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高强度的任务、训练和战友的叛变，都没有此刻带给凰溪的冲击力大。

实验体和创造者，听起来就像是母鸟与雏鸟的组合。

而且银述——

很难想象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有一天会为他人而染上情/热和欲/火。

凰溪觉得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疯狂的天才科学家也有一天会被拉下神坛么？

凌至先行告辞，两人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才先后走出了办公室。

“你们……什么时候？”

凌至和他在训练场上的那次偶遇好像就在昨天，貌美强大的白蔷薇Omega向他倾诉自己无望而令人苦恼的爱情。

短短半个月，他们的关系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大的改变。

“你说的改变……就是她？”凰溪问道。

他满脸写满了不可置信，银述勾唇笑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你清楚她的身份。”凰溪无声叹息，为难地笑道。

联合政府国防部的第一书记官，凌未的同胞姐姐，同时也是实验体149号。

“有什么关系？那个空军司令官卿羽已经死了，她也不记得她曾在人类军方工作过。”银述淡淡道。

况且一个空军司令官和一个国防部的书记员，他们在军方的不同部门，能见面的机会鲜少，感情自然也说不上有多深厚。

“我不管她过去怎么样，她现在是我的Omega。”银述暗蓝色的双眸如碧海般静谧无波。

“好吧，这倒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不计后果，不顾规则和桎梏，只要有意义、有快感、有利益的事情，银述都会去做。

譬如，银述从18岁那年第一次走上改造手术台开始，截至目前已经改造了174位实验体。

十年过去，由他经手的实验体虽然都得到了非人的强大异能，但他们的非自然死亡率高达80％。

但只要上层没有驳回他的改造实验计划申请，他就能把这个项目一直做下去——即使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父母也死于他这个罪恶的实验计划。

譬如，独自一人潜入危险系数极高的敌方大本营，只为了一本记载了某个前沿科研项目的笔记，还顺手将敌方的重要实验室给炸了。

譬如，看着他手下的实验体与曾经的战友厮杀，还兴致盎然。

他是不折不扣的变态犯罪分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自己。

要说他是个好人，反倒是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万象和你交情很深，他就算恢复记忆也并不会怨你，但你还是不应该动他的姐姐。”

人人都知道军方上将凌未性格冷漠，但为人随和友善。

他只有两大逆鳞——江渺和姐姐凌至。

凰溪也是后来才知道实验体149号就是凌至，可惜为时已晚。

“他本来就应该来找我要个说法，我等着他。”银述微笑道。

“但现在，我想拥有此刻短暂的安宁。”

银述低眉按亮了电梯开关，一路无话，两人很快就到了休息区。

EPO员工没有人权，一日三餐都是寡淡的营养液，加什么都难喝得要命。

好在凌至的厨艺不错，让两人都吃到了和平时代才会有的早餐。

气氛难得的融洽而和谐。

“上午怎么安排？”凰溪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抬眼问他。

“有手术做手术，没手术就管理实验体们，做一些维修检验工作。不过今天比较闲，只要给她做个例行检查就行，检测一下信息素强度和异能。”银述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白蔷薇Omega，回答道。

“一月初B组才会出发，这几天我只接了一些悬赏任务，闲得发慌。”凰溪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事先说好，不许在科研中心捣乱，不许重蹈几年前的覆辙。”

凰溪：QWQ

银述：……

凌至：^ ^

一路交代了几十条“不许”事项后，三人终于来到了EPO科研中心。

科研中心是一座极简而富有现代科技感的建筑，从外面看上去像一座高塔，威严而给人无声的压迫感。

就像健康的人不愿意去医院——

没有从事科研工作的人，也不会想走进这一座神秘而森严的建筑。

凰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才跟着两人走进了科研中心。

EPO的科研中心比起像学术的至高殿堂，更像是精神病院。

诚然这里汇聚了无数的科研天才，群星璀璨。

但其中不乏有在联合政府工作多年，由于自己提出的科研项目过于违背伦常而被坚定否决，濒临崩溃、疯疯癫癫的——

天才和疯子有时只有一线之隔。

“我跟你说，我的人兽融合改造实验已经取得了历史性的进步！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一双真正的鸟的翅膀！”

“听起来不错，不过我想说，这实在不符合我们Omega的审美。”

“……心凉凉的，很安心。”

“早，P城的那个科研项目跟得怎么样了？”

“一言难尽，辐射量难以把握，稍不注意就可能致死，情况已经上报给许博士了，他更有经验些。”

“定向变异技术的确需要谨慎，不过一旦技术成熟，将是又一大震撼世界的技术。”

“……”

“欢迎，银述博士，好久没见到您了~”

大厅中央，一位身着白色防尘服的红发Alpha在看到来人时，急忙结束了和身边人的聊天，微笑着走向他。

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墨祁 EPO科研部科研中心总负责人”。

“科研中心目前一切都好，泛化信息素神经毒素技术有光明的前景，上层很看好这项技术，在星月港那一战中它大放异彩。”红发Alpha很热情地介绍道。

这一项技术的成熟代表着在将来的信息素战当中，EPO将掌握绝对的优势。

除非对方是有着极强异能的高阶Alpha或Omega，否则均可被轻易绞杀。

高级神经毒素——足以在极短的时间中见效，几乎是一种完美的杀人方法，令人着迷和兴奋不已。

“博士，大家都认为它可以取代您的实验体改造计划，成为技术榜第一呢。”

为各项技术排榜实用程度是科研中心的科学家们的一大爱好。

“是吗？”银述浅浅笑道，“那可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拿下西亚……不过话说回来，这项技术是谁发明的来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说话的音量并不大，整个大厅却因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您一直在总部，估计不知道这位科研中心的后起之秀，他叫苏澜，主攻神经性毒素方向。”墨祁微笑着回答。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认识一下。”

“我现在得去一趟检测部，失陪。”银述笑道。

墨祁低眉瞥向荆芥Alpha和蔷薇Omega十指紧扣的手，了然地笑了笑。

能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银述为之动心的——

到底会是怎样的Omega？

当然也可能只是他无聊的生活之余用来打发时间的——

浅尝辄止的暧昧对象。

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毕竟荆芥Alpha不可能永远都靠抑制剂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更何况，一个高阶Alpha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他的信息素足以让许多人为之疯狂。

检验部在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疼的话就咬住。”

检测部的诊疗室中响起银发少年的冷漠嗓音，灰发的女孩把头伏在他的手上，只要移动一下，就能咬到少年白皙劲瘦的手臂。

白蔷薇Omega很轻易地就能在那一片皮肤上，留下鲜艳的咬痕和独属于自己的蔷薇花标记。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扬起满足的微笑。

她埋着头，露出颈后雪白的腺体，像一只卸下了一切防备的猫。

整间房里安静得只有医疗器械的运转嗡鸣声，两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

银述即使是单手操作，扎针、抽取腺体信息素的动作依旧轻柔而行云流水。

凌至闭上眼，感受着那一股淡淡的荆芥信息素。

荆芥安抚信息素远甚于这世间所有的安眠与镇静药物，与局部麻醉的效果一起，让人沉入深眠的海洋。

但大脑深处却无比清醒。

这几天的一切都像一场瑰丽的梦。

在那个至深的奇幻梦中，她是B国王宫护卫队的队长，和担任军官的弟弟凌未一样为皇帝江渺工作，与皇家医学院的医生银述关系很好。

一开始是深夜执行任务手臂中弹，在急诊科室偶遇了正巧那天值夜的银述。

当时的皇家医学院正处于学术周，只有他一位急诊医生负责深夜执勤查房。

“伤得不算重，弹片已在手术中取出，但注意这几天都要好好修养，填一下住院申请单。”

身着白色大褂的Alpha医生站在她的病床边，将写字板递给她。

凌至伤的是右手，也是个右撇子，拿左手写字颇为困难。

但签名之类的无法由医生代劳。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和局促的心情，还是拿左手写出来的字又丑又慢怕耽误了医生的工作，她的心跳一直在加快。

她抬眼看向静静在床边肃立等待的少年，心跳失速，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却哑得过分。

“医生，我觉得我……心脏也有点问题，得看看。”

刚检查过患者身体各项指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的银医生：“……”

住了两个月院后，她病愈归队。

她却发现自己对皇家医院的那个荆芥Alpha医生念念不忘。

不管是对方的声音和容貌，每天的查房和聊天，以及偶尔从抑制器里偷偷蹿出来的那一缕清新迷人的荆芥信息素。

她都忘不了。

书中说：“爱情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她很幸运她属于前者。

“老大，明明年龄一样，您弟弟都已经跟皇帝陛下订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纠结得要命……”

“直接表白，我单方面代表皇家护卫队，同意这门婚事！”

“虽然说银医生是很优秀的医生，但您也不差呀！您可是护卫队中的最强Omega，一打六个Alpha都不喘一下的！”

“加油！护卫队Omega之光！”

“……”

在她准备表白的前一夜，荆芥Alpha在半夜打了个电话给她。

“……凌军官，能麻烦你来SX05街区的第一医院一趟吗？”

“银医生，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凌至蹙紧了眉。

“……拜托你，来一趟。”少年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不愿意说原因，为什么？

她第一次听到一向优雅自持的银述发出如此示弱，如此狼狈的声音。

凌至的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需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