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忧心

钟寒誉虽然在太医院清理过伤口,可整个后背全是血窟窿,他被反复按在钉床上,整个后背找不出一块好的地方,纱布很快被渗出的血染红,换了一次又一次,纱布黏住伤口,每次只能生硬地扯下来,伤口再次流血,逼得大夫没了法子,只能让人趴在床上,撒了药粉不再包扎,等伤口不再流血再包扎,钟寒誉像被人活生生扒下了一层皮。

石玉恒照顾了他一整宿没合眼,实在撑不住了让王知他们过来照顾,王知见到钟寒誉的伤口破口大骂,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现在锦衣卫上下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以前和大理寺不是没有过摩擦,但从未闹到今天这个局面。

晌午的时候邵以深送来了鸡汤,“指挥使醒了吗?”

王知看上老了一些,“还没,人还烧着,药喝不下去,喝了又吐,遭死罪了。”

邵以深挨着王知坐下,“可不是,亏得指挥使年轻体壮,换了我们估计就折在大理寺的刑房里了。”

王知,“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由陛下亲自统领,他们大理寺到底有什么资格在陛下没有下命令的时候滥用私刑。”

邵以深倒是不意外,“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在波云诡谲的京城,任何人都会是他们往上爬的踏板。你忘了老指挥使是怎么被贬去苍山的?”

王知颓败地垂下头,皇权之下白骨累累,如今两派争斗激烈,在朝为官无异于走蜀道,脚下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亏得钟寒誉和永和帝还有些血缘关系,不然怕是早死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声音,他们在锦衣卫多年,这些看太多了,早习以为常可有时候还总想着会有不一样的一天。

钟寒誉迷迷糊糊地梦呓着,从昨晚到现在他没喊过一声疼,偶尔会含糊不清地喊沈清辉的名字,怕给有心人听了去,石玉恒也只敢给信得过的人照顾钟寒誉。

钟寒誉烧得喝不进去药,急得他们几个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石玉恒睡醒了只得去请太医,又碰上贵妃娘娘重病,太医都给叫到宫里去了,石玉恒跑遍了京城有名的医馆,直到傍晚的时候钟寒誉才算把药吃进去。

薛昭听后急得昏倒了,饭吃不下去,药喝了也吐,梁小波好说歹说,薛昭可算愿意把饭吃了,见不着钟寒誉,薛昭的魂儿是飘着的,可锦衣卫指挥司外全是禁军,他根本进不去,越想越难受,反倒是加重了病情,可薛昭心里也憋着口气,他不能倒,钟寒誉遭受过的他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钟寒誉一睡就是三天,大理寺为此被参了不少本,劳章虽备受苛责,可他只要把罪责都推给刑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朝堂上就湘王被陷害一事还争得不可开交,两派互给对方泼脏水,起先湘王一派可谓是占足了先机,谁知道才几天时间啊风向又变了。储良死咬所做一切都是顾道桢的命令,但对钟寒誉和顾道桢勾结一事倒是含糊不清了。

顾道桢这几日也没闲着,找了多位书法大家终于证实他和钟寒誉勾结的信笺是伪造的,罪证被推翻后刑部成了众矢之的,关于湘王一派急于打击顾道桢,不惜陷害锦衣卫指挥使的说辞甚嚣尘上,刑部本来就有不少湘王一派的人,施压大理寺逼迫钟寒誉认罪,条条罪名刑部尚书的乌纱帽岌岌可危。

顾道桢从打击报复湘王的凶犯渐渐转变成了被陷害者,当真风水轮流转。

顾道桢心头憋着的怨气总算是撒了,又有时间作画了,他的画技一直不错,从前沈由活着的时候就夸过他文武全才,若是去参加科举必然是前三甲之列。

不过今日顾道桢不是在作画而是在题字,顾道桢提笔,“我这幅字写得如何?”

薛昭看了眼恭维道,“极好。”

顾道桢却摇摇头不以为然,“练字如练武,不能偷懒,有些时候不练退步了。”

薛昭弓着身子,谄媚地说道,“大将军的字即便退步了,也胜过别人千万。”

顾道桢放下毛笔,“你可知在京里谁的字写得最好?”

薛昭,“奴才愚钝,还真不知道,可奴才觉得大将军的字在京城必然是数一数二的。”

顾道桢少有得接受了薛昭的恭维,他的字在京城确实数一数二,就连书法大家都称道,顾道桢的字拿出去能卖出很高的价钱,若不是他名声不好,还会卖到更高,“论字和画,在京城没人比得过沈清辉。你知道沈清辉吧?”

薛昭的表情有些凝固,让他涂得煞白的脸更阴森了些,“听过,罪人之后。”

顾道桢,“他可是我大成最年轻的状元郎,书画双绝,惊世之才。”

薛昭心上的口子又被扯开了,那些过往哪怕牵扯到一丁点儿都会痛得他生不如死。

顾道桢,“把这幅字裱起来,等过两日公主和湘王的寿宴代我送过去,还有,我这儿有一对尚好的夜明珠也送去。”

薛昭,“奴才遵命。”

顾道桢,“陛下已经撤下看守钟寒誉的禁军,他这次伤得很重,人都昏迷三日了,怎么说也是被我牵连了,你就代我去看看他,顺便替我转达歉意,补品和药材都备下了,走得时候一起带上。”

“奴才一定转达大将军的歉意。”薛昭抓紧了袖口,眼底恨意涌动,拉钟寒誉下水的是湘王一派,可下令用刑激化矛盾的是顾道桢,他好恨,恨不得扒了顾道桢的皮,可再恨又如何,他还得卑躬屈膝得扮演一条狗。

顾道桢看了看薛昭,他不喜欢对别人的喜好指手画脚,但薛昭脸上的粉他实在不敢恭维,身上还喜欢挂一些叮叮当当的金银饰品,俗气又浮夸,有几次想说说他,可还是忍下了,这次他又忍不住想说说薛昭没事少涂点粉,大白天挺吓人的,身上堆砌太多东西真不好看。

薛昭给顾道桢盯得不自在,顾道桢这人看着温文尔雅,身上没有武将的豪爽霸气,可盯着人看得时候脊背发凉,薛昭不敢问,只能僵硬地站着。

顾道桢犹豫了下说道,“粉涂多了不见得会好看,以后少涂点,白天怪吓人的。还有……”顾道桢看了眼薛昭身上挂得那些金灿灿的坠子链子,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又不是挂他身上,管这么多干嘛。

薛昭,“……”

顾道桢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我就随口一说,不必放在心上,你去吧。”

薛昭,“奴才告退。”

出了将军府,薛昭就往锦衣卫指挥司跑,一路上紧张地坐立不安,满脑子都是钟寒誉血淋淋的样子,待会儿见到他该说什么,平日里薛昭总是挤兑他,没事还总说些伤人的话,薛昭鼻子发酸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薛昭想了一堆话,想问他疼不疼,有没有好些,可问这些有用吗,钟寒誉伤得不轻,现在肯定不宜多说话,待会儿见着了薛昭保证老老实实,不惹他不高兴。

薛昭想着想着手心攥出了汗,急得都哭了,赶紧把眼泪擦了,钟寒誉不喜欢他哭,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哭。

“提督,到了。”梁小波停下马车。

薛昭紧张地心跳,竟一下不敢去见钟寒誉了,他怕见到了忍不住大哭,吵到钟寒誉休息。

薛昭已经哭了,“小波你把大将军要送得东西带进去吧,我,我就不进去了……”

天天担心到茶饭不思,这会儿竟然不想见了,梁小波反正是不明白他,“提督,这不好吧。您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指挥使知道了会难过的。”

薛昭擦掉眼泪,“我,我怕打扰他休息,锦衣卫的人也不待见我,万一我和他们闹出动静……”

梁小波,“不会的,您是奉了大将军的命令来看望,锦衣卫就是再不待见您也不会这个时候找您麻烦的。”

薛昭又哭了,狠狠拧了一把大腿上的肉,眼泪就是止不住,“我……”

“小波,提督来了吗?”石玉恒提着两条鱼从外面回来,“快进来,我买了鱼,午饭我给你们炖鱼吃。”

梁小波为难地看了眼马车,“提督他……”

石玉恒,“别愣着,把马车停好,我带提督进去。”

薛昭赶紧把脸擦干净,撩开帘子的时候脸是花的,石玉恒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提督里面请,指挥使见到您必然高兴坏了。他可是梦里都念叨您呢。”

薛昭更紧张了,“梦里还念叨着我……”

“是啊,您来了,我看什么药都不用了。”石玉恒引着薛昭往后院走,自然会有很多目光,但薛昭是奉命来的,钟寒誉怎么说也是因为大将军遭劫的,来看望是必然的。

“提督您自己进去吧,我去厨房把鱼杀了准备做饭。”

薛昭往钟寒誉屋里走去,手触到房门眼泪就掉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见到钟寒誉的伤忍不住发疯去杀了劳章,滚钉床该多疼啊。

“谁在外面?”钟寒誉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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