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玳忍着头上传来的钝痛睁开眼睛。

空无一人的病房入目尽是白色，迷迷糊糊摸到手机，费力地摁亮支到面前。

很好，一条新消息都没有弹出。

点进热搜——

爆！#戚玳毕业典礼被砸晕#

爆！#戚玳医院#

热！#stars乔沅点赞队友黑料#

热！#戚玳 L’Chere代言#

几个词条大咧咧的在首页上挂了一中午，讨论度隐隐有持续飙升的趋势。

都没办法骗自己他努力讨好的爸妈、大哥，还有整日关注流量话题的队友们不知情。

戚玳触了触后脑勺的伤口，轻微泛着疼，他嗤笑一声，内心出奇的平静。

昏迷的这段时间，脑海里莫名走马灯式的过了一遍前二十一年的憋屈经历。

出生即父母离异，爱情结晶成了烫手山芋。

同年，妈妈出国杳无音讯，爸爸的私生子降世，便宜弟弟只比他小三个月。

人大概是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戚玳在家人的漠视下战战兢兢地长大，竭力扮演着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孩，哪怕只能得到他们一句敷衍的“懂事”……

他成绩一般，天资平平，高中熬了无数个大夜才勉强够上京大的分数线，比不过大哥戚珏十几岁就跻身商界，与年届不惑的董事们博弈，在名利场上游刃有余地推杯换盏。

高考完迎来的不是放松，而是未知的未来，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戚玳慎重考虑后，又打磨了一年，在成年的第二天正式进入娱乐圈。

有戚珏珠玉在前，他几乎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决定被家族长辈钉在了耻辱柱上，嘲弄他放着好好的豪门少爷不当，偏偏要去做那哗众取宠的戏子。

戚玳压下委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抱着势必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一个人在浑水里摸爬滚打，靠着出色的外貌和唱跳天赋成团出道。

为了保证舞台质量，半路出家的他开始昼夜不分地缩在练习室，几次累到昏厥，练习时长最短却成了stars的全能ACE。

即使这样，还被傻.逼队友误会是皇族空降，无论他怎么示好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

去他妈的讨好型人格，老子不伺候了。

他对家人朋友热忱的感情被那块灯牌彻底砸凉了。

麻利地清了联系人列表，又翻出几年前签的艺人合约，戚玳松了口气。

好在当初谨慎，只签了最短的三年，耗到今年年末不续约就行，不用赔付高价的违约金。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戚玳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是stars的经纪人黄哥，“戚玳，L’Chere的代言今日官宣，明天有直播任务，品牌宣发活动创新，特别申请了京大化学实验室做护肤品成分安全鉴定，你不能缺席。”

“我给你办了出院。”

安静了几秒。

黄哥对他的沉默透出不满，“轻微脑震荡，医生说静养即可，兰晳是你的第一个奢品代言，你务必认真对待。”

“我知道。”戚玳垂眼敛下眸中的嘲弄，轻声开口。

见他识趣，黄哥也缓和了语气，“我也是为你好。”

冠冕堂皇的话让戚玳没忍住嗤笑一声，不顾我身体状况安排工作也算是为我好吗？

之前天真，傻傻地以为黄永全真是为了他的前途，如今回过神来，那些不合理分成、“天价”违约金、排满的行程……呵，不过当他是赚钱的工具罢了。

懒得去争论，事已至此，他怎么也得博一个敬业的好名声不是？

戚玳闭上眼睛缓解晕眩，“我累了，想休息。”

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露出的皮肤瓷白，没什么血色，浑身透着病气。

素净却不显憔悴，戚玳的长相过于优越，尽管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也称得上是顶尖。

漂亮，听话，有天赋，红。

手下得了这么个艺人，黄永全心里舒坦，小事上也愿意顺着他：“我叫小羊过来照顾你。”

小羊是戚玳的私人助理，接到通知后立刻赶过来，瞻前顾后地带着人到了酒店，“哥，这儿离实验室车程不到二十分钟，今晚你可以多休息会儿。”

“你的伤口怎么样？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参加毕业典礼了。”小羊懊恼，忙不迭地弯腰，把拖鞋递到他脚下。

听到受伤后第一句关心的话，戚玳勉强扯出抹笑，扶着人起来，“没事，我自己来。”

“给你订了餐，我去睡一会儿。”

小羊不好意思地嗯了声，他老板出了名的大气，逢年过节雷打不动的礼物不说，还时不时地给他改善伙食。

殊不知的是，老板银行卡扣完款余额只剩下可怜的四位数。

顶流男爱豆混成这样真是叫人唏嘘。

强撑着出院搬到酒店，疲惫和阵阵的头疼让戚玳再没了力气，倒在床上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晚。

离兰晳的代言官宣直播还有三个小时，小羊蹲在床边轻声叫他，“哥，兰晳派来了造型师，该做妆造了。”

戚玳没有起床气，借着小羊的力起身，机械地洗漱、整理压皱的睡衣、推开卧房门坐到化妆椅上。

“亲爱的，任何化妆品堆砌在你这张完美的脸上都是亵渎。”造型师Iris食指拖住他的下巴，目露赞叹。

“Iris，你也很漂亮。”戚玳声音微哑，语气真诚，任由她举着化妆刷在他的脸上动作。

Iris笑容更加灿烂了些，纠结了许久最终只选了只裸色唇釉给他涂上。

光滑白皙的皮肤经得住超高清摄像头的考验，不施粉黛反而契合兰晳护肤系列的主题。

服装搭配也十分简单，白色的绸缎衬衫和西装裤，裁剪合身，腰线向下是浑圆的弧度，黑色面料包裹住修长的双腿，简约又高贵。

妆造完成，直播导演过来对了一遍流程，一行人才出发前往京大化学实验室。

“戚老师，直播在十分钟后开始。”

实验楼大厅，工作人员架好了摄像头，主持人在戚玳身侧提醒。

“三、二、一，开始！”

“欢迎来到直播间的小期待和兰粉们！我是主持人跃跃。”

“大家好，我是戚玳。”戚玳柔和了眉眼，跟粉丝打招呼。

【老公你别这么看我……】

【上链接，我都买！】

【头上是还缠着纱布吗？】

【呜呜呜，心疼。】

【昨天还躺在医院里，今天就出来工作了？热搜多半是买的吧，好让粉丝心疼割一波大的。】

【京大都公开声明道歉了！黑子滚！】

浅栗色的头发下隐约透出洁白，Iris藏了很久的纱布还是被发现了。

“今天很特别哦，戚玳会亲手将兰晳的护肤产品送往京大化学实验室进行成分安全鉴定。”主持人适时开口，避免恶意弹幕的发酵。

注意到恶评，戚玳面不改色，含笑看向跃跃。

“同时，兰晳十分荣幸地邀请到了京大化学系席望教授全权负责实验的进行。”

“现在，请随我们一同前往顶层拜访教授。”主持人伸手引路，戚玳适应着摄像老师的步伐，一齐乘上电梯。

电梯门甫一打开，镜头缓缓转向了会客厅。

【这、这是席教授？】

【教授至少得四五十了吧，估计是研究生。】

【老公。】

眼前男人一丝不苟地穿着白色实验服，长身玉立，矜贵且严肃。

戚玳脚步一顿，瞳仁波动。

“席教授您好。”主持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好。”薄唇轻启，男人的目光移向那落后一步的人。

戚玳很快调整了状态，“席教授好。”

“戚玳，我可以叫你师弟吗？”声音清隽不失稳重，名字在他喉间滚过，似更好听了些。

【我时常因为期待超强的业务能力而忘记他是京大的高材生。】

【戚玳是好优秀的一个人。】

【这人真是教授！】

【本京大学生在线声明：席望教授是我校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曾在顶级期刊上发表了多篇论文，并主持过国家级重点科研项目。】

【敢问教授今年贵庚？】

【二十六岁。】

弹幕一瞬间停止滚动，京大学生接着发言：【鄙人不才，正是席教授的大弟子。】

【日理万机的人才有空来配合兰晳的广告直播？】

【受邀负责将数据完全真实的呈现给大家，品牌和实验室类似的合作项目很常见，前者借用前沿技术后者赚取科研经费，兰晳还曾与我校共同研究皮肤老化机制，也算是熟人了，但我老师确是第一次公共露面，且看且珍惜。】

“师兄？”戚玳抬眸对上席望的视线，尾音上扬，在确定能否这样称呼。

“嗯，我曾在钟老师门下读书。”

钟永崇教授？

戚玳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有一刻的恍惚，最终还是点点头，“师兄好。”

那边的主持人正在推进流程，“实验预计需要两个月，到时产品安全报告会直接公布在网络平台。”

【兰晳对自己的品牌也够有自信的。】

【国际大牌，权威教授，还是我宝贝儿子的代言，看来不得不买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特别邀请席教授为大家解读关于护肤品中的化学成分。”

席望颔首，游刃有余地接过了主持人的话，条理清晰，侃侃而谈。

复杂且专业的学术名词从他的嘴里吐出，戚玳怔怔地听，眼神一错不错地锁在男人身上。

席望对此有所察觉，嘴角挂上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我能说我磕到了吗……】

【戚玳你看他的眼神不清白。】

【抱走不约，我们期待只是尊敬师兄而已。】

【不管了，好配。】

【之前一直以为有化学成分添加就是不安全的，原来是误区。】

“对化学成分理性看待即可，不必恐慌。”

席望话音落下，望向戚玳。

【！！对视了】

【豹豹猫猫我出生了。】

下一秒，戚玳侧头避开。

直播持续了两个半小时，进行的十分顺利，他收获了大批心疼，兰晳的销售额得到了大幅提升，双赢。

“感谢席教授、戚老师，各位辛苦了！”导演指挥着工作人员收拾场地，安静的办公区短暂地陷入混乱。

小羊端着保温杯凑上前，“哥，头晕不晕？喝点蜂蜜水。”

拖着病体长时间站立让戚玳体力有些不支，砸伤的后遗症使眼前一片模糊，他扶住小羊的胳膊，“回酒店。”

“戚玳，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