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白

宫里还是绿荫如盖。诸儿回宣化殿沐浴更衣,换了家常的衣服,便跃上马,直奔甘棠殿。

走到甘棠殿门口,里面有热闹的声音传来,诸儿料定是婉回来了,激动地推门而入。里面有好几个人正在忙碌,正搬了盆栽装点游廊。昨日的那个小臣看到了诸儿,连忙跪地请安。

“婉妹妹,是你回来了吗?”诸儿不理那小臣,径直走进正殿,里面的布置却好似变过了。这是婉的意思吗?可是她怕原来的布置触景伤情?

诸儿心里早就勾画过他和婉将来的新居了,不过不是在齐宫。他早些日子外出,发现在王城东南有处风景极佳,虽靠近闹市,却曲径通幽的一座府第,是一商人的家宅。他花了不少银两买了下来,准备重新修建,待完工后给婉一个惊喜。

小臣这时跟了进来,一脸堆笑地说:“殿下,不知这布置您可满意?”

“婉公主现在何处?她是否满意?”诸儿问道。小臣一脸茫然,想是司空大人还没有来得及和太子更新各宫住所,便大了胆子说道:“殿下忙于国事,可能还不知道,甘棠殿现在已安排给殿下您的两位新的嫔妃了。正殿是宋国公主住所,偏殿是莒国公主的住处。。。”

诸儿不待他说完,抓住他的衣领急问:“莒国公主?哪位莒国公主?”

“殿下,是小女子盈盈。”门口有柔柔的声音传来,诸儿回头,正看到身穿华服、跪在地上的盈盈。原来这盈盈为等诸儿来甘棠殿,每日都穿戴整齐、描金带凤。刚刚在偏殿听到好似诸儿的声音,便急忙跟了过来。

“快起身,你婉姐姐呢?也在偏殿?”

“稟殿下,因甘棠殿是日后殿下的嫔妃住所,婉公主几个月后也要嫁入别国,小的另给婉公主安排了其他住所。”小臣抢着答道。

诸儿心里一股凉气升起,手上的力道不由地重了,那小臣感到脖子有点透不过气,“婉公主现在何处?”

“婉,婉公主本来是安排和陈太妃、姬太妃一同居住,但是她自己选了拂绿殿,去和芸公主住在一起了。”

“混账,你真好大的胆子。”小臣被诸儿一脚踢飞,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门柱。诸儿飞一般地离去了,留下一脸震惊的盈盈和捂着胸口的小臣。

正午的风是热的,知了的叫声织成一个大网,让诸儿无比烦闷却又毫无办法。青骢马朝拂绿殿奔去,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知晓了主人的心思,那步伐却渐渐慢了下去。拂绿殿很快已近在眼前了,诸儿下了马,站在那里,似要聚集极大的勇气,才敢走近。

他感到沮丧,以前保护不了她,让她差点死在铁像庙。现在仍然保护不了她,让她被赶出甘棠殿,屈居在别人的宫殿,名头竟然还是为了给自己娶亲。这几个月她不在的日子,他又娶了周王姬甚至一个不知名女子,要怎么告诉她,自己是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拂绿殿外种了一大片绣球花,这时节开得正好,粉的娇艳,蓝的冷清,相得益彰。诸儿盯着绣球花,全然不顾背上被汗水浸湿的黏腻。拂绿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诸儿像是从沉思中惊醒,忙抬头望去,小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这时正是正午时分,路上少有行人。

“我,我准备去宣化殿,路过这里,看到这绣球花生得好看,就停下来歇歇脚。你呢?这大热天要去哪里?”

“愚弟打算去藏经楼,借些有趣的书给婉姐姐看。她昨日从莒国回来了,现在和我姐姐一起,不住原来的甘棠殿了。”

“有你姐姐作伴,那是很好的。”诸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白。

小白看诸儿不急于行路的样子,犹豫了片刻,问道:“殿下,这会日头正大,殿下若是不忙,要不要到拂绿殿喝口茶?”

“也好。。。”

拂绿殿殿如其名,殿内游廊摆着各种绿植,一进来人便感觉凉快下来。游廊上两个女孩坐在一起,正在用枝条编些什么,一个女孩听到脚步声说道:“小白,你怎么又折返回来了?可是天太热了?”

“姐姐,看我带谁回来了?”小白招呼。

芸儿回头,看到小白后面跟着的诸儿,忙站了起来,并拉了拉身边的婉。婉抬头,整个院子浸在正午的阳光里,天地间连一影子都不存在,她和诸儿像隔着澄明的大海。刚刚脸上的笑瞬间就消退了,她努力想再挤出一个,结果却徒劳,于是她只想逃离了。

这时,卫氏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诸儿心里颇有些吃惊,除了几次替齐王传话,诸儿几乎从来没有来过拂绿殿,今日突然到访,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殿下,今日怎么得空到拂绿殿?这日头毒得很,殿下快到屋内歇息一下喝口茶吧。”

“谢谢夫人,路上经过这里,正是打算进来讨一杯茶。”

诸儿和小白在卫氏的招待声中进了屋,走到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问到:“外面这么热,两位公主要不要也进来凉快一下?”

点石火光间,卫氏即刻就明白了,诸儿的意外到访或许是奔着婉来的。去年婉大病时也是诸儿专门跑到宫外的铁像庙把她救了回来。表面上对大部分人都客气疏离的太子也许私下和婉有不一般的情义。

她忙招呼:“芸儿、婉公主,你们俩在外面坐了大半天了,再坐下去可要中暑了,快跟我进来吧。”

屋内置了冰,一踏进门槛,凉气瞬间扑了过来。卫氏忙请诸儿坐了上座,小白坐在诸儿身侧,婉和芸儿斜对面坐着,侍女不一会儿就端上了茶和水果。

“殿下快尝尝,这桃子是昨天刚从甘棠殿旁的桃林摘下的,又大又甜。”诸儿接了桃子,左右端详,却不着急吃。

还是卫氏打破了寂静:“听闻殿下刚从蒲地回来,现如今那卫君怎么样了?听我母族的人说这两年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些,对他们这个国君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卫君为人精明能干,这两年又免了百姓不少傜役赋税,和前任国君比起来,还算是称职。听说他对清公主也是极好的,这两年清连为卫君添了两位公子,在卫国的日子是越来越舒心了。”诸儿一面回答着卫氏的话,一面眼光却几次飘向婉,可惜婉脸色沉默,看不出什么表情。

空气又停滞了下来,芸儿咳嗽了两声:“殿下大婚,我们还没有机会当面恭喜你。周王姬品性温良,大家私下里都说殿下好福气呢。”

小白见状也附和着恭喜,婉此时觉得不开口似乎不够恭敬,也便附和说道:“恭喜殿下和王姬喜结良缘。”

诸儿抢白:“这不过是国与国的政事安排,没有什么可恭喜的。”

诸儿的话让众人又陷入了沉默,卫氏想到什么似的,又连忙说道:“那还是要恭喜殿下,听说殿下新娶的官女子已经有孕,想必不久就可以为殿下诞下一位小公子。”

诸儿又辩解道:“那官女子确是我把她带回宫的,那不过是。。。”诸儿想说那不过是因为那女子有几分你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嘎然停了。

“那时大雪,我去城郊赈灾,劳累了几日,有晚犯了糊涂,但确是我错了。”

卫氏惊诧诸儿言语,忙解释道:“多妻多子是殿下的功劳,也是我齐国的福气。这即将迎娶的莒国和宋国公主,也都是殿下为我齐国一步步开枝散叶,加深根基。殿下何须自谦自责?”

卫氏的话一浪接着一浪,像要把他淹没似的,他愈挣扎便愈要窒息。婉好似端坐在岸上,那些浪又把他推离她,越推越远了。他马上就要失去她了。

诸儿霍地站了起来,“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像临终之人,用尽力气说出最后的话。

婉受惊似地抬头望了望他,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其余几个则面面相觑地望着诸儿。“婉妹妹,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以前、现在、以后。。。”

屋外的知了声聒噪起来,衬得屋内鸦雀无声。消暑的冰块融化成水,不小心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吓得人一激灵。

卫氏又惊又怕,诸儿和婉身为兄妹,诸儿竟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她思索了半天,颤巍巍地说道:“天气热,人不觉就头昏脑胀,殿下喝口茶消消暑吧。”

“卫夫人,谢谢你的茶。”诸儿喝了一口,感觉胸口澄明了许多。他走到婉的身边,拉住婉的手,“我今日来拂绿殿,就是来寻你,告诉你我的心意。今日这里刚好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遮掩。只有我们光明地在一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芸儿又似清楚又似糊涂,小白却似明白了:“殿下,我羡慕你,也佩服你的勇气。可是此事,是否只是你一厢情愿?婉姐姐是否同意?父王又是否同意?”

卫氏忙打断小白:“小白,你胡说些什么?”

诸儿却回头对小白笑了笑:“小白,你果然是最明白的人。婉妹妹,我现在就要和父王说清楚我们的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婉的心里似有微光忽亮忽暗,她知道他和她绝无未来,她对他不能有什么觊觎,但是他此刻就在身边,握着她的手,让她明白自己这些日子心里是有多少思念、多少委屈、多少渴望。

就算没有未来,她也舍不得放手,她永远无法当着他的面说拒绝。“但君所求,我必予之。”

婉的声音细细的,但是在听在诸儿耳中如同仙乐,他自上午焦躁的心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朝婉看去,迎上的婉的脸几分坚定、几分娇羞,但好似又有几分悲凉。

诸儿拉着婉的手朝屋外走去,待要踏出门口时,他转了头,对卫氏笑道:“卫夫人,谢谢你的茶,这是今夏我喝过的最香的茶。”

拂绿殿外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知了声铺天盖地,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诸儿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他的一切心意婉都知晓。婉也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诸儿要带她去做一件疯狂的事,这也许会让他们跌入深渊,但是她愿意随他一起掉落。他们起初是缓缓地走着,后来越走越快,最近诸儿竟拉着婉竟跑了起来。

拂绿殿离汉广殿并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汉广殿的门口。诸儿望着气喘吁吁,娇汗淋淋的婉,突然说不出的舒畅,哈哈大笑起来。

婉看着平日严肃的诸儿跑得头发纷乱,笑得弯腰扶背,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的笑声惊动了里面的侍官,侍官出来正要问个究竟,不料竟是殿下和公主,忙做了个揖,说道:“殿下、公主好,这会子大王正在休息,不知殿下可是有急事要求见大王?”

“正是,我有万分急事要见父王。”诸儿说道。

“那么容小臣进去通报。”

不一会,侍官出来了,把诸儿和婉请进了殿。大殿里有些暗暗的,大概是放了太多冰,让人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和殿外的明亮、炎热俨然两个世界。婉突然有些害怕,想挣脱开诸儿的手,然而诸儿却把她的手扣的更紧了。

齐王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个人。诸儿着月白色长袍,婉着苹果绿纱裙,男儿风流,女儿娇俏,若不是他二人身份,真真是一对璧人。

他简直为这两个孩子感到骄傲,他们长得是这么好,诸儿已是治国能才,婉也出落得仪态万方。他费尽心机,百般暗地阻挠,可是他们还是没有猜忌、生分、决裂,最后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要逼着他做出决断。

“既来了,你们就先坐下吧。”齐王的声音好似遥远的地方传来。

诸儿和婉却哪敢入座,双双跪在了地上。“父王,儿臣今日来,是,是要向父王禀明一件事。”

“不急,先坐下,慢慢说。”侍官上前搀扶起诸儿,诸儿只得和婉坐在侧面的几案后面。

“诸儿,你今年几岁了?”齐王悠悠地问道。

诸儿不明白齐王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只得答到:“孩儿今年虚岁二十了。”

“二十,时间真快,我到现在还记得元妃刚生下你的时候,你瘦得像只小猫,可是却把我和你母亲都高兴坏了。后来她离去的时候,你还只有四岁,一直哭着寻母亲。

那时我刚吃了败仗,又失去了最亲近的人,等别人都离去了,我抱着你一起哭,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可是,这些年过去了,咱们齐国越来越强盛了,你也成了威名并重、屡立战功的太子。”

诸儿从来不曾听齐王说这些,不由地惊住了。

“婉,你今年几岁了?”齐王又问向婉。

“女儿今年十四了。”婉弱弱地说道。今日的齐王疲倦、平静,又有些慈悲,但不知道为何,和平日威严的齐王相比,婉似乎更害怕眼前这个父王。

“哦,十四。。。你出生好几年,我都没有去过甘棠殿,你可知道为什么?”齐王问道。

“婉儿,婉儿不知道。”

“你母亲怀你的时候,我正带着夷将军和许国作战。后来我回宫,宫里总有些窃窃私语,说你母亲和我的一宠臣私通。

我当时是动过杀心的,可是,我下不了决心,毕竟我和你母亲也有过那么好的日子。还有清,那时她还小,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我舍不得。

我只能狠着心不去甘棠殿,想着让只要不断了你们的月例,让你们母子自生自灭也罢。

可是你,你真是太机灵了,有次我在路上遇到了你,你人小胆大,有勇有谋,把我引到了甘棠殿。过了这么些年,我终究还是原谅了你母亲。

放不下的人是她,这些年,是她一直防着我,和我倒越来越隔膜了,若不是如此,宫里的三言两语何至于让她就选了轻生?”

齐王的话句句如惊雷在婉耳边爆炸,原来这些年,父王一直都知道,那么他对自己的宠爱,是为了什么?她太渴望知道原因了。“父王,这些年婉蒙您垂爱。可婉并非您的女儿,您为什么要对婉这么好?”

“你不是我女儿,可你终究是你母亲的女儿,是齐国的女儿。作为一个国君,既然要留下你母亲,我就不会故意为难你。”

“可,可您。。。?”婉依然穷追不舍。

“你有孩子的温柔,又有大人的城府。面对目标不轻易放弃,又能屈能伸,最后往往能成事。这一点,倒颇有几分我的样子。

一开始,我是把你当成将来嫁入他国的棋子来培养的。可是,时间长了,我慢慢就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对你的偏爱甚至超过了清,更不用说其他公主了。”婉沉默不语,父王说的确实是实话,可是如今,她马上就要失去他的父爱了,她的母亲背叛了父王,她也将要背叛父王。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今日你们冒着烈日前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要紧的事?”齐王笑问。

“父王,我,我和婉妹妹确是有一事要禀报。”诸儿突然紧张起来。

“可是你们的感情超过了一般兄妹,希望我许你们一条明路?”

诸儿被齐王的话给问倒了,他想过无数次齐王听到他和婉二人关系后的反应,发怒、伤心、失望、惩罚都有,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你们是我的儿女,你们是兄妹,诸儿是以后的齐国国君,婉是未来的鲁国王妃,你们都是要为齐国奉献一生的人,你们想让我许什么路呢。”齐王的声音不大,倒像是在询问两人的意见。

“请父王收回婉和鲁国的婚约,宣婉病重甚至于暴毙,然后放婉出宫,令婉以新身份重活,她若愿进宫,我便娶她进宫;她若不愿再受拘束,我就在宫外为她安置好生活。

这样一不至于得罪鲁国,二不伤父王名声,三可放婉自由,让我二人在一起。”诸儿大了胆子说道。

齐王听了心里大惊,这诸儿心里大约已经谋划过无数次了才有这样的计谋:“听上去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万全法子了。“婉儿,你怎么看?”

婉尚在风暴之中,这想法诸儿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放她出宫,还她自由,世界上不再有婉这个人,新的她可以自由生活,自由去爱心上人,这好似遥不可及的幻梦。父王会同意吗?“婉但凭父王和殿下安排。”婉轻轻地答道。

诸儿听到婉的回答,用力地握了握婉的手以示回应。两人齐齐望向了齐王。

“此事牵涉到鲁国,需容我细细思考,你们先回去吧。在我同意之前,你们不可再私下往来,我会派人监视你二人行为,如有逾矩,你们就不要指望将来有什么好的结果了。你们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两人在不可置信中走出了大殿,太阳的威力有些弱了,但大地被炙烤了许久,热气更重了,人像在蒸笼中,一下子就浑身湿汗。拂绿殿很快便到了,婉望着殿门,心里突然有无限的不舍,她不敢看诸儿的脸,低头说道:“殿下,我到了,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诸儿把婉拉向自己,低声说:“别担心,父王一定会答应咱们的,咱们只要用心等待。”

“那么,再见。”婉说道,正准备挣脱诸儿的手,诸儿却一下子把她拉回,按在身后的一颗大红豆树上,吻披头盖脸地落了下来,似要把这几个月的相思全部说尽。

婉似等待这个吻已许久,立即更热烈地回应,好似濒死的鱼遇到了空气,渴死的人遇到了水源,二人闭着眼睛疯狂地索取、回应,汗和泪水交织在一起,全然忘记了天地为何物。

路旁有一小厮经过,被喘息声吸引,朝声音方向望去,看到了如盖绿荫下唇颈交织的太子和一女子,吓得如同见了鬼,一溜烟地跑了。

许多年后,婉都无法忘却那个夏日,那个少女时代最后的吻。她预测了她和他的分别,并认为他们不会再有重逢。

诸儿也是记着这个吻的,这个吻是如此炙烈,炙烈中带着决绝,连带着夏的热度,烫伤在他记忆的最深处。

然而,当时的他满怀期望,并未意识到这是决绝,他以为那是思念。直到婉嫁入鲁国,他才明白也许婉早就明白了齐王的安排,那是恋人告别的吻,没有过去,不计未来,一瞬间却是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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