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乌兰巴托的夜(1)

乌兰巴托的夜

“啧,完蛋!”

满身风尘的皮卡终于支撑不住长途跋涉,在一眼望去没有半点人烟的大草原“轰”得一声翻起前盖,宣布罢工。

孙以言扶了扶鼻梁上不小心磕裂的眼镜,从冒着白汽的引擎盖后探出身,脸色很黑,脱口而出一句国骂,“不是,这黑心商家保证的不会出事的,现在就给差评......”他揉了把鸡窝似的乱糟糟头发,拿出手机一看毫无意外地发现没有信号。

天色将暮,草原的傍晚变成粉红色。天边那轮落日镶嵌着光,周围飘着几片金边云,乍一看像织女手中那一匹霞光异彩的布。

这里早晚温差挺大,感受着太阳的温度在一点点抽离,指尖有点发凉,于是他搓了搓手指,窝在驾驶座上深深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各路神仙在上,随便来个人吧...”孙以言说着,闭上了眼。

他用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个茧,靠在座椅上等待时间流逝。

孙以言有言:人不会一直倒霉,但有人会一直倒霉,比如他。

一个主业在公司安安静静当背景板的画师小职员,被优化了;一个副业在电脑前敲键盘的写手,被解约了;一个想出个远门自驾游的游客,车抛锚了;一个想好好睡个觉捕捉灵感的韭菜,被吵醒了......嗯,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感觉耳边有什么隐隐约约的声音,仔细听又似乎是风声。“嘶,这荒无人烟的,大晚上不会有狼吧...”他嘟囔着,如有所感地起身扒拉开缠绕自己身上的“茧”,抄起一个扳手拉开车门。

一阵从远即近的马蹄声贴着地面,传导至他脚下的草地,又顺着他整个人一路火花带闪电直蹦天灵盖。

眼前是一个黑色剪影,一人一马从天边向自己飞奔而来,扬起的鬃毛、踏地的蹄子,马背上弓身的人影,混杂着草原恣意的气息,给人仿佛在看一幕高级质感的电影,镜头由远及近、由小及大,孙以言感觉这哒哒的马蹄就好像踏在了他的心上,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响亮,他手上一松,扳手落地。

完了,好帅,救命....心跳的声音甚至吞没了马蹄声,一声一声跳得起劲,渐渐的,背景什么的全都不见,世界只剩下这一人一马。

......

孙以言在原地愣了好久,久到那人勒马停在了他的面前,他能听到马儿近在咫尺的呼吸,他才就着将落未落的日色,看清了来人。

蛮奇妙的,他的脑海突然蹦出来一个成语,以“一”开头、以“情”结尾。

然后,他的心底响起几行字,凑在一起变成一首诗:

【夕阳浇灌重生的星辰,

年迈的草原唱起祝酒歌,

树冠上的云筛掉尘土,

坠落一地阴影。

天上的苍鹰问我的故乡,

地上的马儿替我回答:

远方

......

脑中的诗句还在继续,对面人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浸。

“你有受伤吗?一个人?在这里多久了?”是标准的普通话,语调带有些草原独特的味道。

“啊....啊,我没事......谢谢你,太棒了.......”听着眼前邋里邋遢的人,断断续续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女人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打破孙以言脑中世界的举动。

她从自己宽大的袍里摸出一个手机,按了几下打过去了个电话:“喂?张教授,怎么样?就沿着路继续开,拜托您一件事.......嗯嗯,好的....辛苦您了.......拜拜...”

她放下手机,看到了像是大脑宕机呆愣住了的孙以言,没理会他精彩的内心世界,“等会吧,有人会来救你的。”

“谢...谢谢?”孙以言有点懵,眼前刚刚上一秒还沉浸在高级电影画面里、流浪天涯四海为家的马上吟游诗人,下一秒像是变魔术一样变成了一只粉红色佩奇手机壳的手机,当着他的面拨出电话,然后身后赤色夕阳的场景褪色变成了灰白荒芜的草原。

他没忍住抖了抖,狠狠打了个寒颤。

然后甩了甩头,飞一般扑进车厢,拿起副驾驶上的那一摞草稿纸就开始写,笔下是良久未出现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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