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小江？哇，好久不见，变得更俊了，是不是还长高了点。”李书记放下文件夹，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他。

江传绪被他拍得肩膀都痛了，咧着嘴：“我不是在电话里跟您说了要回来吗。”

“是啊是啊，你是说了。但是电话里听到和亲眼看到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好不好？怎么样，一路走来是不是觉得浦村变了个样，还有你记忆中的样子吗？”

江传绪：“真是大变样啊。还好有杨意带着我，不然我怕是要找不着北了。”

李书记开怀一笑，但想到江传绪此行的目的，他的笑容有所收敛。

“再说说你吧，电话里跟我说这些年你一直在云都，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江传绪道。

杨意从后面走上来，站到江传绪身边，对李书记说：“李爷爷好。”

“混小子，我还没到当爷爷的年纪呢！”李书记板下脸，但没过两秒嘴角又止不住上扬。“可惜竹禧不在，不然让你们三个说说话。她也变化不小呢。”

李竹禧是李书记的独生女儿，以前江传绪寒暑假时回浦村总会碰见她，来往多了自然就认识了。按时间算算，她现在应该在上高中。

“是是，您最年轻。”杨意仍是一副不正经的腔调。看来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李书记笑骂：“少来！”

他看看杨意，又看看江传绪，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流连几许，眼神闪烁之间，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欣慰。

“看到你们这样站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李书记中气十足道：“恭喜。”

“……？”江传绪不明白，这有什么恭喜的？虽然江父在村里风评不是很好，但他毕竟刚刚死在医院里，继承房子在江传绪这里并不是什么值得祝贺的事。

眼下将近饭点，人们陆续起身回家烧饭了。江传绪把证件从包里拿出来，整齐叠好交给李书记，不料李书记扫了几眼，抽出其中一张，皱眉道：

“这张证件已经过期了啊，你爸他也没注意。”

江传绪凑过去一看，确实，有效日期只到上个月就截止了。不过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想来无暇顾及。

江传绪：“那怎么办？”

李书记：“补办吧。不过一套程序走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搞不定的。小江你不着急回去吧？”

江传绪：“……”怎么说，他原本计划是最多不超过五天的。他的店还开在云都，离开时间久了对生意不好。

之后李书记留他们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除了回答李书记的问话，江传绪没有主动挑起什么话头，吃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盘子里的。

一直到他们跟李书记告别，走到外边院子，江传绪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绪哥。”

“嗯？”这还是杨意第一次叫他。

“来我家住吧。”杨意说。

“……刚刚李书记没出来之前，你是不是就想跟我说这个？”

杨意不答，笑着反问：“你来，还是不来？”

江传绪故意说：“不来。”

杨意脚下一顿，果然朝他侧过半个身子，问道：“为什么？你的车没修好，房子的事情也没办妥，住在我家，想去哪里我可以骑摩托载你，这样不是更方便么。”

江传绪也微微侧过脸去看他，认真道：“我不能只顾着自己方便。你好不容易放假回趟家，还是在家多陪陪爷爷吧，不要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了。”

“再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让我怎么还啊。”江传绪说着说着，竟然真有点惆怅。

杨意停下来，不走了：“可是，我很寂寞啊。”

江传绪也停下来，歪着脑袋：“啊？”

杨意飞快看他一眼，低下头去，说：“村里同龄人不多，离我家又远，平时没什么人陪我聊天的。”

“爷爷他也希望能多一个人陪他，今天早上他不是还说喜欢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传绪脑子里又浮现出自家厨房里混乱的景象，阵阵恶心涌上心头。或许收拾干净了再回去也不迟。

他轻轻点头，“那就又打扰了。”

杨意笑起来，那抹笑意在他眼里十分生动，映得他整个人明亮又鲜活。

他绕过江传绪去拿头盔，递给江传绪时二人的手碰了一下。

江传绪感觉他手指冰凉，掌心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粘腻。心道杨意看起来也不虚啊，太阳底下怎么还出冷汗。

回到杨家，杨大爷坐在门外的小板凳上乘凉，手中蒲扇悠悠扇动。

“哟，回来啦。”

江传绪：“你们忙你们的哈，我就在这走走看看，不会碍到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杨大爷手中扇子都拿不稳了，“这孩子还怪幽默的。”

幽默的江传绪最后还是迫于无聊，选择去看看杨意在干什么。

转了一圈没发现，才知道杨意在厨房里烧柴。他用长长的夹子拾起地上的干柴，丢进火炉里面，溅起细小的火星。

橘黄色的光在他脸上跳跃、流转，一双眼睛在火光下非常明亮。

江传绪很少进厨房，更没见过这么有烟火气的场面，有些跃跃欲试。杨意把夹子递给他。谁知他扔进去一块木柴，火焰被压得矮下去，灰烟从炉子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咳咳……”江传绪被呛到了，转过头去咳得惊天动地。杨意给他拍背，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他终于缓过来了。江传绪感觉自己脸上发热，应该是温度太高了。他咳得太猛，眼角沁出些泪花。

杨意不作声，手上动作也停了。江传绪正想再问一遍，杨意开口了。

“没什么，我说你扔得太用力了。”

他把剩下的木柴都添进去，长夹放到一边，起身把饭菜放在锅里蒸熟，就走了出去。

只留江传绪一个人在这坐着。刚刚杨意看起来好像不太自然？江传绪本想继续跟着杨意，但又怕像刚才那样耽误事情，只得作罢。

浦村的天似乎黑得比云都更快一些。往常这个时候，江传绪还待在自己的店子里没有下班，现在外面已经是日暮西沉了。

手机在浦村也是信号时有时无，跟块砖头似的，江传绪一下子觉得生活少了许多乐趣。

加上他本来就有些怕黑，现在回想起来，回浦村那晚之所以会把车开进沟里，肯定少不了这方面的缘故。

再次见到杨意是在晚上了，他骑摩托去把江传绪的行李运了回来。洗完澡后江传绪穿上自己的衣服，打算早点回房间睡觉。

屋里有灯，推开门，杨意也在。他穿着灰色的睡衣，头发蓬松柔软，悠闲地靠在床上。

江传绪：“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打地铺了？”

“是啊。我看你睡着了，不想吵到你。”

“为什么不睡在别的房间呢？”江传绪问。

杨意耸耸肩：“就两间房。另外一间是爷爷的。”

“你之前没跟我说。”

江传绪走到床边，拿起一床被子就要往地上铺。

“你干什么？”

“打地铺啊。我想睡觉了。”

杨意：“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江传绪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连连摆手：“那怎么行？我在你家里借住，怎么可以让你睡地上，自己一个人睡床上？”

杨意微微一笑：“那我们一起睡床上。”

“……”

杨意：“不行吗？那看来我们只能一起打地铺了。”

江传绪：“……”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睡到了一张床上。

熄灯之后伸手不见五指，江传绪能感受到身旁另一个人的呼吸。他从来没有和同性同床共枕的经历，此刻紧张又尴尬，一动不动。

杨意突然翻了个身，碰到他的手臂，指尖温热。杨意面朝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喜欢看星星吗。”

此时江传绪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听到杨意的话，他压下一片黑暗给他带来的不适，转眼向窗外看去。

他看见了满天星辰。

夜空像质地柔软的丝绸如水般滑过，星星点缀其中，比世界上最奢华的夜明珠还要明亮。

“好美啊。”江传绪在云都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夜空，此刻看得移不开眼睛。

黑暗中谁都没有再说话，看着星空就像是置身于宇宙，世间万物都在此时凝固。

过了会，杨意似乎朝他靠过来一点，在黑暗中静静凝视他：“后天晚上有一个篝火晚会，在村子里搭了舞台，我带你去吧。”

江传绪还在寻找最亮的那颗星星。

“好。”

房产相关经不起考究啦，已老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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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