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萧珠一头雾水地道。
“是桂花！”柳燕答复她道，“栗子和桂花才叫绝配呢！”
“桂花？”萧珠使劲嗅了嗅，方才嗅到一点隐隐约约的桂花香味。
与此同时，柳燕却指着后山的方向，无比确凿地道：“香味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萧珠不由钦佩道：“燕哥哥，你的鼻子也太灵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
柳燕莞尔一笑，道：“大概是天生的吧。我的嗅觉，从小就要比别人更灵敏一些。”
紧接着，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点去收桂花吧。”
“嗯！”萧珠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柳燕从柜子里抱来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单，从屋檐下拿了晾衣服的竹竿，又让萧珠从灶房里拿了竹筐。两人循着桂花香，朝屋后的小山坡走去。
越往里走，桂花的香味便越浓郁。终于，在见到桂花树的那一刻，萧珠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她甚少见过这样高大美丽的树。树形团团如满月，金屑般的桂花，恰如万千繁星般点缀在枝叶之间。馥郁的香气如若即若离的云，撩拨着人的口鼻。
直到柳燕展开被单，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帮他一起把被单铺在桂花树下。
随后，柳燕手持竹竿，轻轻敲击满载着桂花的树梢。
刹那间，空中降下一阵金色的桂花雨。
细碎的桂花轻盈如梦，落在萧珠的鼻尖上，两人的发梢和衣襟上，甚至柳燕长长的睫毛上。
柳燕眨了眨眼睛，便抖落了睫毛上的花瓣。然后，他伸出手，替萧珠轻轻拭去粘在鼻尖上的落花。
萧珠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好在有伞盖般的桂花树罩着，光线晦暗不明，柳燕应该不会注意到她泛红的双颊。
桂花雨继续飘落。须臾间，被单上便铺了层厚厚的桂花。
“好了！”柳燕满意地拍了拍手，“珠儿，来帮哥哥把桂花装起来吧！”
萧珠配合着柳燕，提起被单的两只角，让桂花聚在中央，再顺着褶皱滑落进竹筐里。
小小的竹筐被盛得满满的，甚至还有一部分桂花溢了出来。就连被单也沾染上了桂花的香气。
萧珠忍不住把脸埋在清香四溢的被单里，来回磨蹭。
盖上这样的被单，一定能做一个桂花味的梦吧。
刚回到家，柳燕便将竹筐里的桂花倒入瓷盆里，又往瓷盆里倒入清水。他先是手法轻柔地将桂花清洗一遍，再把洗净的桂花捞出来控干水分，然后细细分拣出枯花和花梗。
这时候，锅里的栗子仁已经差不多蒸好了。柳燕撤了蒸笼，又把锅里的水倒干净，吩咐道：
“珠儿，要小火。”
“好嘞！”萧珠如今已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烧火丫头。她蹲在灶门前，拿起火钳子，把里头燃得最旺的柴禾拨到一边，这下，火势瞬间小了不少。
“燕哥哥，火好了！”她转过头对柳燕说。
“嗯。珠儿真棒。”柳燕一边说，一边将拣好的桂花倒入锅中，再用锅铲缓缓翻炒。
不一会儿，灶房里便洋溢起浓郁的桂花香，锅里的桂花也逐渐由金黄转变成了焦黄。柳燕从架子上拿了一只瓦罐，把一部分炒好的桂花装进里面，剩余的则放在碗里备用。
接着，他把已经蒸得烂熟的栗子放在石钵里，用钵杵碾成泥，再撒上少许干桂花，将栗子泥与干桂花和成一团。
萧珠本以为整个过程会就此结束，哪知柳燕却突然道：
“珠儿，要中火。”
“这就来！”她忙不迭地捡起吹火筒，鼓起腮帮子，朝即将熄灭的柴火狠狠吹了一口气。
原本奄奄一息的火星立马变得明亮起来，萧珠趁势添了一把禾秆草，灶膛里便迅速燃起明亮的火苗。
柳燕将栗子泥倒入锅里翻炒了一阵，又加入一小块雪白的猪油，将它们充分拌匀后，再用锅铲划成小块，分别铲出来。
做好的栗子糕色泽金黄，还有金褐色的桂花点缀其间，真是诱人极了！然而，柳燕却面露遗憾之色：
“可惜家里没有模具，不然还可以做得更漂亮些。之前的家里有一整套银模子，里头有玫瑰图案的、牡丹图案的、莲花图案的……可精致了。”
“不要紧！反正吃起来都一样。”萧珠满不在乎地道。
“珠儿说得没错。虽说美食讲究色香味俱全，可味道才是最重要的。”柳燕笑了笑，用指尖拈起一块栗子糕道：
“来吧，珠儿先尝。”
这一次，萧珠配合地张开了嘴。下一秒，舌尖便感受到了栗子糕的温暖和重量。来不及咀嚼，松软的栗子糕便在嘴里化开——桂花与栗子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桂花的微苦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栗子的甘甜，栗子泥的厚重又让桂花香气更加浓烈。果真如柳燕所说，栗子和桂花真是绝配。
此外，或许是因为添加了猪油的缘故，栗子糕竟有一种类似于海绵蛋糕的柔润口感。
萧珠吃着吃着，脸上不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看着她，柳燕的嘴角也泛起笑意。
“珠儿吃东西的样子可真好看。”他点评道。
“啥？”萧珠猝不及防，差点被栗子糕呛到。
“我说，珠儿吃东西的样子可真好看。”他笑眯眯地补充道，“不光是吃东西的样子，平时的样子也很好看。”
顿时，萧珠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和心律恢复正常，然后道：
“燕哥哥你不觉得我——长得丑？”
“丑？”柳燕皱起了眉头，“是谁这么说你的？”
她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没有人说我丑，我只是……”
只是不太自信，罢了。
要知道，萧珠在现代社会时也长得不怎么样。她的个头虽高，可是骨架子很大，看上去简直像一块行走的门板。不少男生嘲笑过她，还给她取过很多难听的绰号。上了大学后，她索性彻底放飞自我，成日胡吃海塞，体重也是蹭蹭涨。就连老妈见了她，也忍不住摇头叹气道：
“我们家珠珠，怕是嫁不出去喽。”
然而，眼前的这位少年却认认真真地说：
“珠儿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女孩子。”
“是吗……”与其说是被夸奖的惊喜，萧珠感受到的更多是迷惑与诧异。
该不会，古代人的审美和现代人截然相反吧……
“哥哥我是不会骗你的。”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柳燕一本正经地说，“何况，美与丑本来就是人为制定的标准，并不是世上唯一的准则。即便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婴儿见了也会哇哇大哭，鱼儿见了也会藏在水底，鸟雀见了也会吓得飞走。天底下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美女’和‘丑女’。眼睛会被外表迷惑，因此最重要的，是用‘心’去看。”
“喔。”萧珠听得似懂非懂，道，“可是就算只用眼睛看，燕哥哥也生得很好看，比我要好看多了。”
柳燕忍俊不禁，道：“你若是喜欢，哥哥情愿把这张脸换给你。”
“不行不行，”萧珠连连摇头，“那样就只能照镜子才能看到哥哥的脸了。”
“诶呦，真是乐死我了。”柳燕笑得用手撑住桌子，道，“珠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听到这句话，萧珠的心，又小小地漏跳了一拍。
可爱。
虽然比起漂亮、迷人之类的词，好像差了点意思，不过——
能被在意的人这样夸奖，她真的很高兴。身子轻飘飘的，像是阳光下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沫。
笑归笑，闹归闹，事情还是要做的。和萧珠一起收拾好灶房，柳燕的手又抚上了盛有干桂花的瓦罐。
“明天，咱们把剩下的栗子糕送给顾妈吧，顺便从她那取点蜂蜜，那样就可以做糖桂花了。”
“糖桂花？”萧珠一听，口水便自动分泌出来。不知这又是什么新奇吃食。
“糖桂花的做法可简单了。把干桂花铺在罐子里，再倒上一层蜂蜜，然后再铺上一层干桂花……直到装满整个罐子，再腌制几天就好了。也可以拿新鲜桂花和白糖来做，就是会慢一些。”柳燕绘声绘色地道，“腌好的糖桂花可以做成点心馅，可以蘸着米糕和馒头吃，也可以直接泡水喝。”
“那咱们明天早上就出发吧！”听到这里，萧珠简直等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萧珠和柳燕便再次踏上了前往顾妈家的山路。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顾妈家的小院前。
篱笆上的牵牛花已然枯萎。院门半掩着，却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形。
即将踏进门槛的那一刻，柳燕猛地停住了脚步，跟在他后面的萧珠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那明显有些慌乱的语气，使萧珠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
下一秒，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嚎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