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孩呆呆地看着白刃自胸口贯穿而下，不敢置信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刚一说话，喉咙里就不断涌出鲜血：“你……你怎么知道……”

“色盲悖论。”顾窈笑着说道，“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是色盲患者，那么他从小就被告知他眼中看到的某种色彩是绿色，所以即便他认不出真正的绿色，他也会以为他眼中看到的那个颜色就是绿色。”

“同理，我们一直都以为收养证明上那张长发女孩的照片就是梦梦，但实际上，根本不是。”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平稳，目光一刻不离地盯着短发女孩，也就是真正的梦梦。

周楷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一开始以为收养证明上那个长头发的女孩是梦梦，而短头发的女孩的莉娜，但实际上正好相反，长头发的才是莉娜，短发是是梦梦吗？”

“一开始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你们的长相。”顾窈看着梦梦的脸，女孩似乎极度痛苦，短发贴在脸颊上，怨毒地盯着顾窈，“埃克森先生一家人很显然是移居，他们的长相很有特点，眉眼深邃，头发卷曲，皮肤更白，甚至连女佣玛蕾太太也是。”

“只有你。”她目光毫不客气地回视梦梦，“你明显就不是外国人的长相，当时看到那张收养证明我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会有家庭孩子和父母不像，反倒是养女与父母像。”

“唯一的可能是。”顾窈说着，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尖刀顺着梦梦的胸口再次深入，这一刀下去，梦梦嘴里喷出更多的鲜血，“你私自修改了收养证明，把你自己的照片换成了莉娜的。”

“因为你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在这个家里永远不被重视的感觉。”

“所以你嫉妒莉娜，怨恨玛蕾太太，对埃克森先生和太太动了杀心，你渴望有一天能取代莉娜成为洛德公寓真正的大小姐，但是你发现根本不可能。”

女孩身上漂亮的公主裙被鲜血染红，她不甘地看着顾窈，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吼。

长发女孩莉娜再次伸出手，握住了顾窈的手，那双手冰凉，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但是她脸上的笑容此刻看来却阳光又温暖。

江煜捡起顾窈启动祭司之书时不小心掉落出来的那张全家福，语气闲散：“因为你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所以你敏感，自卑，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所以你总是会把注意力有意无意地放在莉娜身上，放在你们二人的对比身上，甚至在日记里还伪造出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假象。”

周楷推了推眼镜：“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如果这个家庭不重视梦梦，根本不会为她专门打造一个与自己女儿共享的公主屋。”

谭翊和也懂了：“而且也不会什么东西都买两份，公主裙，拖鞋，化妆镜，所有东西都是跟莉娜同等规格的，甚至拍全家福也没有单独把梦梦踢出来，还真是看不出苛待啊！”

顾窈看着梦梦，手中的刀猛的一抽，鲜血喷溅而出，梦梦一口血吐在地上，虚弱地发出咳嗽声。

“在确定了你就是梦梦以后，其实我还不能确定就是你杀了整个公寓的人，因为你一个小女孩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她顿了顿，“直到我想起了案发现场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你死的时候身上没有刀伤，只有脖子上有一道割开颈动脉的巨大伤口，那是自杀的标志。”

“所以是你，杀了整个公寓的人之后自杀。”

林仄说道：“所以埃克森先生是侥幸逃脱吗？”

“不知道。”顾窈回答，“这部分的细节根本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埃克森先生活了下来，并因此受到精神冲击，所以他将公寓改成了精神病院，收纳一些病人。”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真相，得知了梦梦杀害一家人的原因，我猜测有可能是看到了日记，所以精神再次受到冲击，放火烧了整个神经病院。”

“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梦梦喉咙间吐出一口腥热的气，“为什么收养我……原因每个人都清楚！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为他打开知名度和名声的工具！”

“该死……全都该死！”她已经红了眼眶，“凭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凭什么那个食不果腹的人会是我！凭什么！”

莉娜松开了顾窈的手，出乎意料地来到梦梦身边，不顾她身上的血迹，轻轻抱了抱她：“没事了，都结束了。”

她嗓音轻柔，仿佛清泉的溪水静静流淌：“其实爸爸收养你不为任何目的。对不起梦梦，你来到家里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爸爸从小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是他没有好运气，没有先生和太太愿意收养不爱说话的爸爸，他的成长吃了很多苦。”她顿了顿，“他说他在福利院看到了你，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才不顾妈妈的反对想要收养你。”

“对不起亲爱的，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年。”莉娜眼眶湿润了，“在以后数不尽的时光里，我可以坐在公主屋里，慢慢给你讲以前的故事……但是等不到了。”

梦梦的眼睛瞬间放大，嘴里一边涌出鲜血一边发出无助的呜咽。

心思敏感卑微的女孩动了杀心，但在那天之后，他们一起拍了全家福，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但是她没有理解，也依旧执迷不悟。

叮咚——

所有人的手机上都出现了通关结算的面板。

林仄看着手机不敢置信：“二十多分！居然有这么多加分项？”

【积分明细：驱散病号服怪物＋3；协助获得钥匙＋1；打开公主屋＋10；协助寻找日记本＋2；整体表现分＋5】

结算页面出现了退出键，只要按下这个按键就可以离开副本，但是在场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这个时候谭翊和跳了出来：“嘿嘿，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加个好友呗，下次一起组队开黑呀？”

他蹦蹦跳跳地加了顾窈和江煜，又死乞白赖地加了池焱和周楷，因为跟林小木不太熟，感觉有点冒犯就没加，最后目光掠过许秋，直接走了过去。

许秋肺都要气炸了，她看着别人手机上的积分，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出现的“获得积分：1”的字样，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一起组队嗨皮哦！”

谭翊和撂下这句话最先退出了游戏。

众人简单寒暄加完好友后便都陆陆续续退出了游戏，空旷的走廊只剩下顾窈和江煜两个人，两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说吧。”她开口道，“刚刚为什么藏钥匙。”

江煜又拿出了他奥斯卡影帝般的装傻演技，眼睛微微一眯：“我没藏钥匙。”

顾窈很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不说实话的毛病，自言自语般：“真的挺搞不懂的，你拿走钥匙，我们整个副本的人都没办法通关，就这一点我实在琢磨不到你的动机。”

他默认般点了点头，没说话。

但顾窈可不打算放过他：“还有把柄蓝色长剑，我能感受到绝对不是普通的武器。”

“长戟贯穿怪物的身体他都没死，那把剑只是砍掉了胳膊怪物就基本丧失行动能力了。”

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江煜，你到底是谁？”

被叫到名字的人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那双手似乎就没离开过兜，风衣之下的白色衬衣勾勒出劲瘦的身形，此时此刻，冷淡的月光照进来，映出侧脸深邃的轮廓。

那一瞬间，顾窈有一种错觉，她好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深情。

算了。

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

手机发出叮咚一声提示，是林仄发来的，在询问她怎么还不回来。她低头沉默了一会，还是没说话，点开APP摁了退出键。

眼前的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次睁眼，耳边萦绕着聒噪的声音。

熟悉的阶梯教室，老师站在讲台上，小组成员正在一起讨论下个周的小组汇报主题，顾窈刚回过神老师就喊了停。

“好了，大家都讨论完了吗？我们请一个小组来和我们分享一下。”

老师清亮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个人，顾窈愣神了一瞬，直到林仄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才缓过神来。

“窈窈，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嘛？我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顾窈没说话，偏过头急切地想要寻找那名开局就落地成盒的室友，却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而另一边，江煜望着窗外浓重的月色出身，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幽蓝色的光芒，手掌一合，光芒骤灭，他的身影立刻就出现在了原本的方正房间里。

依旧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数字，在显示屏的旋转椅上，坐着一个卷发少年，见到江煜回来了，眼睛微眯，尾音上扬地问候：

“看来……是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