盲区的座位坐了下来。

陈闫絮就坐在林潭闵的前面，反着坐在椅子上，脑袋挨着自己的胳膊歪着头往上看林潭闵。

林潭闵把自己的笔记本摊开，手上握了一支笔，开始小声和陈闫絮重新梳理线索。

“最开始是小胖子在自己的桌子里发现了威胁信，询问他身边那几个经常驱使的同学是谁给他塞的信，结果没有得到答案。”

边说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死者发现威胁信”这几个字。

然后把简停，李空他们几个的名字都写了下来，画了个箭头，写了个“霸凌”指了过去。

”死者为了知道是谁威胁他而咨询了别人，回去翻找了班上同学的作业本，最后知道了始作俑者。”

他又画了个箭头，写下“咨询”“了解”两个词。

“接着过了两三天的时间，李空目击到死者惊慌失措，嘴里说着有鬼。”

李空的名字被圈起来指向林潭闵写下的“有鬼”两个字。

最后王耀光又指向死亡。

林潭闵在梳理思路的时候，表情认真，没有发现离他极近的陈闫絮根本就没在看笔记本上的内容，而是一直在看着他的脸。

写下这些后，林潭闵找了个空白处，写下猜想两个字，打了个冒号。

“第一个想法是，威胁信什么的都是死者自导自演，为的是有理由继续霸凌同学。但是无法解释为什么死者要大动干戈找人咨询，也无法解释死者死亡的原因。”

林潭闵刚刚落笔“有鬼”两个字，被陈闫絮打断：“这个就不用写了。我胡扯逗楚秋山的。”

林潭闵抬头，与陈闫絮笑脸相撞，此时才发现两个人竟然离得那么近。

心脏在那一瞬间都漏跳了一拍，然后把“有鬼”两个字划掉。

“最后一种猜想是塞威胁信的人就是凶手，死者在发现凶手给他递了威胁信之后与死者起了争执，然后把死者杀害，把威胁信调包。但是无法解释那些有死者笔迹的威胁信是哪里来的。”

“有可能是王耀光以前也这么恐吓过别人，这些信就是他以前写的。”

陈闫絮补充。

现在看来最后一种猜想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最后一句话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了，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教室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陈闫絮的指节轻轻扣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他还是伏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眼含笑意地抬头看林潭闵。

他的声音打破寂静，轻声问道：“林潭闵，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潭闵的身子僵住了。

陈闫絮的样子，像是只是在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他的笑容总有一种魔力，像一个漩涡。

藏得极深，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林潭闵卷入其中。

林潭闵没有回答，眼睛望着陈闫絮的眸子，时间似乎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们之前的关系真的是你说的普通同学吗？如果是的话，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林潭闵垂眸，把笔记本上的笔盖拿起来，盖回自己的笔尖上。

陈闫絮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他捕捉到林潭闵的指尖有一点点发抖。

“这些对你来说不是都不重要吗？你可以相信我，我向你发誓，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连小孩都知道承诺什么的都是狗屁。

他们都不信，陈闫絮就更不可能相信。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相信没有利益做保障的关系。”陈闫絮轻笑。

这次林潭闵的回答没有停顿：“我们之间有利益关系，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想要的……”

陈闫絮敲击的动作停止了。

他站起身，弯腰凑近他面前的林潭闵，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连呼吸都能交织。

林潭闵直视着那张夺目的笑颜，盯得他眼睛酸痛。

“那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呢？林潭闵。”

林潭闵的唇线紧绷着，陈闫絮能看出来他的心里在做斗争。

他有话要说但是又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放弃。

他开口，陈闫絮知道他说出口的话不是本来的内心所想。

“阿絮。”

“不要这么说话好不好？”

听见“阿絮”两个字的时候，陈闫絮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林潭闵这个人挺奇怪的，陈闫絮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来都是别人害怕被利用，只有他上赶着被自己骗。

看着林潭闵的眼睛的时候，陈闫絮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人对他有亏欠。

所以才为了之前的所作所为去补偿他。

空气突然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中，陈闫絮还想说什么，听见教室外面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潭闵眼疾手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现在天完全黑透了。

这个时候还出现在学校里确实说不通。

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就是，他听到了今天白天传的那些谣言，来把剩下的信拿走的。

教室门被推开，陈闫絮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前两天在学校里李空指认的那个同样被王耀光霸凌过的刘子宁。

刘子宁推开门后看见了教室里的时候陈闫絮和林潭闵，人都呆住了。

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跑得太快还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

林潭闵最先追出去，随后是陈闫絮。

陈闫絮跑出教室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走廊。

总感觉黑洞洞的走廊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

愣这两秒的时间，林潭闵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

陈闫絮回过神也跟着他们跑。

小孩子体力自然比不过大人。

到一楼的时候林潭闵就追上了刘子宁。

陈闫絮过了一会儿才追上。

他每天的活动就是睡觉，睡醒了就发发呆，顶多再出去散个步，几乎没有运动量。

在刘子宁面前站定的时候，陈闫絮气喘吁吁，已经完成了这一年的运动量。

“小兔崽子，你真能跑。”

陈闫絮扯着刘子宁的衣领晃了晃，像拎鸡仔子一样把他提起来了。

刘子宁吓得缩起了脖子，看了看林潭闵，又看了看陈闫絮。

林潭闵问他：“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学校里干什么？”

刘子宁闭上眼睛胡扯：“我，我作业丢在教室里没拿，我回来拿作业。”

陈闫絮用指节敲他的脑袋：“你骗鬼呢？拿作业看见我们跑什么？”

刘子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陈闫絮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夹在两个手指中间，看向刘子宁。

“我要是没猜错，你是来找这个信的吧？”

刘子宁一直低着头，抬起头看了一眼陈闫絮手上的纸，点了点头。

陈闫絮的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回头和林潭闵对视一眼。

林潭闵蹲下身，问刘子宁：“你来拿这个信干什么？信是你塞给王耀光的？”

刘子宁眼看一口大锅要盖在自己头上，连忙摇头：“不是我，信不是我塞的。我怎么敢威胁他？他会打死我的……”

陈闫絮呵呵一笑：“我看你胆子挺大的啊。”

“不是你写的，你来拿这信干什么？”林潭闵接着问。

刘子宁这才不情不愿说了：“我听说你们知道谁是凶手了，线索就在信封里。我不想你们找到凶手，所以才来把信拿走的。”

陈闫絮把手上那封信塞进刘子宁手里，道：“你把信的内容读一遍。”

刘子宁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有什么用。

但是他说了自己也只能照做，有些呆滞地把手里那张纸打开了。

但是纸上的内容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信，上面写着什么死者，什么线索，还画了好几个箭头和圈。

刘子宁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陈闫絮。

陈闫絮给他的纸根本就不是信封里的威胁信，是他刚刚从林潭闵笔记本上随便撕下来的一张纸，揣进口袋里。

刘子宁没见过那威胁信，自然不知道里面的信纸是什么样子的，变相证明了他刚刚没说谎，他确实不是送威胁信的人。

林潭闵捏了捏眉心，从刚刚陈闫絮和他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他的眉心就一直在突突跳。

“小朋友，你这样的行为是妨碍警察工作的行为，你知道吗？”

刘子宁捏着自己的衣角：“我觉得他死的好，他以前天天强迫我把新买的东西都给他……我不想让你们查到凶手……”

林潭闵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脑袋：“回去吧，下次不能再干这种事了。”

打发走刘子宁之后，两人回到三楼。

陈闫絮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歌，除了笑嘻嘻地和林潭闵说了一句“计划泡汤了”之外就没再说什么。

陈闫絮没再提教室里那事。

林潭闵知道他事情忘的快，现在自己算是逃过一劫。

只不过不知道陈闫絮下一次再想起来又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