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牵过薛昭的手放在心口，“好了别想了，事已至此我们就看他们到底能不能翻出个花样来。”

薛昭难掩担忧，“你倒是看得开，就算最后给你个交代，锦衣卫指挥使这顶官帽怕是要摘了。”

钟寒誉，“我不贪恋这顶官帽，真给我摘了我就去你府上当厨子，一日三餐都给你做得不重样，说不定你吃了我做的饭能多长几斤肉。”

薛昭耳根通红，险些给气笑了，“你当是养猪呢？”

钟寒誉见薛昭不气了，放开胆子搂住薛昭的肩膀，“我这是在为自己谋生路，到你眼皮子底下端茶倒水，一来可以防止有些人爬床，二来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举两得。”

薛昭推开钟寒誉的手，故意板起脸来，“你倒是给自己想好去处了，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钟寒誉卖乖地笑着，“我好歹也是你没过门的夫君，你不能看我落魄了就言而无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饱读圣贤书可不能不守圣贤礼。”

换了从前薛昭多少能气出些内伤来，钟寒誉在曲解意思上越来越纯熟了，“我不是君子，我是太监，还是人人喊打的西厂提督。”

钟寒誉耍赖地抱紧薛昭，“不管你是君子还是太监，反正你许诺了要娶我，你要是敢言而无信我就敲锣打鼓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对我始乱终弃，然后再拿根麻绳挂你府上。”

薛昭，“行，记得找根粗的麻绳，不然还真吊不住你。”

钟寒誉，“……”

御书房，群臣分列两侧，以吴自珍为首的御史台主张三司会审，但是指派哪些官员重查此案和顾道桢却没达成一致，两方争得面红耳赤，顾道桢显然是不会退让，吴自珍艰辛步升手上有顾道桢的把柄，这才步步紧逼。

永和帝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指派的人信不过，那就由朕来指派，你们还有别的意见吗？”

群臣无人敢作声，永和帝起身，“昌宁公主死于有人通敌叛国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军心，你们担心，朕难道就不担心？这江山是谁的江山，又是谁在守着江山，你们争来争去吵得人仰马翻，都想着不要你们信不过的人去查此案，就没一个人替朕想想。”

所有人低下了头，永和帝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还没到暮年，这群人就一心想着赶紧组建自己的势力，哪日他一蹬腿好赶紧扶自己主子上位，永和帝气，可气归气他也不得不承认力不从心了。

永和帝，“既然三司会审没有问题，至于指派哪些人朕拟好了就下圣旨，你们就不要再争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群臣陆陆续续离开御书房，永和帝胸闷气短，重重地坐在龙椅上，这帮人恨不得他现在就驾崩吧，永和帝偏偏不要遂了他们的心愿。

太监通传道，“陛下，诚王殿下求见。”

永和帝，“让他进来吧。”

李怀诚带着一摞书进来，“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先前嘱托儿臣寻找刘石先生的诗集，儿臣并未找到真迹，但是寻到了先生的后人，将先生生前之诗集重现抄录了一遍，刘石先生的诗文积极豁达，儿臣以为应该让更多的年轻人熟读背诵。”

永和帝铁青的脸缓和一些，“你有心了，刘石先生病故多年，朕年少时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再也无缘得见，前些日子无意看到了他的诗，不由感慨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之作竟然鲜有人知道，实在可惜啊。”

李怀诚，“确实可惜，不过有父皇的推行，先生的诗作必然会有更多人知晓。”

永和帝翻了翻李怀诚抄录的诗集，连声赞叹，“怀诚啊你写的一手好字，朕上次看到如此漂亮的字还是沈清辉……”

李怀诚没有作声只是安静立在那里，永和帝合上诗集，他不自觉说出来个不愿意听到的名字，永和六年所有相关的他一概不愿意提及，这么多年他无数次梦见那年六月飞雪，错了吗，错了吗，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可事已至此错了又如何，他是皇帝，就没有错。

御书房安静如斯，永和帝先开口了，“今日早朝的事听说了吧？”

李怀诚淡淡回道，“听说了一些。”

不过李怀诚口气过于淡漠，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永和帝挺意外，“此事你怎么看？”

李怀诚，“儿臣从前只是个教书先生，对查案的事一无所知，儿臣不敢妄加评断。”

永和帝眯起眼睛，他不知道李怀诚真不关心还是装不关心，费尽心思拿回皇子的身份只想安稳度日，永和帝不相信，“朕不是问你怎么断案，朕是想问你怎么看钟寒誉突然收集全了证据到朝堂上翻旧案。”

李怀诚还是那副不温不热的样子，“或许当年公主之死存在疑点，指挥使沉寂多年搜集证据为母伸冤，儿臣觉得在情理之中。”

永和帝笑笑，“钟寒誉年纪轻轻确实办过不少大案，他查案的能力朕不怀疑，朕怀疑的是步升当年私通鞑靼的书信，六年过去了竟然还保留着，不对，应该是给谁保留了下来，等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的时候再拿出来。”

李怀诚，“原来如此，儿臣实在没想那么多，不过这般心思真是细思极恐。”

永和帝眼神晦暗不明，“是啊，细思极恐。或许那人发现了钟寒誉疑心昌宁公主之死，看准了时机把这些证据交给他，也吃准了钟寒誉为母报仇心切的心思，让他在早朝的时候翻出旧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把证据摆出来，无异于昭告全天下。况且朕还是他的亲舅舅，每一步都算好了的，朕和钟寒誉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李怀诚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有些心不在焉更像在听一件事不关己的事，“父皇是怀疑有人故意为之，不过目的又是什么呢？”

永和帝干干笑了一声，“目的是什么呢？朕也想知道目的是什么。”

永和帝走到御书房门口，寒风拂面，“年关快到了。”

李怀诚默不作声，他和往常一样话不多，与永和帝的关系更像臣子而非父子。

永和帝没有留李怀诚在宫里用膳，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李怀诚离开了。

禁军大统领孙律来报，“陛下，探子来报锦衣卫指挥使钟寒誉来御前伸冤前见过一个叫楼外天的人。”

永和帝笑了，“楼外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人是个隐世高人啊。他姓楼，朕倒是想起个人。三十年前堂兄在位的时候因为一幅望岳图闹得满城风雨，起因是当时内阁首辅的一副百官望岳图，被有心之人拿来大兴文字狱，民间一座普通书院被牵连，朕记得那间书院的院长也姓楼。”

孙律回答道，“是，也姓楼，叫楼恩平。”

永和帝，“这个楼外天是什么人？”

孙律，“回陛下，探子说此人原是华阳公主府上的一名先生，后来不往来了，近来和诚王殿下走得比较近，探子还说其实在诚王殿下未恢复身份的时候楼外天就和殿下往来密切。”

永和帝意料之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永和帝声音不大，但是极具威严，孙律也不敢抬头，永和帝面色如常，“湘王和华阳多年来辛苦建立的势力说没就没了，唉，终究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自然斗不过处心积虑的人。”

孙律不敢多问，湘王一派的势力最近动向不明，他也一度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今看来是易主了。

永和帝，“继续让人盯着这个楼外天，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抽走湘王的势力辅佐诚王，好一个坐享其成。你宣顾道桢来一趟，朕有话问他。”

孙律，“是。”

傍晚时候顾道桢如约来到御书房，永和帝高坐在皇位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顾道桢，君臣二人如今也只是君臣，互相猜忌算计的君和臣，“当年步升在昌宁公主战死后临危受命，力挫鞑靼扬我大成军威，朕记得当时朝野上下士气大增。步升是你举荐的，后来也是你一手提拔到兵部侍郎的位置。”

顾道桢低着头，他明白永和帝的意思，这是在怀疑他出卖昌宁公主，“是，臣觉得步升是个人才，故才举荐他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永和帝笑了，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步升在到昌宁公主麾下前入的白虎营吧，他和原兵部尚书朱振声是同乡，还参加了同一届的科举，只是名落孙山从而弃文从武。你当年也是白虎营的统帅，没见过此人？”

顾道桢，“臣见过，但也只是见过，当时觉得此人爱耍小聪明，后来又因为结党营私，臣把他赶了出去，此人又到了昌宁公主麾下。”

永和帝显然不相信，“你把他赶出去，结果他竟然成了昌宁公主的副将，既然你觉得他爱耍小聪明，为何后来又要举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