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秦跃头皮炸裂，第一反应是回手擒拿，幸而他止住了，战战兢兢地回头，正对上爱子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爱子？”秦跃不会日语，感到了深刻的交流障碍，他上下打量她一番，这姑娘跟丢魂了似的，从头到脚除了长相，没一处正常。

她双目无神，眼珠还微微向上翻，露出下三白，她的嗓音也变得平展机械，毫无感情：“走吧。”

是日语，秦跃没听懂，猜测应该是跟着她的意思。

说完这句，爱子就放下手，直直地朝前方走去，秦跃的视线追随她，一扭头，身后已经不是那段上坡路！

取而代之一段漫长的台阶，每隔九级就有一座暗红色鸟居，通常这种鸟居会出现在神社，难道这上边就是皆川母亲所说的奇怪神社？

他站在原地没动，爱子就停下来，像游戏里带领人物的NPC，察觉到玩家没有跟上，她就按照程序设定停驻。

“……”秦跃深呼吸，竭力将那种毛骨悚然感压下去，借着月光照亮，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

沈烟又跑去哪了？

秦跃尝试和爱子对话：“你看见沈烟了吗？”

爱子听不懂汉语，毫无回应，她带着秦跃拾级而上。

最后一座鸟居，面前是一条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神道，神道穿过开阔的庭院，神社建筑已经衰败了，屋瓦散落，梁柱坍塌，万籁俱寂无声。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而起乌云，遮天蔽日，层层阻挡了天幕，浓夜不见星月，四周霎时落入一片吊诡的黑暗中，秦跃伸手，看不见自己的五指。

有人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十分冰凉，拉着他往前走。

秦跃猝不及防，没有跟上对方的步伐，踉跄地跑了两步，那只手松开他，急不可耐地迎向前方，秦跃听见了诡异的欢快的脚步声。

“爱子？”秦跃大声呼喊，他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他更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瞎了？！

惊雷般的歌声炸开，五颜六色的舞台灯光扑面而来，一刹那，刺眼到秦跃伸手挡住光线，周围忽然挤满了人，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都是夸张到咧到耳后根的笑。

正常人真的能把嘴咧到耳根吗？不正常！

秦跃头皮爆炸，毛骨悚然，他被人群拥挤着，感受不到丝毫人潮带来的热意，反而如坠冰窟，他在他们中间，顺着这群人的目之所望，看见穿短裙上台的爱子。

她还是那样冰冷无机质的眼神，却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宅舞动作，脸上挂着固定的格式化的笑容，台下的人跟着她的动作一起跳舞。

渐渐地，他们的动作都统一了，向左伸手，右高抬腿，逆时针转动脖子，向后弯腰，向前弹腰，再来一次，无限重复。

秦跃紧紧盯着爱子，拨开人群向她走去，爱子就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她背后，冒起一股不易察觉的青烟。

幻象？还是迷阵？

他记得破败神社中空无一人，怎么可能又是音乐又是观众，像极了他们初来乍到时看的那场表演，一切都不正常到了极点！

秦跃伸手，手却结结实实拍在了观众的身上，是布料的触感，真实到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望向他。

难以形容那样的场景，他们的舞蹈动作其实并没有停下，甚至非常有节奏有规律，向左伸手，右高抬腿，逆时针转动脖子，向后弯腰，向前弹腰。

但就是维持着这样步履一致的舞蹈，所有人同时踏着舞步，向秦跃围拢而来，他们把他圈在中间，诡异地跳着舞，又诡异地逼近他。

秦跃头皮发麻，第一反应是去看舞台中间的爱子，爱子却毫全无察觉，只顾着在自己的舞台上蹦蹦跳跳。

“跳。”脑海中忽然传来声音，是沈烟！又是千里传音，秦跃回他：“大仙，你在哪里？”

“跳。”沈烟没有回应，只是重复。

秦跃咽口唾沫，心想我可从来没跳过舞，武术倒是学得出类拔萃，可一旦涉及正儿八经的舞蹈，他的大脑就操控不了四肢了。

但沈烟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秦跃主打一个听劝，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跳了。

幸好这些人重复了很多遍相同动作，也不算太难，秦跃盯着他们的动作，步调一致地跟跳起来，向左伸手，右高抬腿，逆时针转动脖子，向后弯腰，向前弹腰，再来一次。

“要跳多久？”秦跃在脑海里问，无人回应，大仙儿话少，才不会有问必答，可能他觉得秦跃这个问题不重要。

秦跃只得认命地跳下去，就在他跟跳的过程中，那些观众不再围拢，而是向左右退开，恢复了原来七横八竖的站位，所有人的视线重新回到爱子身上。

音乐逐渐变化了，从高昂欢快的二次元战歌，慢慢低沉下来，变成了舒缓哀伤的低沉小调。

爱子在唱什么，秦跃根本听不懂，她不断地重复樱花那个单词，然后观众的舞蹈戛然而止，在她哀伤的歌声里，所有人向她围拢，将爱子圈在中间。

秦跃头皮发麻，直觉这是一场仪式，是涩谷演唱厅里未尽的邪典仪式！

而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跟随着人流围到爱子身边，双膝弯曲，僵硬地跪了下去。

不能跪！秦跃的意识在疯狂叫嚣，而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膝盖落地瞬间，周围的舞台和观众全部消失，灯光瞬间没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夜，秦跃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心跳快到犹如擂鼓。

强烈的紧张和惊惧刺激肾上腺素不断分泌，刺激着大脑维持极度的清醒和理智，他浑身上下冒出冷汗，但他的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真正的万籁俱寂。

“抬头。”有人说。

秦跃已经无法分辨是谁的声音，但他依言抬起头，若干只有大有小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中，不怀好意地盯住他，那些眼睛还会眨动，但明显不是正常人的眼睛！

秦跃跌坐在地，他握紧双手，极缓慢地站起来。

“往前。”那人又说。

秦跃迈开步伐，竭力忽视周围那些形状怪异的眼睛，心跳剧烈，毛骨悚然地往前走，没有风，没有光，什么也没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脚底下踩着什么。

他只是单纯地遵循那声音的指使，毫无头绪地往前走。

而上一次他受蛊惑这样往前走，是去往黄泉！

不知何时起，周围有了动静，密密麻麻的诵经声，依旧是秦跃听不懂的日语，空灵高悬，不断在黑暗的空间中回荡。

秦跃似乎再一次经历了那样的痛苦，有人握紧手中剑，那剑洞穿了他的心脏，然而无数符咒贴在他灵魂之上，如天火灼伤，滚烫，无法摆脱。

“……”秦跃终于看清了那个人。

那人手中剑刺穿他的同时，秦跃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沈烟冷漠的目光，如同在蔑视一只蝼蚁。

在剧烈的疼痛中，秦跃陡然瞪大双眼，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而他的手，正牢牢贴在石壁上，掌心微微战栗。

紧接着，角落传来打斗声，月色穿透窗棂，映照在沈烟清冷绝尘的脸上，他弃剑不用，化剑为掌，饶是如此，他的伸手依然招招毙命，凌厉而果决。

至于他的对手，就是披头散发的爱子。

此刻，爱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她的身形可以扭曲到不可思议，如同旋转的弹簧，避开沈烟的掌击，紧接着，她的头发暴涨，抓住他的收回去的手腕。

秦跃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冰冷僵硬，就像身边的这座石像。

石像？

秦跃回头，这分明不是墙壁，他的手正放在一座雕塑上。

秦跃睁大眼睛，这座雕塑高抵房梁，共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上都长了一张女人脸，这九个脑袋都连接着蛇的身体，而蛇身上，分明插着沈烟那把剑！

要是拔掉那把剑会怎样？秦跃不受控制地想，他的手贴着九头蛇身，不断靠近沈烟的剑，他有十分强烈的预感，或许别人无法拔剑，而只要他动手，能轻而易举将它拔下来。

这一切只是因为——

他是沈烟的…

脑海深处传来剧痛，秦跃两手同时贴住蛇身。

与此同时，落于下风的爱子实力暴涨，她的头发如同千万条不可断裂的丝线，紧紧拽住沈烟，不断绞紧他的手臂，而那些丝线缠绕的位置，正是先前青衣伤过的地方！分毫不差！

沈烟眼神骤暗。

他是一个过分理智和冷静的人，活了上千年，即便这数千年间，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这不并妨碍他作为最后一个诞生的神族，有着矜高桀骜的自恃。

他从来不认为，他会败在一个凡人手上，即便他的种族已经没落，消弭于时空的长河，他也找不到墟海尽头的归家之路，而隶属于他的职责，也在寰宇归于人族那场声势浩大的行动中，名存实亡。

但——

爱子抓住他，利爪刺向心脏。

秦跃伸手拔剑，沈烟抬臂抵挡。

哗啦，血水四溅。

新年快乐吖！！！[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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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