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祁被他这般无谓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是计划按沈徵那般的性子,绝对不会承认喜欢有婚约的女子,可如今他的两次强调,他给自己起的气焰生生彻底压了下去。
“沈徵,崔蓁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他登时有些恼怒,却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词,只能大声强调道。
“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放弃她了。”沈徵望着身前少年的怒言,只是不冷不热地回话。
“我没有,我只是···”王祁欲辩解,可他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理由。
“崔蓁为何被禁足你已知晓,此刻在你心中,究竟是信崔蓁多一些,还是崔苒多一些?”沈徵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问道。
“我···”王祁似被沈徵言语带着,心彻底坠入谷底,沈徵的这句话实则诛心。
几日前,他闻郭恕说完崔家之事,心思早已本能偏向崔苒,怔了片刻后,隐藏在心底那点小欲念才被彻底放了出来。
他当时竟有些庆幸,思索着的竟是借用此事将二女都能娶进门。
“你从未信任过她,又谈何把她当做过未过门的妻子?”沈徵一语锤音,落下最后一击。
王祁手指颤了颤,胸腔里翻涌着的,都成了复杂的情绪。
好像隐藏在心底的污垢龌龊,都被沈徵翻露于光线下。
“可沈徵,你又比我能做好到哪里去?”王祁合了合眼,锦袍里手握成了拳。
他只是不甘心,也不愿落了下风。
“她在崔府禁足,你不也和我一样,无法带她出来吗?”
沈徵不语。
他视线从王祁身上缓缓移走,停留在身侧燃了大半的蜡烛身上。
“若你今日多少还算顾惜她,便不会来我府里了。”沈徵并未回答,他平淡的语气里略显失望。
烛火微晃,王祁心里的最后防线彻底湮灭。
其实沈徵说得对,若今日真从沈徵府里带走崔蓁,那崔蓁的名声才算是彻彻底底毁了。
就连崔博士知晓崔蓁不见,也只未作声张,甚至连崔伯母也未言及,只派了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四处寻人。
而他却被妒忌与欲念裹住了正心,寻不到以前的立身之正了。
在此一瞬,他本就空中阁楼搭建的心念彻底崩塌,缩在衣袖里的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缓缓转过身,脚步挪了一下,忽而愈走愈快,直径推开门,彻底被冬日的寒风淹没。
沈徵一人还落于正堂,他望着那只剩芯子的蜡烛,一旁结了一串绯红的滴蜡。
“我的确,也做不到。”他自顾自对着那芯子喃喃了一声。
他的心意,与今日寂静夜色一起隐匿,消失不见。
***
“阿徵,阿徵。”崔蓁套上外衫,匆匆朝着外头跑去。
才推开门,她便一时惊在那处。
临邑城昨夜又落了雪,远处城阙都有着白茫茫的遮蔽,天地寂静。
“崔姑娘。”阿古拉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他手里端着银盆,上面刻的是草原骏马飞奔的热闹景象。
只是上头还冒着烟,想必是刚倒的水。
“郎君早日里就进宫了,派我给姑娘端水洗面。”阿古拉说这话极为别扭。
他自幼照顾郎君起居,哪里照顾过什么姑娘家。
何况府中多为他们从东戎带来的仆众,并无任何侍女,这事便只能落到他头上。
“谢谢阿古拉。”崔蓁与阿古拉这些日子处下来,已经极为相熟,便再不如当初那般怕他。
待崔蓁端了银盆入屋,阿古拉又匆匆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满满当当拿着许多东西。
他只落在门外,并不进屋。
草原汉子魁梧少语,但现在倒像是个听话的小侍女一般,直直站在门外等唤。
崔蓁有些奇怪,但想着许是东戎什么习俗,她也并不是很懂,才要端过来,便被那些东西彻底惊住。
莲瓣纹圆形银盘上,正中是一盅热气腾腾的奶茶,一旁有着堆得半高的环饼,欢喜团等等,最末还一袋油纸袋子包着的东西,看着圆鼓鼓的,大抵是什么糖食类。
“都是···给我的?”崔蓁惊得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
她是好吃没错,但这个数量,怕是三个她也也吃不完。
沈府的早餐竟然要吃这么多?阿徵看着也不是吃很多的人啊。
其实阿古拉也不明白究竟为何这般多。
他只知道,郎君大早上便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好几个食盒。
然后再三嘱咐,等崔蓁醒了就给她作朝食。
还提醒他好几遍,东西放在门口就好,万不得进屋去。
他也是方才知道,那食盒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
“我就要,这个,这个,这个,”崔蓁提了奶茶,又用手指夹了几个环饼,欢喜团,对着阿古拉道,“这些就够了。”
她手里塞了满满,转身进了屋。
阿古拉怔在原地,望着堆得半高的吃食,呆了片刻。
后索性不去多想,自顾自又原路返回。
才未几步,他忽而想到早日郎君的嘱托。
这才匆匆忙忙又折路返回。
“崔姑娘,再过些时候,我来带你回府。”阿古拉道。
门呼啦一声又被打开,崔蓁冒出头:“回府?”
崔蓁有些落寞。
她虽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回崔宅去,可没想到沈徵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
“正是。”看阿古拉的神色,倒像是沈徵早早就叮嘱好的。
“好吧。”她叹了口气。
如今东戎使团遇刺,正是临邑城局势微妙时刻,她也不便再做多叨扰,等回了崔府自己再想些办法。
她前些日子虽讽刺了崔成一番,让她嫁王祁的事情稍稍有缓。
但若崔成真的答应此事,到时即使是让系统直接带离这个世界,也决不可能妥协。
大不了,工作再找就是。
***
沈徵离了延福宫,他着回了往日青碧道袍,束发正冠,神色与往日无异。
一旁跟着的升澍府判官程方玉用衣袖拭了拭汗,面色讪讪道:“下官要多谢小殿下,若不是小殿下方才一番言语,下官今日可算是彻底完了。”
沈徵额首宽慰道:“程大人过虑了,那群歹人如今已通数缉拿归案,左右也未起什么波澜,官家是明理之人,定不会苛责大人。”
“是,是。”程方玉微松了口气,“那群歹人不过是一些暗渠流民,这几日借着送冬菜的由头才混进街巷里,都是些不成事的,连能拿得起剑的都没几个。京兆府才派了人去,便都被抓住了。”
“官家方才下了旨意,我瞧着是要把这些凶徒通通施以极刑,好对三殿下与小殿下有个交待。”程方玉语气有些试探,“只是小殿下为何又替那些狂徒求情?”
“这些流民多是安朔堡遗民,本也是有母有父之人,流放即可,何必酷刑呢?”
沈徵神色默了默,又补充道:“我三哥哥也定不会将此事放于心上,程大人尽可放心,只是我如今已不是馆伴使,后续的事情,劳烦程大人多多上心了。”
“这是自然。”程方玉拱手行礼。
临邑人都以为这位自幼入大梁的东戎蛮子,只痴迷丹青少话愣语,但方才在延福宫里,这位东戎质子以监管不严,自请去了馆伴使的身份,又替那些流民求了情,他方才明白,这么多年他能颇受官家娘娘信任,其中必是心思透彻,处事滴水不漏。
是他们这些人,都忽视他了。
“那下官先行告退。”程方玉施以一礼。
沈徵也微额首,又拢了拢衣衫。
他青碧色道袍外罩了一件水色大敞,雪铺满了整条宫道,踩上去有簌簌的响声。
今日手里未带汤婆子,他倒也不觉得手脚发凉。
来往宫人见沈徵皆是一福礼,便又有序向前。
夔州位于巴蜀,蜀地向来风和景秀,山水清丽,也不知那里是否也如临邑一般,雪色皑皑,遥遥不辨天际。
他这般思索着,便已然行至内东门,登了马车,朝市井处行去。
***
早日里就有青衫子扫了沿街的雪,车轴又溅起泥水腥子,轱辘声要比平日里响一些。
马车里有淡淡的血腥气,但又熏了香,便只能稍稍才能闻出味道。
崔蓁偷偷扫了眼身侧坐着的人,少女侧脸清丽,但此刻却肃容,像是在紧张什么事情。
她又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少年人半依在车壁,此刻眼下的乌青愈发分明,面色极为苍白,明明看着难受,却依然不吭一声。
似察觉到崔蓁的视线,少年抬了眼皮,恶狠狠盯了眼崔蓁,冷哼道:“看什么看?”
这两个人她都有一面之缘。
少年人,是那个她曾在暗渠见过的,把钱扔至沈徵身上的那位。
少女,则是刘松远心心念念的孟姑娘。
但这辆马车,是刘家的马车。
阿徵!你要有自信啊!你是男主啊!
之前的文名过于沙雕,所以改了一下(也许以后还会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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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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