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器最终以一次性买断设计的方式卖给了市机械厂。
合同签成的那一刻,廖哲茂不由松口气,终于签完了。
这份合同可是付出了五千块钱加一个副厂长的代价!太昂贵了!
想着王振邦被用担架抬去医院的场景,他忍不住摸摸姜苧的小脑袋,换回姜苧疑惑且无辜的小眼神。
算了,反正他也不待见王振邦。
小心思太多了!
“叔叔,还有需要我签名的地方吗?”姜苧翘着红彤彤满是印泥的小手指头,乖乖问。
他立马收回手,“没有了。”
签名就算了,按手印代替就行!
“姜苧”两个大字就能歪歪扭扭占满一张纸,为此还浪费了一份合同,最后多添了一张白纸!
“好叭。”姜苧失望地垂下小脑袋,任由凤宵月帮她擦干净手指头。
最后敲定旧废气处理设备的价格,廖哲茂干脆送佛送到西,让厂里的送货车帮他们送货上门。
姜苧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货车,窝在凤宵月的怀里好奇地这儿戳戳那儿看看。
货车司机看她可爱,也不阻拦,还专门指着各种按钮给她介绍。
她也很捧场,“哇,好厉害!”
听着货车里面的动静,廖哲茂递给姜爱民一支烟,见姜爱民摩挲着却不抽好奇地问:“不抽?”
“有孩子在,不抽。”
姜爱民自然不肯说他用一碗土豆炖鸡逼得全村人都不能抽烟。
廖哲茂竖起大拇指,想了想把烟又塞回去,“是得给孩子树个好榜样,孩子才是国家的未来。姜苧这么小的年纪能制作热水器,是个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尤其是字,字如人形,得好好下功夫才行。”
姜爱民:“……”
看出来,那两个大字给他造成很大的震撼了。
“对对对,得好好练字。这次多亏您了,要不然我们塑料厂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听话谁都爱听。
廖哲茂笑着提点他:“你知道秋交会吧?”
“秋交会?没听过。”
“就是秋季全国贸易洽谈会。”
看着姜爱民迷茫的眼神,廖哲茂干脆细细给他介绍:“咱们国家为了增加外汇收入,也就是挣外国人钱,每年都会在大城市举办两次大会,主要是展示咱们国家的产品,卖钱,也是借机会宣扬国力。”
“但这两年形势紧张,今年春交会没办,但已经决定秋交会在京城举办了。这次秋交会对你们塑料厂来说是个机会!”
姜爱民听得满头雾水,坐在货车后面跟着旧废气处理器吹了一路风回到村里,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有了废气处理设备,赵老爷子立马组织人试生产。
很快塑料厂步入正规,每天差不多十几斤的产出,但姜爱民很不满意。
这次开工比较急,工人都是从村子选的青壮年。
村子里的后生肯下苦力,尤其这份工作月月有工资有各种票,不比下地干活好多了?
但一个不可避免的现象就是石头沟村偏僻,文盲率高,这些人会写名字会算数已经算不错了,但放在工厂完全不够用。
看个温度计都得手把手教。
更别说需要说明书的内容,根本记不住,让对着说明书做,但不识字!
此刻,姜爱民突然领略到他爹姜建国同志的伟大卓见。他们家并不富裕,却坚持让他们兄弟三个上学读书,大哥姜爱国小学毕业,他和二哥姜爱军都是初中毕业。
这次招工,大哥二哥都选上了。
大哥老实肯下苦力,很受汤溧的喜欢。
至于二哥姜爱军就更不得了了,进了工厂如鱼得水,做什么都做得好,心里算数比袁会计还快,干脆跟着去干了厂里会计。
“哎呀,不对!你得平齐看!不能从上往下看,那样就错了!”
稚嫩却暴躁的声音打破姜爱民的沉思,看过去就见姜军生愤怒地指导他爹姜青则看温度计。
姜青则慌忙压低身子,“哦哦哦。这样吧?”
“对!”
“嗯,确实不一样。那为什么不能从上往下看?”
一个问题立刻戳破姜军生的气势,他顿了顿凶巴巴地喊:“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知道怎么看就对了!”
“臭小子!你跟谁大小声呢!”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等一会儿我问问老大!”
姜青则点点头,抬头看到姜爱民,走过来套近乎:“老三,你忙着呢?”
这干巴巴的开头,姜爱民翻个白眼。
“有事儿说事儿,别套近乎。前段时间还刚干架来着。”
“嗐,你还惦记呢?都过去了过去了。我来就是想问问塑料厂算是石头沟大队的,什么时候分红?”
这就惦记上分红了?
姜爱民眼神顿时不善起来,捏着手指啪啪作响。
姜青则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凑一凑等秋天送军生去念小学。”
这倒是正事。
“这事儿你得问村长,如果赶不上到时候我给你凑凑。”
“那敢情好!”姜青则放心了,“你大哥家的志伟也该去上学了吧?村里面的人都犹豫,说这最近学校风气不太好,学不到什么,但我现在看明白了,不上学认字只能干苦力,还得有没有关系。”
他露出苦笑,“我这辈子眼看是到头了,总不能让军生走我的老路。”
姜爱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不是哦,赵爷爷说了,活到老学到老,永远都不晚!”
奶乎乎的声音让两人齐齐转身,看到赵老爷子牵着姜苧,手上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姜苧小短腿哒哒走过去像模像样地拍拍姜青则的大腿,“叔叔,你现在学也不晚!要不你跟着军生和我们一起学习,我们不嫌弃你!”
姜青则:“……”
画面很美,他不敢看。
姜军生却眼前一亮,跑过来大声赞同:“对对对,那样爸爸就不用天天问我了,好多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
被儿子这么揭台,姜青则脸上有些挂不住,涨红了脸。
赵老爷子想了想:“依我看,你们不如建个小学,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你们这么多文盲,一看就是扫盲班没好好利用起来。塑料厂以后会扩建的,总不能都是外村人吧?”
姜爱民托着下巴想了想,可行。
“赵老说得对!我跟村长说这件事。”
姜青则高兴疯了,“那好!我就等老三你的消息了!”
见人走了,赵老爷子朝姜爱民使个眼色,带着人走进一间空屋子,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姜苧给的,我不能收。再说我们这些臭老九拿这么多钱留人话柄。”
姜爱民也不忸怩,拿过来揣进怀里,“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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