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可有什么发现?”男子坐于将军府后院亭中,手持黑子看着棋盘微微皱眉,想了好半天才落下。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付君仪手持白子,微微勾起唇角,“就算对手做的再难以捉摸痕迹,也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一子落下,黑子近乎无处可落。
男子一摆手,“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我就没赢过,一点意思也没有。”
“君道与棋道相似,大皇子日后还是要潜心研磨才是。”付君仪拾起黑子放到棋笥中。
“你啊,少跟我讲这些。不过最近倒是有一件被压下来的事。”大皇子刘崎拾起两颗白子放入棋笥,底下声音又道:“前不久,明阳王夫人薛氏暴毙。”
付君仪收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吏部尚书倒是沉得住气。”
“你还不知道薛明阳那老东西的脾性,哪方势高他便跳到哪。”刘崎随意抓起一把,管那是黑子白子,通通抓在手中放入棋笥。
付君仪皱眉,没说什么,将最后剩下的一些黑子拾起放入棋笥,又将刘崎那边的棋笥拿了过来,将里面的黑子挑了出来。
“薛氏因何暴毙?”
“这倒是不太清楚,只听这闲言碎语所讲,说是那薛氏已有身孕,近期临盆将至,生下子嗣后明阳王发觉竟是个女娃,便对刚生育完的薛氏连踢带踹!活活打死。”
付君仪一拧眉头,狐疑地瞧着刘崎,“那个女娃呢?”
“一块死了呗。”刘崎说的简单利索。
付君仪陷入沉默。
他实在不知堂堂一个王爷,竟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如今做出此等祸事还没人敢动他。
只因这明阳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兄弟,他无心权位,圣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宽恕便宽恕。
晚些时间,大皇子早早离去。
这一事在付君仪心中久久不平。
屋中点着烛火,付君仪看着桌案上的卷宗。
这时,有人推开屋门。
是漓秋。
“何事?”
“方才在明阳王府附近发现有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走过,这几人行踪诡秘,属下暗中跟随几人,一直到北城角的一处荒废之所。”漓秋暗自揣摩,道:“就是不知这几人与明阳王是否有所关联。”
“知道了,你且细细调差,切记安全为重。”付君仪收起卷宗。
总算有些进展了。
漓秋抱拳,“属下谨记。”
次日,付君仪坐在书房苦等许久也没见到这几日频频给自己送吃食的夫人来此,一时不知为何,坐在这椅子上浑身都不自在,只想出去走走。
这走着走着便莫名其妙来了云枝狸的住所。
“挺胸抬头,腰背挺直。”秋嬷嬷拿着戒尺不停地调整云枝狸的身上的动作。
这一套标准的动作坐下来,云枝狸只觉得浑身都要散了。
兰儿看着心疼。
离端午节不到七日时间,到时各家小姐们自是会聚到一起攀比,什么琴棋书画……
“秋嬷嬷,少夫人已经练了还几个时辰了,能不能歇息一会。”兰儿弱弱发问。
秋嬷嬷苦口婆心,“都歇息多少次了,半个时辰不到你这丫头就要插一嘴,怎么也想跟着老婆子我一块练?”
兰儿闭嘴。
秋嬷嬷终还是不忍,眼前这位少夫人虽面上精神抖擞的,可这身上拢共也没几两肉,这两日日头正盛,现下还敢在卯时末,正是快到日头最毒辣的时候,真怕给晒出病来。
“少夫人先去歇歇吧,老奴这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您啊偷着乐吧。”秋嬷嬷打趣云枝狸。
云枝狸浅笑,“嬷嬷教训的是。”
云枝狸这处院落的一切都是新装点的,所以开门时不会有太大声响。
付君仪走到云枝狸身后时云枝狸都没能发现。
还是秋嬷嬷先对付君仪行礼,云枝狸才发觉她这个夫君悄无声息地来了她的院子。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云枝狸带着食物去找付君仪是为了拉近关系,那付君仪来这是为何呢?云枝狸一时想不通,只好静静等着。
“这是在做什么?”付君仪问云枝狸。
“京城各家小姐都是仪态端庄,让人一眼看去便能深深记在心里。”
“丞相府那位大小姐虽然性子泼了些,但是仪态还是端庄的,枝狸便想学习一二,日后出门至少不会让夫君失了面子。”
学习礼仪固然重要,可在付君仪看来没那个必要。他尝尝随军征战,各式各样的女子见得多了。
温婉的,泼辣的,自我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气质。
这京城的各家小姐,都端着一个动作,实在是叫人看不出心性如何。
这也是付君仪为什么甘愿娶一个乡野女子,也不愿意娶这京城的大家闺秀的一个原因。
他的夫人,只要做自己就够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学的,我不会觉得不好,反而觉得你很特殊。”
虽然当初娶云枝狸进门时付君仪主打一个不在意的态度,可最近这位夫人频频出现在眼前,实在没有办法注意。
他在她身上看见了在京城女子中丧失的品性,便是一个心字。
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像是凭借自己的心去做的,而不是任由他人差遣。
“可若是将来他人因此事在背后嚼夫君的舌根,枝狸怕是会自责惭愧。”云枝狸说着低下了头,这段时间她已经尽可能的去融入京城的生活,可是他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和她可以聊上两句,但仅仅只有两句而已。
她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条鸿沟。
尤其是主母。
“那便让他们嚼去吧,在我这里,你完全可以做回自己。”看着眼前那个凭心而动的夫人正在一点点被京城的污秽之气侵染,付君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
她完完全全可以自在过完这一生,却偏偏因自己卷入了京城这一风波之中。
当今圣上并未立储君,或没有立储君的打算。
大皇子为皇后阮葭之子,因其性子过善,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势力。
太善良的人总归无法对很多事痛下杀手。
其次便是二皇子,为皇贵妃赵喃颜之子,背后亦有太师府撑腰,且因这二皇子性子要比大皇子更有储君之资,在朝势力众多。
明阳王便是其一。
余下的皇子们大多都只具备一点能力,难当储君大任,势力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如今圣上已然年迈,储君又迟迟不立,不止百官皇子煎熬度日,后宫亦是如此。
云枝狸算算时辰,也该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她瞧着付君仪隐约猜到了什么,“夫君留下吃过午膳再走吧。”
付君仪没推脱。
云枝狸这间院子算是应有尽有。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兰儿和小菊端着盛满菜肴的盘子放到院中石桌上。
云枝狸从膳房出来,远远瞧着付君仪端坐的模样,这才发现,这石桌竟是和付君仪院中的石桌是一样的。
一样的纹路一样的质感。
云枝狸走到付君仪对面的位置坐下,“夫君何不动筷?”
“夫人先用。”
云枝狸微微睁大眼睛,这还是付君仪第一次称她夫人。
“夫君尝尝这个,这是我让小菊今早特意去买的菌菇,味道很鲜。”云枝狸夹了一块较大的菌菇放入付君仪碗中。
付君仪一整个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夫人手艺真是一绝。”
云枝狸浅笑,道:“幼时父亲外出做工,母亲也要维持生计,所以这些小事便都落在了我的手里。”
“夫人如今在将军府,大可不用这般劳累。”付君仪严重闪过一丝心疼。
“这人啊闲下来便颓了,夫君不打仗时不也在看那些兵书什么的?”
付君仪抿唇,沉默。
午膳过后,付君仪先行离开。
秋嬷嬷同兰儿几人用过午膳见到云枝狸便开始夸赞,夸着时还不忘贬低一下府内的厨子。
站姿练好后便是坐姿。
云枝狸这一下午腰酸背痛屁股也痛。还不容易熬到晚上秋嬷嬷离开,谁知竟还有个走姿。
云枝狸觉得这一晚上都不想睡觉了,怕明天一睁开眼睛发现今天是在做梦。
到时又要重新来上一遍。
兰儿给云枝狸打来洗澡水,温热适中。
汀竹弄来一些菊花倒在水面,云枝狸歪着脑袋看这水中菊花,问汀竹,“这菊花泡澡是有何益处吗?”
汀竹回道:“回少夫人,这菊花有清热解暑之效,放入洗澡水中在适合不过了。”
云枝狸抿起唇,“原是如此,但……会不会太过于铺张浪费了。这些菊花若是泡水饮用不知能喝多久……”
“少夫人这就多虑了,咱们将军府家大业大,这些菊花花瓣还是很好弄到的。”
“就算是如此也要你能省则省才是,意外永远都会比明天先到。”云枝狸刚要解衣,恍然想到这屋内还有两个丫鬟在,面颊瞬间变得通红,“你,你们,怎生……还不出去!”
兰儿和汀竹纷纷对视,笑着离开。
云枝狸脱下衣裳,躺在浴桶感觉浑身的经脉都被打开,身上酸痛的感觉也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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