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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展音向安和职高实名举报韩青云,他未成年,在校内霸凌同学,打架斗殴,目无尊长;在校外实行偷窃,与混混为伍,抢劫偷物。
证据确凿,受害者充当证人。
至于w223被举报调查的那场毒,品交易,根本不存在,液体是白开水,注射器也是韩青云买来吓唬白一翮的。
韩青云被安和职高退学,并且全市,准确来说是全国,都没有肯收留他的学校了。
他被押进少管所,有期徒刑1年两个月。
而白柚事件的主谋人虽然是他爸,但韩青云本人有不在场证明,也确实得到了肯定的验证,不能通过一条监控和身上的某些特征就判罪。
因为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伪造的。
恶劣的心机得到了满足,韩青云内心怪异得到满足,无可辩解。
同时展音收到一份韩青云的心理检查报告,焦虑症状,偏执狂躁。
被带走的那天韩青云回了一趟云姐裁缝店,不过展音像是预料到这么一出似的,来拿缝好的书包,顺便找了个借口把云春骗进了里屋。
所以韩青云没能见到奶奶,展音才不管他,她只是可怜云春,不想让老人家亲眼看到孙子被警察带走的场面,太残忍。
“果然是你。”韩青云眼里掺着笑,有种自暴自弃的落寞。
“别废话了,进去改造吧。”
“我想看一眼我奶奶。”
“现在知道奶奶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展音向一旁的警官示意,带走了一脸倔强的韩青云。
警车启动的同时,云春从店里出来,看见眼前呼啸而过的警车,还以为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嘱咐展音平时上下学要注意安全。
总是会有另外一种声音提醒着展音,如果不是你潜心收集证据,暗中摸索,一举揭发,韩青云根本没有入狱的可能,现在仍然自由自在,可能在某处搞破坏。
你破坏了祖孙团聚,让孩子无法在老人面前敬孝。
展音将这些糟粕思想抛之不顾,那是他自己坏。
#韩青云被警察带走,学校对其进行退学处理。
这一话题在贴吧上传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理智地说他罪有应得,总算遭到报应,但有一部分不明白事态发展、其中细节的,在替他惋惜不公。
“偷了个车,就蹲局子啦!?”陈尤北震惊地瞪大了眼,从座位上转身过来问展音:“音姐这怎么回事?”
其中的缘由太多太杂了,牵扯到不该牵扯的无辜的人,所以展音并不打算说,同时决定忘记,让自己好受些。
“不是有人说了?罪有应得。”
法律是公正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枉顾正法的人。
最近余翌的作息很规律,人也恢复“正常”,没有像前一个月那样废寝忘食,路昇很珍惜这样正常的他,因为有人陪他玩了,在心里默默祈祷展音不要再刺激他了,虽然她是无心的,虽然他这样的小心思有些卑鄙……
展音的语文背诵任务不过关,按照要求需要在小组长那里背诵,之后再由小组长去课代表那里把名字消掉。
如果一周没过的话,就得到语文老师那里去报到了。
一周已经算很宽松的时间,语文老师的处理方式也算得上仁慈,她本人性格温和,讲话语气也舒缓,堪称温柔。但展音长到现在第一次心里畏惧一个老师,或者说是畏惧一个任务——尽管只是背诵一则课文。
在别人看来轻松的事在她这里却无比艰难,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缺根学习语文的神经,脑子里这一块是空缺残断的,所以才一窍不通。
但说她一窍不通又很夸张,因为她语文成绩并不低,只是在人才济济的一班,又身为年级第一名,语文的分数就显得寒酸了。
虽然很没有必要,但谁都不会嫌分数太高。语文老师也很春风化雨般教诲过她,她理解每个学生都有短板,但展音这种聪明级别的人物,只要稍微用心一学,就会有质的飞跃。
并对她给予信任和肯定。
语文第一兼小组长的余翌,自然而然地领下众任,辅导展音的语文,督促她背诵写题,还有练字。
中午午休前展音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一篇文言文,余翌以为她一改过去,打算狠下心来利用睡觉时间学习,就问:“不睡觉了?”
以往这个时候,展音不是在为睡觉腾位置就是在喝水。
展音合上书,转了转笔,不回答反问:“你不学了?”
余翌摇头:“嗯,不学了,睡觉更重要。”
“服气了?”
余翌发现就不能和她正经说话超过两回合,每次自己都是被怼的份,偏偏还无从反驳。而且她也很不在意别人的反驳,一拳打在棉花上就更让人焦灼了。
“怎么跟你老师说话的?还想不想提升语文成绩了?”
不得不说,余翌在语文这一块的成绩确实比她好,而且人也有耐心,一个题点不理解他会给你掰开揉碎了讲,直到你遇到同样的题下意识反应过来要写什么。
展音也是个听劝的好学生,余翌说,不要急、慢慢来、有进步。她就真的没那么浮躁了。
第一次让展音哑口无言,余翌暗自窃喜,但她不讲话了,闷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心情,余翌就去主动找话。
“这样吧,为了不让我吃亏,我给你辅导语文,你顺便拉拉我其他科目好不好?”
到底谁吃亏啊,一科语文换其他那么多科,他可真会算账。
展音甩给他一个不太情愿的眼神,“看我心情。”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我再来说。”
余翌一点都不像学生们讨论的那样高冷有距离感,相反展音觉得他非常不要脸,且弱智,像黏糊的橡皮泥。
不就是长得高一点、语文成绩比她好、会打她不会打的响指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她求着他辅导语文,那是老师的要求,她也只是遵守。
展音趴着睡觉时脑袋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手也一直换来换去,仿佛总是不太舒适,又把头发扒拉下来盖住眼睛。
本来看她怎么都睡不安稳,余翌想着要不明天给她带个小抱枕小玩偶之类的让她垫着睡,会舒服点,而且表妹把她抓的娃娃送了一大堆到家里。
但看着展音手臂下的一本小册子页面被压得连乱七八糟,他又顿时很想伸手帮她收拾,细细密密的烦躁爬满了他整个人。
有时候看着她乱七八糟的桌子,真的想上手替她收拾,但又觉得凭什么帮她,找不到东西活该,东西丢了也活该。
就这样每天拉扯。
他又控制自己不去看她的桌子。
他发现展音平时说话不多,而且十分正经有分寸,特别礼貌,保持着普通同学应该存在的距离感。
但他俩说话,不一会儿就含枪带棒,两个人都气得半死,展音生气不会对他直接表现出来,而是不讲话,一个下午都不理人,区别对待,跟别人聊得热火朝天跟自己却像变了个人,一眼都不想多看。
仿佛多看两眼会长针眼,让她说两个字犹如上刀山下火海。
数人追捧的余翌就一次次在展音那里受挫,还是自找的。
比如,早读时展音会拿着书面向他而站,正当余翌思考要如何调整自己的姿势时,她突然拿起书挡住视线,或者干脆背对着他,完全不想让他出现在视线里。
比如,余翌给展音讲一道文言文的阅读理解题,完了后问她听懂没,展音踌躇半天,眼部动作扭曲,来一句“你以后可千万别去当老师。”让他别去祸害祖国的花朵。余翌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还要请教她更多的理科题,所以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当老师。”还挺咬牙切齿地回答。
比如,在余翌那里过关课文时,展音会闭着眼睛背,交作业过来时,也会刻意避开和他的肢体触碰。
过了几天,气象台发布暴风雨橙色预警,雨一下就是一整个星期,学校通知运动会取消,一时间整个校园哀嚎连天,高三生更是抱怨满满,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后一次运动会。
但天气原因无法避免,推迟的话也不现实,因为每个时间段都有相应的安排,最后学校决定在原本运动会的那几天,给全体师生放假。
并且严格规定各科老师不准私下留作业。
大家落空的心情才因此雀跃,纷纷计划着放假要去哪里玩。或许这就是藤青六中受学生欢迎的原因,永远为学生着想。
展音挺开心的,因为不用去练习三千米了,不用进行讨厌的跑操活动,不用每天都出一身汗还要接住宿生同学的浴室洗澡……
“音咂!放假去哪里玩?”宁悠子转过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她。
“下雨诶,玩屁啊。”
现在还没开始下雨,但放假的那几天是暴风雨,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半天?一整天?展音不喜欢下雨天,更别提出去玩了。
中午和宁悠子在外面吃,这次去得很快,麻辣烫店里还有座位,两个小女孩挑了个双人桌坐下。
展音又一次看到祝平安打工,上一次还是和宁悠子在食堂吃汉堡,他在窗口工作。外面的工资比学校食堂的高一些,或许是这个原因,他才出来干。
被调教腌入味了的麻辣烫店也挡不住他周身的轻疏冷意,像偶然落入凡间的尘上仙,一举一动仿佛都带着青衣拂雾的留恋。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却也没有半分嫌弃,认真仔细地做他的本职工作,为客人点单,人多的时候也来上菜,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脑子里浮现出很多江南水月的翩翩公子画,最近给他推荐了一个拍摄,但他没有理由地拒绝了。
展音也摸不准这个人,神出鬼没在各个地方打零工,明明缺钱却不愿意做更为轻松的拍摄任务。
要是效果好,有名气了,钱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展音想不到他不接受的理由。
一走出麻辣烫店,头顶一朵大大的乌云压下来,直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开始下针子一样的雨,小烟花一样在地面上绽开。
正在宁悠子焦急如何回教室时,展音果断脱下外套,手举起来挡在两人头顶上,“快走。”
刚走一两步,一把伞出现,挡住了两个小女孩周身的雨,同时也被挡住去路。
展音抬头,眼前是白一翮格外近的脸,她在这一刻才认真看他的眉眼,和白柚的像极了,心里又憋又烦。
她不想看到他,他会让她想起故去的朋友,而把他从舆论风波里揪出来,仅仅是因为他是白柚的弟弟,仅此而已。
“姐姐。”
更听不得这两个字。展音表情变得很难看,宁悠子不敢插话,另一只裹住展音肩膀的手悄无声息地收紧了,轻轻抚了下。
她们要走,白一翮提议把雨伞给她们。
展音冷声道:“不用了。”
偏折了一点方向,从伞里走进雨幕,看到后方撑同一把伞的余翌和路昇两人,看样子,他们和白一翮是一起的。
没空搭理他们,展音和宁悠子快速从小门进了校园,但这里并不能完全避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还是不断往身上撒。
她们只能紧紧贴着墙,才能稍微避免被雨水波及。
“展音学妹!”
侧边有一栋废弃的大楼,没有拆,拿给学生做娱乐场所。
这栋楼里下来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把,喊了声展音的名字,就朝他们走过来。
眼见宁悠子花痴女本质又要犯病了,展音立刻捂住她嘴,让她往后靠,自己往前走一步迎上去。
“学长。”
是黄温其,自从那场篮球赛以后,展音再没见过他。
“雨太大了,给你们伞,快回教室吧。”黄温其说,“那个宣传视频,我们开会商议过了,出镜的人加学分,并会有一定的奖金。”
在听到奖金两字时展音眉心跳了下。
“还有谁?”
黄温其表情停滞了一瞬,笑,“当然只有你。怎么样?考虑吗?”
雨声掩盖了话音,宁悠子听不清他们谈话内容,只能听见头顶噼里啪啦的雨,百无聊赖地踢着鞋边的小石子。
“我会考虑。”展音望着雨幕说:“怎么联系你们呢。”
“部门邮件,或者,你加我个好友。”黄温其就拿出了手机,展音也不别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加了微信。
“那,之后联系,拜拜。”黄温其说。
“谢谢你的伞。”展音朝他点点头,把雨伞撑开,和宁悠子并肩走进雨幕中。
滴答——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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