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刺杀

“阿徵,阿徵。”崔蓁一把推开在沈宅前守夜的侍从,只一股脑往里闯。

才进了正庭,又被一群人拦住。

“阿徵怎么了?你们快说啊,阿徵他怎么了?”崔蓁挣脱不开,只得抓住一人胳膊,迫切地问道。

她抬头,看到正堂处有大夫正拿着药箱下堂,她脑中嗡嗡声不止。

眼睛里忽而酸胀地刺痛,几要看不清眼前诸多面容。

“阿徵他···他怎么了?”她慌乱抓住一人手臂,声色颤抖地喃喃问出一句话。

可她听不清周围人围着她在喊什么,只觉得所有人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而她被隔绝在外。

他们都指着那扇紧闭的门牖,她的视线在混沌中缓缓移过去,也许那扇门后,关着的是她不愿相信的真相。

那扇门被缓缓推开,崔蓁眼睛忽而睁大。

出来的是阿古拉。

许是看到崔蓁,阿古拉愣了片刻,急急拨开侍从,走至崔蓁身前。

“崔姑娘?”还是熟悉的有些生疏的大梁话。

但这声却像是开启了某处开关,眼里的酸胀变得更痛,捶得她整个思绪都痛苦不堪。

“阿徵他···”崔蓁的声音虚弱又飘渺,“他是不是···”

少女的脸色露出些许迫切,但又像是翼翼小心的,生怕惊醒谁似的,她的手指缩在衣袖里,那般无措地将内里的布面蜷成胡乱一团。

“郎君他…”阿古拉未曾说完。

在他身后,一声熟悉的白玉相扣之声起:“崔蓁?”

这声呼唤,让崔蓁在无妄的飞速下坠之中,忽而被柔软的云层裹住。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古拉缓缓让开身。

少年静如星海的眼睛正望着她,也露出怔怔的神情。

她听到自己心头仿佛停了很久的心脏又开始缓缓跳跃。

一声,一声…

清楚的在耳膜里震动。

她此刻顾不上什么阻拦,直接越过阿古拉,拖沓的裙摆几乎让她摔倒。

温热的手却一把扶住了她。

她缓缓抬头。

沈徵今日未着那一身青碧色道袍,而是穿着靛青色的东戎长袍,衣领边绣着东戎特有的流云图腾,腰间缀了玉饰的带子松松挂着,生出草原儿郎的富贵气来。

连同头发也不似往日那般束着,而是两侧有几缕小辫子贴着耳边扎过去,后面又用一极细的棕色皮带子垂了一个小髻,多余的头发皆编织成辫子皆披于脑后。

他向来生的好看,但不知是今日换了装束,如今就这么清清明明站于月色清辉下,竟比平日还增了几分异域的清圣感。

但崔蓁此刻哪里顾得上,只一头扎进少年怀里,眼泪便再也抑制不住。

她哪里管他这衣衫究竟有多珍贵,哭得起劲就拿他的袖子蹭了蹭脸,手握紧捶了几下少年的胸口。

闷着声抽泣道:“我还以为····以为你也不见了···青夕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大家都不要我了···”

崔蓁似越说越觉得委屈,哭得愈发不止。

沈徵初初怔在那处,但听着崔蓁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他才大抵明了事情原委。

抬手示意阿古拉避退围观的侍从。

缓缓抬手覆在少女一起一浮肩胛骨处,有规律地轻轻拍着。

任少女发泄情绪。

待扑在怀里的人稍稍平静了些,他才柔声道:“没有不要你。”

崔蓁一听,这才直起身抬头对上沈徵的眼睛。

他的几根小辫子落在胸前,她突然思绪有点飘远。

这么多小辫子,他究竟梳了多久的头发?

随后她摇了摇头试图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咬了下唇故作生气地别过头去。

“你不要以为你今天穿得好看,我就原谅你了。”崔蓁别别扭扭地说完这句话,余光还瞟了眼沈徵。

见沈徵唇角含着笑意看着她,丝毫不似有思过之心。

她心下更恼。

方才实在是自己太失态了,可她又不愿多承认,只得转过头假意不理。

“我只是有些擦伤,不碍事,其实是牧仁为了护我受了伤。”崔蓁听到少年在身侧解释。

她微微回头,才看到沈徵神情真挚,他是真的认认真真在与她讲明事由。

崔蓁倒也收了情绪,拿衣袖随意擦了脸,问:“牧仁?”

“是以前在东戎的时候,照顾过我的一位…应当算我的亲人。”沈徵缓声道。

崔蓁恍然,方才脑子糊成一团,如今才细细明白了这事情的重要性。

东戎使团当街被刺杀,这件事情,对两个国家来说,实在不容小觑。

“还有别人受伤吗?”崔蓁蹙眉问道。

沈徵倒是默了默,低声回:“天冷,先进屋。”

崔蓁点了点头,随着他绕过正堂,走了几步回廊,至一书房前,少年抬手移开门,退了些身,才让崔蓁进入。

“阿古拉,煮碗马奶酒来。”沈徵唤了一声。

门一关,寒意挡在外头,他将油灯全部点亮。

随后示意崔蓁坐于塌上,又转身递过来一个汤婆子和东戎人常用的长毛毯子。

室内炭火充足,方才的寒意渐渐都烟消云散。

待崔蓁小饮了一口马奶酒,沈徵才缓缓开口:“我大哥想借流民之手在临邑杀我三哥。”

崔蓁本抿了一口的奶酒瞬间没了味道。

她愣在那处,抬头去看少年的表情。

他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明是血脉间的刀剑相向,他却像是习以为常。

“他想借着这个由头,让两国开战。”

“可是若两国开战,那你怎么办?大梁怎会放过你?”崔蓁急急追问。

随后她想到,自己这个问题极为愚蠢。

帝王家,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威胁的机会,彼时,大梁定会让这个东戎质子以血祭旗,如此一石二鸟,正合那位东戎大皇子的心意。

可她看着沈徵的神情,却怎么也没料到,那般清风朗月的少年郎,对手足相残之事,似毫无所动。

甚至,连一点点的怨念都没有吗?

还是已经经历太多,便习以为常。

沈徵并未回答崔蓁的问话,他只是接着又开始解释:“今日宫宴结束,因我马车车轴有坏,我和牧仁便先坐了三哥马车回来,那些流民大抵以为我是东戎三皇子。牧仁替我挡了一箭,不过还好,只是伤了手臂,并无无碍。”

他清清淡淡地解释完,才抬头去看崔蓁的表情。

见崔蓁蹙着眉,却是一动不动盯着他,神情甚为严肃。

“怎么?”沈徵心中一紧,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吗?

还是哪里被她看出了端倪。

“阿徵,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人是你大哥派来的?”崔蓁这才问出声,“还有,那些刺客竟是流民么?”

沈徵起身掀开铜炉,他拨了拨炭火,微低下头。

“是,多数是些曾在与东戎交战时家破人亡的流民。”

随后他又解释:“如今东戎皇位,最有竞争力的是我大哥和三哥,若是那些流民真的是对东戎人恨之入骨,我在临邑为质多年,应该想办法致我于死地才是,可偏偏是去刺杀我三哥,从而想来,放眼东戎,而最想除去我三哥的,除了我大哥别无他人。”

他又缓缓阖上铜炉盖子。

“可是,这里毕竟是临邑,又不是东戎,在官家眼皮底下刺杀东戎使团,你大哥手能伸这么远吗?”崔蓁不解。

沈徵抬头,他此刻眼底光色有些晦涩难明,许是因为灯光昏暗,那澄澈里搅了沉沉郁色。

“难道···”崔蓁思绪一闪,她急急站起身,“临邑里也有人想要!”

“马奶酒要凉了。”沈徵清浅制止崔蓁的话。

崔蓁却似被当头棒喝一般,到了嘴边的话又都转了回去。

“你来找我,可是瞒着博士?”沈徵换了话题问道。

“啊?”崔蓁这番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她挠挠头。

她本来以为,沈徵作为质子,最多是受到大梁人的嫌恶。

可如今她才知道,他在这个异国皇城,活得竟这般如履薄冰。

兄弟间的横亘相杀,国与国的对弈相博,他顶上一直悬着一把刀刃,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

这般算来,如今沈徵的事情比之她的要重要许多。

那兰心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是青夕的事情有了线索?”倒是沈徵先开口。

“我···”崔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麻烦他,她垂了没说话。

“前几日,叔蓬说你家大娘子放了兰心身契,准她回老家去了,叔蓬便派人跟了过去。”沈徵声线起伏不大,“那兰心本是云州人,可谁知在回云州路上,那马车摔下悬崖,车夫与那兰心皆不知所终。”

“什么?”崔蓁一拍几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冯丞派人作了手脚!”

沈徵额首:“想来也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崔蓁颓丧地弯了身:“这条线索又断了。”

她暗自懊恼,那自己如今是白白跑出来。

沈徵看着少女凝重的神色,他的思绪却稍稍有些转远。

昨日刘松远也坐在崔蓁那个位置上,半依着矮塌,他挑着桃花眼,眼波含水悠悠道:“兰心的线索虽然断了,但钱塘那里,却有别的发现。”

“钱塘?”沈徵听闻,不解问,“钱塘怎么了?”

两个小朋友今天也有点可爱(被气太久了,要可爱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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