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联络人

“联络人”对“特勤人员”而言至关重要,两者之间相互配合,相得益彰。

我来TZ交付新一套武器装备,这帮汉子真糙(操),就拿普通的用弹量来说,都比别的军多出十倍,不可否认好枪法是子弹喂出来的。

之前特制的箭雨式榴弹,TZ打起来跟普通弹一个揍性,这就有点奢侈了,还无偿提供给武警,搞得如今供不应求。我常被招来基地,给TZ武器装备部做“长工”。TZ基地俨然够格一家小兵工厂,队员虽不多,但个个都是手艺人。

我正在“小工厂”里组装零部件,谈战冷不防凑近了颗人头过来,我差点第一反应就是随手拿箭镞戳他眼睛。他反应贼快,在我的手臂有动作前,及时拿捏住了我的肩胛骨,手臂一麻,我彻底失去了动能。

唉,这也是他的第一反应,可怕到让人胆寒,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中,他总能洞察先机。一般人,眼睛看到了再有行作,大脑的调配性存在时间差,虽然这个时间差极短,但足以“措手不及”而丧命。谈战这种长期处在感觉第一的灵敏状态,神经的敏锐度高过常人,身体素质调控每一根神经都是攻击态势,这个“反射弧”自然短了。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他的动作,他耸耸肩表示:这是本能反应,他也控制不了。

大爷的,我那点微弱的“自信力”被他碾压成齑粉。我也要练就这样的肌肉记忆,随时随地反射外界一切刺激。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偷袭谈战练手,训练自己的反应速度。

跟谈战相处久了,他一眼就瞧出了我的歪心思,告诫道:“正面出手,那不叫偷袭,我不会给你起手的机会;背后偷袭,当心我一个没控制好,你容易致残。”

有TZ立马附和:“致残算是最轻的了,谈队出手通常都是致命!丫头,你就一条命,还是且行且珍惜。”

行!你们就打击我吧。我放下手上的活计,转身走向门口。

谈战问:“去哪?”

我头也不回,答:“你自个儿砌吧,我罢工!”

谈战两步靠近我,勾住了我的肩膀,讨饶,“行,陪你练!”

对嘛,这才像话,不互惠互利,谁跟你玩啊!知不知道军部内我的“行情价”,可贵了;军部外,都付不起我的出场费,最主要的是师兄不让去。

下午,谈战说陪我练枪,我欣喜。跟着他学习、练习,每回都是收获满满。他说技巧性没啥可教的了,训练我熟能生巧。

靶场,我俩面对面站,相距十米,用步枪打对方身边的枪靶,枪靶用铁杆支起,与我们的头并排放。我看这布置,惊出一身冷汗。这么近的距离,我不是不能打,只是评估:如果开枪,会不会伤到他。

谈战鼓励我:“我相信你!”

我竟然无言以对。行吧,他说信我,万一不小心失手了,我可是不负责哈,他是个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近距离枪声大,我俩都带了耳塞。很神奇,谈战说相信我,我便打的云淡风轻,这么近的距离,子弹射出在空气中造成的气流,肌肤都能感受到。我根本不带瞄的,枪枪都集中在十环的中心点位。而谈战就更是。十枪过后,他居然拿尺子比对弹孔和弹孔之间的微毫米差距。然后得意地告诉我,他的弹孔距离更近,甚至有“两弹一孔”的情况。

我内心腹诽:大爷的,你的子弹贴着我这么近距离的打,如果对面站的不是你,我才不傻,跟你玩“游戏”了。

第二天,我在TZ的“小工厂”又忙了小半天后,谈战突然出现了,看他的神色不像是来监工的。他立在门口,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近,他转身往外走,示意我跟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事?

进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他示意我就坐,而他靠近我坐下。我谨慎地观察四周,看向他时,他微微一笑。

我内心一紧:我去,准没好事!

紧接着段澄明推门而入,我和谈战立马立正敬礼。

这一刻,我知道:天塌了!(只是我的天)

段澄明随手递给我一个文件夹。我迟疑了,要不要接?主要是考虑到自己是否有能力从TZ老大手上接任务。以TZ的实力,凭啥瞧上我这么个“二愣子”。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有自知之明。我打小就在段澄明身边绕,亲切喊他“段爸爸”,不然,换个其他这级别的首长,我还真不敢不接文件夹。

谈战看我没有接的意愿,他挺顺坦替我接下,然后打开来,把首页抽出来给我。他很贴心的拿着,凑近我,方便我看。

我突然惶恐了,他这殷勤的模样。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椅背后靠,这是个明显的推辞姿势。平时,我们的坐姿都是挺直了腰杆,绝对不能靠椅背的。我真不明白,有什么任务谈战搞不定,非得由我主导。

在段澄明和谈战两人灼灼的目光下,我尴尬的笑笑掩饰自己的无可奈何,正眼瞧了那张纸上的内容。大爷的,又是龙奕这货干的好事!他这辈子的乐趣便是坑我。

任务的起因是:龙奕在缅甸的情报员遭遇了危险,需要营救。本来这是龙奕的活儿,但他恰巧这段时间出任务了,还处于静默状态,收不到外界一切讯息,于是这个营救任务便启用了第二联络人。而就这么不巧,我正是那个第二联络人。

为啥我会是第二联络人,而且是在我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经过龙奕和他的情报员商量后,一旦遇到危险,尚有拯救的可能性,便会发出求救讯息,龙奕作为第一联络人如果不能接收,那么就顺延到第二联络人主事。

这么说,龙奕的情报员相信我?出于安全考虑,只会定两个联络人,而且是他值得信任的人。我就想问:那情报员是哪个,面都没见过,凭啥就赖上了我?情报员的身份只有当我接了任务后,才会被告知。

段澄明和谈战都在等我的决定。

我好奇地看向谈战,他很默契地示意我可以问问题。犹豫权衡要不要接这个任务的间隙,我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我:“龙奕的任务,TZ为啥接?”

谈战:“我和他捆绑了。”

天真的我忽略了一点,其实我也被捆绑了啊。我内心感叹:这个“串并联电路”,真TM牛逼!

我:“你陪我去吗?”

谈战:“当然,你一个人搞不定。”

我内心:你一个人能搞定,你去不就得了,为啥非得带上我。浪费人力资源。我自家专业的一亩三分地还没“浇灌”了,就被你拉到你家田里打长工。难怪师兄骂我不务正业,时常在老师面前抱怨: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工程荒废了自家专业。老师和师兄都不能得罪,我在夹缝中求生存是多不容易。

段澄明补充道:“介于你对这一区不熟悉,由谈战引路熟悉环境,如果这次顺利,也方便你以后单独出任务。”

我内心抑郁:大爷的,还有下一次?

段澄明继续叨:“是该培养新人接手了。”

我内心更郁闷:啥情况,还当个事业搞搞?我震撼了,冷汗直冒。我,一个完全没有情报分析能力,对突发事件也没有应便能力,对亚洲区事务知之甚少的菜鸟,凭啥能处理国际事务?您就不怕我是个专门添堵的“猪队友”,到时还得您亲自出马擦屁股。以往的任务都是“领队”让干嘛,我干嘛,从不用考虑自己需要干嘛。

谈战:“扯远了,回归正题,这个任务你接不?”

段澄明白了谈战一眼,显然对他批评自己给我过大压力表示不满。

我满头是汗,点点头,人命关天,我能不接嘛!

谈战让我回宿舍准备准备,下午出发。我打了通电话给老师,说明我被多“扣留”在TZ几天打工,当然出任务这事得保密。段澄明应该跟尹老师打过招呼了,老师啥也没说就同意了。

谈战:“您这是有意让她接手事务?”

段澄明:“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谈战:“对她开放权限?”

段澄明:“你别看她一副不经事的模样,禁不住吓,遇事习惯后退,那是因为平时都是跟你们,躲在你们背后当然高枕无忧了。但待她熟悉了环境,摸清了门道,不但不会怕事,遇事还会主动上。”

谈战:“怎么说这丫头,您就不心疼?”

段澄明:“你以为,有的是人在磨砺她,我不过是顺便添把火。”

谈战:“看出来了,不是您亲生的。”

段澄明:“这丫头手艺精,性子稳,是个能沉下来做事的人。被你和龙奕亲自带着历练,能力不会弱。”

谈战:“这点,我认同。”

段澄明:“既然这样,那就全心全意地培养,她不比咱们的人,得费你多花点心思。还有,毕竟是个女娃娃,你悠着点。”

谈战:“行!”

当天,我和谈战启程,以玉石商人的身份作掩饰进入缅甸境内。这种单独的相处让我不免有些紧张,因为一路上我都在盘算着“人情帐”这码事。按行情,谈战的“出场费”是天价,我可不想因为这一次,从此“卖生”相赎。

我窘迫地问他:“老大,收费会不会太贵啊?我怕付不起。”

谈战会心一笑:“不用你付,龙奕付。”

那,我的费用谁付?

后来,龙奕跟我说:“一家人,大可不必算账算的那么清楚。”

我抗议:“亲兄弟都明算账,更何况我非亲生,是捡来的!”

龙奕这货还不起账,就干脆摆烂——赖账。

下了飞机,我们在指定的停车场内取了辆轿车。

之前的安全屋是不能再去了,但接下来该找谁了解情况呢?龙奕的情报员小新如果是在被抓前发出的信息,现在线索已经断了。去哪救人?

我:“我们现在去哪?”

谈战:“安全屋。”

狡兔三窟,情报员的安全屋通常不只一间。

我:“你知道在哪?”(你和龙奕的资源共享这么密切吗?)

谈战:“不知。”

我:“那怎么去?”

谈战:“你知道。”

啥,我没听错吧。我瞪着大眼睛,赶忙摇头,强调:“我不知道!”

谈战:“龙奕会告诉你。”

我:“他连第二联络人的身份都没跟我提过,怎么可能告诉我。”

谈战:“不会明说,他有他的方法。”

我禁不住内心呐喊:大爷的,那你问他啊!

谈战:“靠你自己回忆。”

我:“万一,我记不起来呢?”

谈战:“他一定会用他的方式让你记住。”

我:“啥?老大,是我在记!”

谈战:“我信他!”

你俩不要这么高深莫测行吗?我等凡人真不配!

我仔细在大脑里搜寻了一番,沮丧了,“我真想不起来!”全然没有半点提示,又没有特定的情境,谁给你记?

谈战引导我:“你,再想想。你喜静,不愿意到处跑,即便待在这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安全屋。他不方便直接告诉你第二联络人的事,因为当时的你一定不会接受。他知道你会拒绝,就不会明说。我和他所处的环境通常都是命令式,根本没有‘拒绝’这一选项。但对他而言,你是个例外,他不会勉强你。在仰光期间,他有没有找借口带你出门,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我去!谈战果真了解龙奕。经他这么引导,我想起来了。有那么一回,龙奕说带我出门,要考较我的观察力,平时他就这么训练我,我根本没疑心。一路上,他并没有明确什么目标,只要我关注一切。他带我一路走来,然后停在了一个地方,考问我经过这一路的事物,有些我答得上来,有些我答不上来,他便带着我原路返回,提示我注意路上的某些特定事物……难道,那次,就是他刻意带我去认安全屋?

谈战观察我沉思的表情,判断:“想起来了?”

我:“我试试。”

谈战:“很好!我说过,他行!”

你俩过分啦!居然不考虑我行不行!

我回忆当初的路线,让谈战开车到了一个农贸市场,然后,我俩下车,步行。从这里开始,我们穿过市场的摊位,走到边缘,经过一家买禽类的摊位后,揭开一张悬挂的塑料片,看到一条向外延伸的小路。

走上这条小路,我的脑海里居然突然现出了回忆,像是启动了开机键。我不属于那种过目不忘的人,但如果刻意要求我记住什么,我能迅速牢记。这条路的细节,我居然还能回想起来。龙奕这个妖孽,果然有手段,不知不觉间把一些信息塞入了我的大脑。

小路往上走是一个居民区,屋舍鳞次栉比。

走到第一个路口,我很自然的往左边转,因为记起龙奕当时向我指出左边墙的角落开了一种不知名的小野花,墙缝隙里顽强求生,长得很普通,但不管不顾冲出一条生路的劲道,足让人刮目相待。当时,他只是顺口一说,现在居然成了鲜明的指引牌。

按照龙奕的指引,每到岔路口,我都能想起他给我留下的线索:有树上的落果,或某家屋顶的设计,又或有数目的台阶……转过几次后,我们的面前又出现了岔路。这一次,我突然没了当时的记忆,一时拿不定主意往哪个方向走。

谈战提示道:“没事,闭上眼睛想想。”

我也是挺无奈的,照做。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只能继续闭着眼感受。视觉一旦受阻,那么其它的感官就会被放大。嗯,好臭!对了,是气味。我顺着这股臭味,转向了右边的路。

谈战:“有什么?”

我:“记得,龙奕说经过一个菜地,菜地里有个化粪池,很臭,但这种天然肥料种出的菜一定长得很好。然后,他还说……”我欲言又止。

谈战接话:“他说,反正吃下的菜最后也是这么排出来,再浇灌菜。”

恶,我禁不住有些犯恶心,用这样的方式加深我的记忆,龙奕真行!谈战也会。

龙奕曾以学术研究的口吻给我科普人的记忆力,他说每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但目前人脑只开发了不到百分之五。如果以带有强烈感官(包括五感)刺激的画面入脑,能够加强人的记忆。如经历过血腥恐怖的画面,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甚至成为梦魇。

最后,我们走出了居民区,沿着小路抵达了一座小山的边缘,站在了一排小平房前,建造得几乎一样的房子,怎么区分目标?记得龙奕曾带我走到了这里,指着这排房子说没路了,就走到这儿。

我和谈战凑近了一间间瞧,也没发现房子有什么端倪,年久失修,房体主结构还算牢固,无人居住,大门要么四敞大开,要么杂物砖瓦遮了大半。虽说是无主的屋子,但有人来往的痕迹。谈战说无业游民有时会借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在其中一间还算干净的小屋里蹲守了小半天也没见人来。天全黑了,月光照进来,屋里并不暗。谈战起身,我突然意识到他打算离开,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阻了他的动作。他有离开的举动,却没开口,那么就是他自己走,却要把我留下。

谈战咧嘴一笑,看向我,张牙舞爪的,做了个鬼脸,问:“怎么,怕鬼?”

“鬼”嘛,目前我没见过,谈不上害怕与否。如果将来有机会遇见一个狰狞的,我可能会给鬼一脚,实践一下“活人不能触碰到灵魂体”的所谓箴言。

我摇头,道:“人比鬼可怕!”

谈战:“你埋伏观察即可。”

我:“你早点回。”

谈战:“好!”

我就像是个期盼家长早点下夜班回家的小孩,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屋里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等待。打谈战离开屋子的那一刻起,突然觉得四周变得安静了很多,风声和虫鸣声被压低了声量,而我的心跳声却被无限放大,这是人感到害怕的一种心理反应。我不是没一个人出过任务,以往在丛林里都试过独自待上好几天狙击,但现在,我反而因无法掌握某些因素而不安起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任务,还有不确定的人。人?如果出现了一个人,我要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我要找的?谈战啥都没说,我有些莫名焦躁。

为何我身边的大神都这么高深莫测?我反思了一下:因为我是个小白。呜呜呜……

不能让自己一直困于焦虑的状态下,否则,啥事也干不了,必须找到我的“舒适区”。为了方便观察这排小屋,我栖在了树杈上,躲在枝叶间,借着夜色的掩护不易被人发现。这样隐蔽在阴影里的环境,对我而言,就是“舒适区”,我的心居然慢慢平缓了。夜半,闭着眼睛的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不是谈战,他要是摸近那是悄无声息的。先不说谈战能不能发现我,但至少不会让我发现他。

我不是目光如炬的那种,夜里视线本就不清明,而长期训练的我听觉不错,于是我干脆闭了眼充分发挥听觉优势。当这声音靠近时,我在树上望向已锁定的方向,见到了一个貌似酒醉的男人,步履摇晃走进了其中一间小屋。看得出来,男人是这的常客,他一路走来,没带任何照明设备,仅凭借月光视物。

他进屋后,席地而坐,也不嫌弃屋里的脏乱,从兜里掏出了几样东西,“注射器”将针管里的液体送进了身体,男人悠闲地躺倒在地,睡成了“大”字,身体偶有间歇性的抽搐。

好不容易出现个人,先不管是不是,观察着。有了目标,我的神经开始积极起来,全神贯注,警戒四周。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似乎听到了似有若无的声响,但仔细去分辨又不能确认方向,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脑海里突然有个意识告诉自己:有谈战那样的高手接近了。果然,不久后,谈战出现在了我栖息的树下,和我打招呼,因为有了事先的心理准备,我才没被他突然开声给吓死。但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树下,我完全不知。

至于谈战为啥能找出我?因为在夜里他就是“猫头鹰”。

显然,他已经看到了屋里的人。我跳下了树。他已经往山下走了,我跟着他的步伐。我们要等的人没出现。

我:“不等了?”

谈战:“是。”

我沉默不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提问,初入“职场”什么都不懂。以往做任务,有“权限”,很多事我不该知道,所以不能问,服从命令即可。龙奕一直这么教导我:谨言慎行。

我跟着谈战继续走。

他突然转身对我说:“想问什么都行。”

我:“这里,以后还能用吗?”

谈战:“不能。”

我:“接下来,去哪找人?”

谈战:“我动用了我的资源,等消息。”

我:“守株待兔,经常扑个空吗?”

谈战:“常态。”

所以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谈战留我守一路,他去另一路打探。其实,所谓的第二联络人非我不可也不尽然,无非是谈战通过这次任务实训我这个“新人”。

原路返回,我们回到车里休息,谈战把车停进市场附近的停车场。虽然来往车辆有些嘈杂,但闭目养神小憩一下还行。市场热闹起来后,我们下车吃了顿午饭。

下午,谈战带着我往一条巷子里走,进了一家地下拳馆。黑市拳赛,庄家坐庄赌钱,赔率想要多少都是庄家自控。

场子里面人声鼎沸,乌烟瘴气。中央是个拳击擂台,简易的陈设,围了一圈铁笼子,里面有两个赤膊上身的拳手对垒。

我瞥了一眼,黑市拳打起来不戴拳套,拳手手上缠绕绷带,拳拳到肉,脸打破相的惨不忍睹,下手不计轻重,打残至死的不在少数。拳手打得很猛,消耗战,不一下子见分晓,兼顾下注人的时间。有些拳手明明是高手,一拳下去就能把人撂倒,但为了赢钱,配合拳场打假拳。

这种拳拳到肉的硬杠打法不适合我,我的手脚没有这么强的抗击打性。如果对手是力量型的,我走轻巧路子,近身搏斗能用刀具解决的,绝不真打;如果对手不够打,以我多年习武的身手,放倒几个不在话下。看这样的拳赛,我觉得索然无味,没有兴致。

谈战边巡弋四周,边靠近我问:“会缅语吗?”

场子里实在太吵,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回:“不会!”

从没想过拓展这方面的业务啊,我脑容量有限,只够钻研几样。而且以前入境,都是跟着龙奕,我几乎就是个哑巴,可以不说话;听嘛,只会简单的常用语,除非出任务,我几乎都宅在安全屋不出门。

我紧跟着谈战在人群里穿梭,还以为他进这里是为了找哪个接头人打听消息,没曾想,他径直走到了梯形看台的高处,找拳场的人下注。我不解地望着他,他神秘一笑,嘴型道:入乡随俗。然后带着我落座,看拳赛。

我以为的“救人如救火”,不曾想是“隔岸观火”——看热闹。

谈战眼光毒辣,仅进场瞟了一眼就能断定场内拳手的胜负,这一局赔率高,他居然赌赢了。他所能掌控的不单是实打实的比赛,还有庄家希望的走势。

我突发奇想,如谈战这样耳聪目明的观察力,出境赚外快岂不是来钱很快。军部以外我们是不能有任何利益收入的,那他赚个“私房钱”啥的又不是难事,且执行任务时免不了干些不法勾当,这笔“法外收入”怎么算?

谈战靠近我说话:“我们出门,有时不方便带装备,所以需要的时候,得就地取材,可以向当地黑bang购买,像这样的拳场就能提供合适的武器,只要有钱,你想要的武器型号都能找到。在这里即使运气好大赚一笔,拿了钱也不一定有命花。在这儿消费就是最佳的选择,他们会对顾客以礼相待。”

兜兜转转钱又回到了他们口袋,挺会做生意的。

我知道谈战正在教我作为一个“特勤”该有的基本常识和技能,我要学的还很多。谈战的手段高明,潜移默化地教学,而我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学。

谈战走向了之前下注的人,向他提出了卖武器的诉求,对方果然很殷情,脸上堆满了笑容。

谈战带着我往拳场外走,中场内另一场拳赛已经开始了,场内的气氛又热了起来。他走在前面。突然,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普通身材,拦住了我的去路。

男人用缅语对我说:“陪大爷爽一把。”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通常也是特殊服务者的择“偶”区,我一单身女性很容易被误认。他上手打算摸我,我闪身躲过。看得出,这个男人没身手。

谈战回头看向我,完全没有帮我的意思,说:“干他!”

得了命令,那个男人再次欺近时,我没躲,而是踢中了男人的“要害”,他疼得倒地蜷曲成了虾球。

谈战这时才来到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膀,示意这个女人有主了。拳场负责巡场的人见是男人先闹事,我们刚在他们这下了一单生意,没有任何阻拦,让我们离开了。

出来后,上了车,我问:“我以后不能一个人来吗?”

谈战:“可以。但你得狠辣些,不要留情。”

喔,收到:谁惹我,我就让谁断子绝孙。我就喜欢这种不讲理的地界,谁的拳头硬谁强。出了国境,语言不熟练,挺享受这种“拳头说话”的快感。

我们回到车上等了不一会儿,拳场的人拿了一袋重物交付。谈战打开袋子拉链查点里面的武器,然后把袋子放进了后备箱。他上车。

我:“这么快就出货了?”

谈战:“常规货,家家都备。”

我:“除了这里,还有哪能拿货?”

谈战:“赌场。会玩吗?”

我:“不会!”

谈战:“好玩的游戏,以后再带你见识。”

晚上,回到谈战的安全屋。他和我一起复盘今天的活动。我闭上眼,重复今天所有遇见的事物和人,就像大脑里存储了一段视频,现在只需要调出来即可。谈战会针对一些细节提问。

谈战:“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不错。以后常用。”

我:“形成常态化,就能像你们一样了?”

谈战邪魅一笑,“他的头比你大。”(你没他聪明)

你俩那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我是搭火箭都赶不上的。也从不奢望高攀。

谈战白天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拿出了一张建筑图纸摆在了桌面上,让我看图说话。

谈战:“这是什么地方?”

我看了一眼,不难判断:“监狱。”

谈战:“不错嘛。龙奕教过这些了。”

我:“但是按建筑图规模看,应该不是政府级别的。”

谈战:“承包给私人。”

我:“还能这样。”

谈战:“保留了政府监狱当初的部分建筑,缩小了规模后,周围土地另作它用。”

我:“监狱负责人是什么人?里面关押的又是什么人?”

谈战:“监狱承包给当地的一个土豪经营,关押一些政府分流过来不算重要的服刑人员。政府会定期按服刑人员数量给予相应的经济补贴,但监狱也会与当地的政府官员有利益上的来往。服刑人员可以拿钱购买自己的人身自由,换句话说,交了钱可提前于判刑期走出这里。基本上,可以看作是这个土豪的私有财产。”

我:“有可能通过政府途径救人吗?”

谈战:“不能!抓小新的就是这个监狱的所谓‘狱长’——土豪。”

我:“小新和这个狱长有什么私怨吗?”

谈战:“这个问题得问小新。”

我:“能确认小新被关在哪个房间吗?”

谈战:“可以。说你的救人方案。”

我:“咱们当一回‘耗子’。”

谈战默契会意:“钻洞这活儿我干,你给我把风。”

我:“人救了,怎么出来,要考虑小新的情况。你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来没问题,但带上受伤的他,恐怕不容易,万一被发现了,咋办?得有第二手准备。”

谈战:“要让对方无暇兼顾,怎么办?”

我:“制造更大的混乱。”

谈战:“聪明!你拟定营救计划。”

我:“我们的作战任务是救人?”

谈战:“不!是制造混乱。”

呵呵,好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谈战:“刚刚给你看的监狱结构图,记住了?”

我不自信的点点头,虽然刚才边看图识别建筑物类型,边考虑行动路线的时候,清楚的扫过了图纸,但要原样描出来担心会有差错。

谈战:“现在,默记出来。”

我苦着脸,拿起笔在纸上画。不像建筑图纸那样精细,以简笔画的方式呈现,注重结构一样。画完,把纸交给谈战。对照监狱图纸,基本一致。

谈战:“把图记在脑子里,结合这一城区建构图,去探路,回来告诉我,该从哪里潜入。”

我:“好。”

谈战:“记住,你只是去探路,不要打草惊蛇。”

我用手机下载了城区图,按图索骥,以监狱为中心开车在外围绕了一圈。确认了能进出的下水道口后,趁天色暗了下来,走了进去,切切实实体验了一回这里老鼠的生存环境。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穿了靴子出门,不然这脚还真下不去地儿。污水横流,杂物脏乱不堪,浓郁的臭味直冲人脑门儿,我有点后悔没带个防毒面具。拿着手电,握着手qiang,在下水道里探路。地下水道不算复杂,手机里的城区图我已经牢记,虽然走在地下,但大致能分辨方向。每到一个节点,我都会拿出手机确认地图上的位置,以确保我选定的路线没有问题。万一指错了路,谈战从一个不合时宜的出口爬出来,他一定能把我按进下水道里泡几天。这一路,苍蝇蚊虫在身边飞绕,老鼠的胆儿可肥了,大大咧咧的从我脚边过。

探完路,我回到安全屋。

谈战见我的第一句话:“你掉粪坑里了?”

我微笑以对:“顺带洗了个澡。”

谈战:“滋养人啊,好好吸收,茁壮成长。”

我:“是呀,明晚你也能滋养一把。”

谈战:“把路线画下来。”

我画了简易图给他,他看过后,就把纸烧了。

我试探地问:“关于路线图,有问题吗?”

谈战:“没!很清楚。龙奕平时教的不错。”

我:“你为啥不当面夸他?”

谈战:“当他的面夸,他容易骄傲,尾巴已经翘天上了,我担心他重心不稳摔咯。”

你可真贴心,为他考虑。我从来不奢望谈战当面夸我,因为被他夸就是被他惦记了,被他惦记上可不是好事,他用人的原则是:扒皮抽筋不在话下,连骨髓都能抽干了用。

第二天晚上,谈战进了下水道。我也赶去了把风的位置。我比谈战先就位,潜伏下来,等待他的指令。

他在下水道里穿行,从监狱澡堂的出水口爬出来,换上一身监狱里看守人员的衣服摸进关押服刑人员的房间。他在地下活动的时候,通讯信号不好,静默着。

谈战终于说话了,通话器里听到他的声音:“出来了,给我开门啊。”

我:“稍等,马上开。”

我用笔记本入侵了监狱的控制系统,并覆盖了监控画面,抹去了谈战的图像。谈战等于进入了无人之境,监控里看不到他,只要别在走道里遇见个大活人就行。情报显示,这个监狱的管理比较松散。

谈战:“行勒,进来了。你继续。”

通话器里,我和谈战保持联络,继续给他开门。

不久,谈战顺利绕道了监房。“我去,他不在房间。”

我:“能去哪?”

谈战:“你调审讯室看看。”

我:“收到。”

谈战猜的没错。

我:“人在审讯室。”

谈战:“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偷偷出去都不成了。”

我:“让整个监狱给你开欢送会不好吗?够热闹。”

谈战:“人要低调。”

都打算把人家监狱敞开了造,还需要低调?

谈战:“开始吧。”

好嘞,我打开了监狱所有的电子锁,门洞大开;为了提醒监狱内的服刑人员情况有变,还顺便开启了警报器,以便叫醒睡着的人起床逃狱啦。监狱看守人员也发现了异常,但没有电脑高手在,他们根本合不上门,也消除不了“噪音”。顿时,监狱内乱成了一锅粥,百来号人兴致勃勃的往外冲,看守人不够,抵挡不住人潮。

这所监狱,平时也没这么闹过,再加上交够钱就能提前放人,所以看守人员并没有配枪,只是配备了一般警用设备。在如今这样群情激愤高昂的情况下,根本拦不住往外冲的人,反而被服刑人员抢了警棍、盾牌等物,看守人员被围起来群殴。

与此同时,审讯室内,是另一番景象。狱长平时就是个混子,人又嚣张,得罪了不少人,因此随身带枪,他近身的属下也带枪保护他。谈战趁外面闹腾,审讯室里的人张望时,走了进去,三下五除二收拾了里面的四人,愣是没让他们开一枪。四人倒地,断手断脚,在地上哀嚎。

谈战放下了刑具上的小新,小新被打的浑身是血,好在都是些皮外伤。

谈战边扶着他往外走边说:“身手变差了,怎么回事?”

小新倚靠着谈战,勉强能走,“我被十几个人围。”

谈战:“十几个,你就跑不脱了,还是变差了。”

小新:“为了保护一姑娘。”

谈战:“我说了,英雄救美,不被抓怎么显示‘英勇’。”

小新:“我觉得,你是为了看我笑话才来救我的吧。”

谈战:“那姑娘呢?”

小新:“让她藏好了。”

谈战:“报信的也是那姑娘?”

小新:“是。”

谈战:“你的身份?”

小新:“私人恩怨。没暴露。咱们这是往哪走?”

谈战:“前院热闹得很,咱们就不上杆子凑了,走后院出。”

小新:“就这?”他看着眼前墙角的一个狗洞,不可置信。

谈战:“可不。后院只有这条路可行。你看翻墙过吧,上面铁丝网密,你也过不去。”

我在狗洞外接应,考虑到他俩的身形,提前挖土阔宽了这个洞的容量,够他俩穿过。当时探查周边情况时,我发现了这个洞,回去开玩笑的跟谈战提出这条撤退路线。我还以为谈战会敲打我,没想到,他欣然同意了,还夸我懂得利用有利地形。

我看到他俩灰头土脸的从洞里爬出来,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小新一副“你高兴就好”的表情回应我。

我们出来后,谈战带小新去他相熟的私人诊所治伤,然后谈战把我们用的车开到荒地烧了,防止监狱的人追踪。

小新,本名杜新武,我正式成为或者说依旧是他的第二联络人。

虽然小新被抓是因为和狱长的私人恩怨,但以他情报员的机敏是可以避免这样的危局,他是有意借被抓这事探查一个人和一些事。现在谈战来了,他们正好商量接下来的事。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这个任务我没有权限。我想,即使谈战和我不来,小新也能自救。

顺利救下小新,我和谈战的任务也完成了。谈战带我认识这一带他可用的人,以及熟悉相应的“业务”。回国后,我的首要任务就是学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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