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煜随手脱下外套往椅背上一扔，懒散地坐下，头微微抬起，目光落在显示屏上：“失败了，她还是进了副本。”

卷发少年轻啧一声，正要出声安慰，视线一瞥，看到了江煜脖子上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还有白衬衣上的血迹。

他惊讶道：“你受伤了？谁能伤的到你？”

江煜单手手背轻靠在眼睛上，周身散发着疲惫感：“秦尘，我们得离开了。”

卷发少年微微皱眉，挖苦了一声：“不会是……被她伤到的吧？”

江煜不语。

秦尘心里也有数了，嘿嘿一笑：“行，不聊这个了，我们走吧。”

——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顾窈和林仄就被叫去了办公室，彼时办公室已经坐了几位警察，导员平时精致的妆容也因为焦急和慌乱而脱妆，许秋站在旁边，用手指头都能想出来许秋跟警察说了什么。

多多死于突发性心梗，没有任何征兆，在此之前身体也非常健康，警察从她的尸体上找不到人为伤害的证据，但许秋一口咬定是顾窈和林仄两人害了她，所以三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参加审讯并做了笔录。

顾窈早有交代，以许秋的性格她一定会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通，所以她让林仄对在副本里发生的事实话实说，不管多么离谱，这都是唯一不被怀疑的办法，至于破案，那就交给警察吧……如果警察真的能查封这个该死的游戏的话。

——

傍晚时分，顾窈一个人走在学校外的公园里，有牵着绳子遛狗的小情侣，也有放学以后出来玩的孩子，到处生机勃勃。

转过拐角，她突然看到一个新建起来的小帐篷搭在绿地上，帐篷上还挂了个牌子：塔罗占卜。

她盯着看了一会，突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手拉开了帐篷的帘子。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卷曲，穿着一身奇异服饰，脸上戴着一个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见到顾窈进来，轻轻笑了一声：

“你好，请问你想占卜什么事情呢？”

顾窈进了帐篷，微微弯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与女人面对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个帐篷的时候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女人同样也看着她，似乎在微笑着：“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女人的声音妩媚温柔，带着一种神奇的蛊惑力，让人难以拒绝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黑色面纱后的唇角似乎微微扬起，看她的眼神也饱含深意。

但顾窈一直没动，也没有任何言语，这种感觉很奇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鬼迷心窍般走进这个帐篷。

“太阳，白云，空气，风，树木……”她出神地喃喃道，“你说，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女人明显一怔，但随即笑了笑：“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问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倒不如问眼前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天地蜉蝣，沧海一粟。”顾窈看着女人，双手下意识抓在一起，“如果这个世界是绝对的，是不是身为组成部分的我们才是虚幻的？”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人很渺小，但是世界很大，有很多哲学家都会思考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

她突然一顿，话锋一转：“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你思考过后的结果。”

顾窈呼吸一滞。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仄打来的，她思绪如潮，对女人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那间占卜帐篷。

——

傍晚时分，顾窈再次回到了书店。她看着自己102分的积分，又回想起来当时用积分解锁无字书的规则，轻轻拿出一本书。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白到反光的纸张上缓缓浮现出图画和文字，像电影里的特效一样。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画，完完全全由黑色笔触勾勒而成，一双双手从地面伸出像是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四周杂草丛生，天上的云是黑色的，日月同现，整幅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第二页缓缓浮现出一行字：【在很久以前，这是一片荒芜的国度，所有迷失的灵魂都聚集在此，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杀戮、掠夺，无数灵魂殒命于此丧失了重新回到人间的机会。】

伴随着这段文字，脑海里那幅画面再次闪现——之前在那个奇怪的房间里就出现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顾窈无声颔首，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旅游，也没有看过类似的影片，但是脑海中就是有这样一幅画面，挥之不去。

第三页是另一幅画，同样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一个手执权杖的身影，那身影悬空，权杖的光芒照耀着地面，在纸张的最下方，有八个人影聚在一起，目光齐齐落在悬空的人影上。

第四页写了文字描述：【伟大的神降临在这片混沌的地狱上，他本来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睥睨众生。他来到了这片土地，在无尽的杀戮与绝望中建立了秩序，从此迷路的灵魂有了归所，而这片地狱从此也拥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落星海。】

【在神的庇护下，整个落星海秩序井然，没有杀戮，没有掠夺。为了更好地维持秩序，神将自己的能力分散为数项权限，每人掌管一项权限，从此以后落星海有了八位祭司大人，他们各司其职，有着不同的能力，共同维护落星海的和平与安定。】

这一页字不少，顾窈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心中的某个猜想越来越重……这个故事为什么跟之前在墙壁上看到的那么像。

还没等她想好，手机又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解锁无字书】

【扣除积分：100】

顾窈：“……”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后台看了看积分，在见到那个光秃秃的【剩余积分：2】时彻底破防了，她难以置信地抽了抽嘴角。

虽然她没怎么热衷于刷分，但是这一百出头的独苗可是她闯了四个副本拿到的啊，怎么看个故事就给霍霍没了呢。

早知道不看了，她心想。

出安全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林仄还在敷着面膜熬夜追剧，让顾窈比较意外的是许秋今天居然回寝室了——自从上次出副本以后许秋就在外面租了房子并表示不想和两个杀人凶手住在一起，顾窈表示不理解但尊重，所以今天在寝室看见许秋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林仄点了外卖放在保温袋里：“窈窈，你去哪啦？给你点的外卖都快凉了。”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她应着，目光却不缓不慢地瞟过许秋，“有事吗？”

最后这句是对着许秋说的。

许秋眼神有些闪躲，双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角，说道：“那个，对、对不起啊，我之前不该那么冲动的。”

“嗯。”顾窈应着，坐下打开了外卖盒子，扑鼻而来的小笼包香气让她心情大好，林仄一向知道顾窈的口味，点了她最喜欢的夜宵首选。

这下轮到许秋愣住了。

嗯是什么意思？

顾窈明显感觉到许秋在压抑着自己想骂人的情绪，尽量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我前几天不该说你们是杀人凶手，我道歉，你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孤立我了。”

顾窈：？

林仄正敷着面膜呢，一听这话气的直接把面膜掀了：“什么玩意？谁孤立谁？”

许秋死皮赖脸道：“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今天我在论坛上看……原来这个游戏长时间不参加会强制参加，所以、你们能不能再带带我？”

安静的寝室里只有林仄正在播着连续剧的平板还在发出声音，三个人都沉默了一小会，许秋是紧张的，其他二人是无语的。

“谭翊和前几天已经给我们发了组队邀请，所以不好意思啊，真不是不带你。”林仄回答道。

许秋简直如鲠在喉：“那、那能加上我吗？反正大家都认识，我保证好好听你们的指挥！”

几句话的功夫顾窈已经吃完了小笼包，整个人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祭司之书，全程都没有要搭理许秋的意思。

后者似乎感觉尊严受辱，但又有求于人不得不低下头，只能死乞白赖地继续留在寝室当空气。

按照江煜的说法，祭司之书只有顾窈一个人才能打开，所以这并不是副本内通用的道具。

通常情况下玩家通过积分兑换的道具或者武器都是可以在副本中使用的，对使用者没有固定要求，盲盒抽出来的能力除外。

她手指轻轻抚摸在【色盲悖论】几个字上，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梦梦和莉娜的脸。当时情况危急，她确实察觉到了不对劲，而正是这个提示让她瞬间想通了症结所在。

想到这，她目光轻轻扫过下面空白的目录页——下一次副本开启时，这里也会出现独属于那个副本的提示吗？

许秋还在孜孜不倦地想说服林仄带上她，林仄也苦口婆心地一直在拒绝她。顾窈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到前不久在占卜房里的那个女人，还有她的那句——

“或许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你思考过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