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欢乐岛的晨钟声响起了。
被准许下的夜晚梦境时间结束了。
萧淮睁开眼，呆愣愣地盯着旅店原木色的吊顶天花板。
忽然听见一旁传来夏礼央的小声询问。
“萧淮哥……你醒了吗？”
“……”萧淮精神疲惫地用力揉揉脸，“醒了。”
接着，他反手看了一眼自己的示秽手环的情况。
手环上的七颗灵魂宝石竟然全部干净了，在晨光的照耀下，它们散射着明亮动人的光芒，再也看不出分毫的被污染过的痕迹。
而与此同时，他的六芒星却六角全黑了。
也就是说，昨天的下水道之行，在净空了他灵魂宝石的污染的同时，让他的六芒星增加了三角黑色。
萧淮在自己身上摸索检查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状，六芒星全黑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特别的后果。
“夏礼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在发痛吗？”
“已经不痛了，就是浑身还有点酸酸的感觉，不想动，不想起床……你呢，萧淮哥？你还好吗？”
“我也一样。”萧淮又问，“你的示秽手环情况怎么样了？”
夏礼央抬起手臂：“哇，我的灵魂宝石全干净了诶~而且我的六芒星也只有一个角是黑的了~”
“什么？”萧淮皱眉，“怎么我的六芒星是多黑了三个角，你却是少黑了三个角？”
夏礼央嘚瑟：“哈哈！这一定是因为我是欢乐岛上的龙傲天！”
萧淮在皱眉思索片刻后，很快便明白了答案。
“你是屁的个龙傲天，分明是你也多黑了三个角，四加三得七，在六芒星上的显示溢出了一角，然后你的六芒星现在就只显示了溢出的这一角。”
夏礼央恍然：“喔，原来如此。”
萧淮追问：“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出现异常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你的六芒星已经黑过了一整轮，我感觉这不太可能让你有什么好事。”
夏礼央掀起自己的被子往底下看：“没有啊，我没有发生变异，我的肚子还是肚子，腿还是腿。”
“真的？真的一点异常也没有？”萧淮狐疑不相信。
“真的！”过了几秒，夏礼央又忽然想到些什么，“但真要说的话，就是……”
“就是什么？”
“嗯嗯……”夏礼央有些害羞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小脸，“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跟你说，我感觉这不太好……”
萧淮催促：“快说，少磨蹭。”
“是你自己非要我讲的哦，你不可以骂我……”
“快说！”
“好吧，就是……我，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萧淮一怔。
脑中也跟着闪回了昨晚梦中的那些画面，和那句问话——
好吃吗？
“……什么梦？”
“我梦见你了……”夏礼央因为羞涩而说得很小声，“我梦见你要离开我，我哭着去追你，抱住你不让你走，你跟我打了起来。梦境循环了很多次，你离开了我很多次，到最后……”
“最后怎么了？”
“我把你绑起来强制爱了……”夏礼央急忙辩解，“我不是故意的！那是我在做梦，梦里的小羊很坏，但我很好，我发誓，现实里的我是不会真的那么对你的！”
“……”萧淮颇感无语地臭着脸，“那我是不是还该对你说谢谢？”
“嘿嘿。”夏礼央傻笑，“不用谢。”
萧淮原本还想下床去给夏礼央仔细检查一番身体状况，现在则只想用枕头打死他。
但又实在是身体酸痛不愿动弹，便决定把收拾夏礼央的时间留到以后。
而夏礼央缺了他的一顿毒打，怀春的少男心就开始泛滥。
他很不安分地像毛毛虫一样地在被子底下扭来扭去，憋了大半天后，终于鼓足勇气含情脉脉地对萧淮说：
“萧淮淮，你会更喜欢我叫你‘淮淮哥哥’，还是更喜欢我叫你‘大甜心’，或者是叫你‘darling’？”
萧淮起鸡皮疙瘩了。
“夏礼央，我更喜欢你闭嘴。”
夏礼央撒娇：“你也给我起一个昵称嘛，不要老是叫我的全名。”
“呵。”萧淮冷笑，“蠢羊。”
“哼！”夏礼央气鼓鼓，“萧淮哥真的长了一张好讨厌的嘴，我决定了，我要叫你‘坏狗狗’！”
“蠢货羊。”
“坏狗狗！”
“蠢货羊。”
“坏狗狗！”
“行了，别吵了，你真的好幼稚，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休息。”
“咩咩咩咩咩咩！”
萧淮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夏礼央立马抱着被子往床角缩，但又不服气地冲萧淮“噜噜噜”吐舌头。
没过几秒，他就被萧淮一巴掌摁趴在了床上。
萧淮一屁股坐到他的后背上，重重地骑住他。
又用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抬不起身；一手像拽缰绳一样地用力拉扯他的羊尾巴。
“还咩咩乱叫吗？听说在警局里有种审查犯人的手段，就是一撮一撮地拔你的尾巴毛。这样既能让你痛不欲生，又不会给你留下太多明显伤痕。”
“咩！我错了咩！不要拔我的尾巴毛！”
萧淮残忍无情地揪掉一撮羊毛：“但你刚刚‘噜噜噜’吐舌头的时候，可不像觉得你自己有错的样子。”
夏礼央尖叫挣扎：“我真的错了！不要再拔我的羊毛了！好痛啊咩！”
“哼。”萧淮勉为其难地把羊毛塞回夏礼央的尾巴上，“你最好真的长记性了。”
然后这才挪开尊臀，从夏礼央的后背上起来。
夏礼央揉着尾巴，扁扁地委屈嘟囔：“你就会欺负我、拿大屁股坐我，又暴力嘴还毒，当初船上的那个那么温柔的淮淮，他到底哪儿去了……”
萧淮却没再搭理他，没再闲着也是闲着地又把他修理一顿。
此刻，萧淮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床头柜处忽然出现的【伴手礼】手提袋上。
他们昨天下午从下水道口出来时，原本被他们放在井盖边上的手提袋们都不见了。而他们当时急着找地方洗澡，也就没有深究。
现在想来，手提袋们之所以会“消失不见”，多半是手提袋们在躲着他们俩，不愿意被他们的脏手提吧。
然后到了现在，手提袋们才终于肯回来继续当他们的【伴手礼】了。
萧淮心念一动，将手伸进手提袋中，果不其然地摸到了一张新卡片——这就是他们回收了大肠后的奖励吧。
他又将外套兜中昨天回收小肠后得到的奖励卡片掏出来，顿时，就像是两块磁铁在相互吸引一样，新旧两张卡自发地飞到半空中，相互叠合在一起。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闪过后，新卡旧卡融合完毕，落回到萧淮手中。
萧淮仔细打量起这张新卡比起原来有什么不同。
在新卡片的一面上，多出了原本没有的下半段文字：
病灶溃烂为痛苦的脓沼，你连连哀嚎。
苍蝇是响应者，播撒所有从未被期待过的珍珠 。
呻吟被蛆虫蛀空成蜂窝，从此做飞入蓝空的七彩蝇云。
另一面上，关于【肠】的回收效果介绍也有所变更：
【肠】
＜:你已完整取回你的【肠】，从此后，你当受【肉刑】之患:＞
＜:你的伤口将会流血，愈合速度减慢，断肢难以重生，疾病开始滋长，身体触及腐烂:＞
＜:同时，你可以通过在黑夜里【睡觉】以清除灵魂宝石的部分【污染】了，祝你好梦:＞
＜:升天:＞
夏礼央探个脑袋凑过来看：“写了什么？”
萧淮思索着总结：“比起之前，大小【肠】全部回收后，新卡多了‘疾病、腐烂’的负面效果。同时正面效果也提升了，现在我们在晚上睡觉能清除更多污染了。”
夏礼央发出脑袋空空的声音：“哦，原来如此。”
萧淮的心情有些焦虑——
之后要回收的六个内脏器官，又会为他们带来哪些负面影响呢？
他们“不会受伤”的特权，现已被废除了大半，那“不会饥饿”、“不会劳累”的特权，一定也是迟早会被回收走的吧？
虽然取回内脏后也有一定的正面增益，但就感觉上来说……
会不会到某一个时刻，他们就无法再在岛上豁免死亡了？
不管什么样的正面增益效果，都无法和“豁免死亡”相提并论吧？
一定得好好考虑回收内脏的顺序，那些负面效果太严重的内脏一定得放到最后再去回收……
他最后向夏礼央问一遍：“你真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礼央比出“秀肌肉”的姿势：“没有！小羊很健康！”
“行。”萧淮点头，“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吧。”
“啊？”夏礼央傻了，“不，我感觉我还是不太舒服的，浑身都酸酸的，今天想要休息一天，明天再出门……”
萧淮心想：跟你在房间里闷一整天，我不得被你咩咩咩的吵死。
“夏礼央少爷，你当我们在欢乐岛上的时间很多吗，我们就只有九十九天。而且旅馆的房费，每天都要钱呢，找万事通问各种问题也得花掉大笔钱，我们是没资格偷懒浪费一整天的。
“我们今天必须得去找工作了，顺便找万事通问问，我们的下个内脏该去哪儿回收。”
夏礼央垂头丧气：“好吧……”
两人很快便收拾好，一齐下了楼。
老柳主动向他们打招呼：“都起床了，你们的下水道病好挺快啊，旅客跟我们岛民就是不一样，啧啧啧。”
萧淮试探地问：“那下水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光是进去一趟，灵魂宝石上的污染就全消除了，既然这样……你们岛民还用得着惧怕灵魂宝石被污染吗？”
老柳笑到：“【污染】虽然没了，但六芒星昭示的【苦厄】却在增加啊。我们岛民身上的【污染】会随时间流逝自然消除，【苦厄】却不会。
“越是老资历的岛民，就越是害怕受【苦厄】。脏东西也一样，它们也怕【苦厄】。那下水道里，是沾也不敢沾的地方。”
“【苦厄】到底是什么？”
老柳悠悠地说：“我猜你们现在身上，应该已经长黑钉了吧。”
“黑钉？”
“六芒星每全黑一轮，脊椎上便会被钉下一枚【苦厄黑钉】。”
萧淮扭头看向夏礼央。
夏礼央一脸茫然地往自己的腰上摸。
“萧淮哥，好像，真的有个什么东西正长在我的腰上……”
萧淮当即掀开他的衣服。
赫然在夏礼央苍白骨感的后腰上，看见有一枚漆黑色的钉子，钉穿了夏礼央的脊椎！
但夏礼央对此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似的，仿佛钉子并不存在。
“【苦厄黑钉】，从腰部起钉。顺着你的脊椎一路往上，钉满十二颗，一直到第十三颗，黑钉将钉穿你的颈椎，此时便是你被【苦厄诛形】的时刻。
“欢乐岛上的所有人都将看见，有一根长得像婴儿脐带一样的套索，它从天而降，紧紧套住你的脖子，将你‘嗖’一声拉到天上去，接着你就消失不见了。
“如果去找万事通询问你的去向，万事通会回答说：你已经不再是你了。”
萧淮皱眉：“你已经不再是你……这具体是什么意思？”
老柳喝了口茶润嗓子。
“据我们推测，被【苦厄诛形】的人，应该是被欢乐岛收回去重新加工，配方优化换代翻新成新的火腿肠了。这根新火腿肠只会有他原来现世里的残缺记忆，在欢乐岛上度过的记忆则是没有的。”
萧淮评价到：“那不就约等于死掉了吗，不仅记忆没有了，连配方都优化换代了。所以，这就是你昨天对我说，‘在欢乐岛上，人是不能受太多痛苦的’原因？是因为害怕被【苦厄诛形】回收翻新成新的岛民？”
“对，没错。”
“那我们旅客在被钉入第十三根黑钉后，是不是同样也会被拉到天上去，做成新岛民？”
老柳露出奇怪的笑：“也许欢乐岛就是靠这种方法，来提高旅客的上岛周转率的。九十九天的时限还是太漫长了。”
“身上累积的【苦厄】应该有办法消除吧？”
“当然有。欢乐岛上的一大重要规则为：追逐【欢乐】，远离【苦厄】。
“你要想拔除一根【苦厄】的黑钉，就需要吃下一枚【欢乐】的糖果。同时，这份【欢乐】必须是你自己的，不能是别人的。”
“【欢乐】的糖果该怎么获取？”
“你们旅客去回收内脏自产自消就可以了。而我们岛民嘛，就得先明白自己在欢乐岛上的【欢乐】是什么了。”老柳感叹一声，“【极乐升天】，越到后头，【欢乐】的阈值就越高、越难收集。就没见过几个成功【极乐升天】的人，倒是被【苦厄诛形】的人，年年不少！”
萧淮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第二个内脏，就应该优先去回收有办法消除【苦厄】的……”
他向老柳挥挥手：“再见，我们今天就先出门去了。”
老柳也挥挥藤条：“再见，慢走不送。”
而在两人前往岛中央的半路上，却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两位旅客先生！”有一串陌生的脚步声在向着他们大步靠近，搭讪者的呼声很是欣喜，“在下正要去你们的下榻处拜访你们，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碰见了！”
两人都格外疑惑地转身看向这位突如其来的搭讪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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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苦厄黑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