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这一夜还是没睡安稳,浑身紧绷到他的脑袋一挨枕头就做噩梦。
不是做他被毓秀王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的梦,就是做裴府因他而抄家问斩,诛灭九族的梦,再要么就是做他被人唾骂,嫌弃,殴打的梦,总之是没有一点儿是能让他笑出来,觉得宽慰的梦。
所以,裴二天一亮就起床,在院子溜达了。
昨夜没看清楚的景物,今早借着晨曦看清楚了。
翠玉湾的一切都很崭新。红色的大门,大门上彩色描绘的风景图案。黑亮的瓦片,像是被水洗过的一样,一片破损的都没有。红色的柱子,上面攀龙附凤。青色的大石板,一粒尘土都没有。
上房只有两扇门,一扇门扉是他居住的屋子的,一扇是他屋子西边的房间的。西边房间的门扉很小,门上面没有描绘图案,隐藏在了前排的屋子后面。所以从院子中间去看,不仔细的话,还以为上房只有一间屋子,一扇门。
院中相对立的两排房的样式一模一样,各边六间房,房门都描绘着奇异的图案,显得很有生机。
在两排房边边不远处就是高墙,看不出来是泥筑的还是其他什么材质修建的,总之让人一看就知道它很结实,而且将院中的一切都跟院外隔绝了。
高墙外是一排排高于墙壁的树木,彼时刚开始发芽,翠绿翠绿的,很是清新。
院中不见有一株花卉,这却是让裴二不解的。因为在裴二看来,像这样尊贵的地方,让尊贵的人居住的院落,不该是如此平淡。
但裴二却觉得如此甚好,因为这样一来这院落就不会吸引来其他的人,尤其是毓秀王。
裴二甚至是望着这样平常的院落而生出了一种不切实际,却又觉得该是会实现的念头:他住不了多久就可以偷偷逃离这里。
“王妃,您醒来了?”在裴二望着院外的树木出神时,春梅的声音传了过来。
裴二看去时,春梅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王妃,您昨夜没有休息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裴二便不觉双手抚上了脸颊,这般,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装扮,冷汗就迅速袭上了他的后背,让他紧忙就背过了身。
春梅以为裴二是因为自己没有梳洗打扮而羞涩,于是很是真诚道:“王妃,您很漂亮,就算不打扮,也漂亮的让人一看就心花怒放。”
裴二想春梅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堂堂男儿,怎可用“漂亮”来形容?再者,他长得如何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王妃,告诉您一个秘密。。。。。。。王爷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王妃您如此正合王爷的心意,王爷一定会更加珍惜王妃您的。”春梅说着已经走到了裴二眼前,一脸的笑意盈盈。
裴二却是只是淡淡看了春梅一眼,就径直向屋内走去。他的脑海里已开始想出了让毓秀王厌恶他的法子。
进了屋,裴二婉拒了春梅要伺候他洗漱的念头,自己梳洗完毕,就坐在梳妆台前让春梅给他描妆。
铜镜很亮,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裴二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个男人,但从春梅的眼中他却并未看出她的狐疑和不解来,他便想难道是春梅不敢表现出来?还是春梅其实如此讨好他不过是在试探他,然后等着毓秀王归来向毓秀王告状?
可是昨夜之前他脸上的妆容还在呀,他也一直在学女人小脚走路,基本上没有开过口,就算是没办法的那几句哼唧,他也是极力拉细了声音。。。。。。
裴二盯着镜中的自己看着,不觉就又神游天外了。
“王妃,您真的长得好好看,跟其他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春梅化好妆了,透着铜镜中的画像,笑着对裴二道。
裴二这般就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给回过神,慌乱地望向了春梅。
春梅看出了他眸中的惊慌,忙安抚他:“王妃,是春梅又说错话了。春梅的意思是您比那些女人,端庄,干净。王爷喜欢您这样的人。”
裴二不相信春梅是这个意思,于是用眼神又追问了一遍。
“王妃,春梅绝对不敢欺瞒王妃您,王妃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随春梅去府中走一遭,就可知春梅说的话是真是假。”
春梅又已经双膝跪地,脑袋都磕到了地上。
裴二低眉注视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就起身,双手将她扶了起来。
“王妃,您再稍等几天,王爷应该马上就能回府了。”
裴二背着春梅走到了门口的圆桌前,心里却在祈祷,还是不要回来了,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王妃,您看今日无风,阳光不烈,春梅带您熟悉一下王府的环境如何?”春梅站在裴二左侧。
裴二敛着目,双手放在桌前,努力地在解开他乱如麻的心绪,根本就没有在意春梅的话。
春梅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又道:“王妃,您是不是想家了?”
家?他那里有家?他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落到那里那里就是他的家。但这王府,却不是他的家。
“王妃,春梅带您去王爷最喜欢去的地方,怎么样?”
“。。。。。。”
“王妃,天气渐热,春梅请裁缝给您做些新衣服好吗?”
“。。。。。。”
裴二的沉默不语让春梅为难了。本来,并不是春梅一定要伺候裴二,而是春梅想看看,皇上给他家王爷赐婚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春梅本以为那女子定然不是个什么好人,却不想,她竟然真的这么“不好”。
这个不好不是说她的品行不好,而是她的为人真的是太奇怪了。不说话,也不笑,对王爷,对王府的一切也不好奇,关心,好似她的心根本就没有嫁过来一样。
春梅想,她虽然长得确实令人耳目一新,但到底是太过木讷,呆愣,对于他们王爷来说,就太过没有吸引力了。
那这样一来,她要孤苦,被冷落,也是迟早的事。
春梅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昨晚崔叔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
“王妃,春梅先不打扰您,下去忙了。”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
毓秀王上官鸿连夜带着自己的部下从西域往京城赶回了,一日一夜的赶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想来,不出几日,他们就该能回京了。
本来,毓秀王并不着急回京,但后来仔细一想,他皇兄让他马不停蹄赶回京城,那么他若是耗费时间太久,那回去免不得又会被他唠叨。他的嫡母,当今的皇太后肯定也会啰里啰嗦。
再加上,他既然已决定在京城立足,那么早些回去也好跟京城中的达官贵族联络下感情。
全军休整期间,柳郎走到负手望着远方的毓秀王身后:“王爷,可否需要派人先回京安排一下?”
“皇兄定然已安排好了,我们就坐等回去赴宴。”
柳郎迟疑了一瞬,问:“王爷,那个西域女子当真要带回京城?”
“怎么?你在质疑我的话?”
“属下不敢。”
“那你为何要这般问?”
“。。。。。。皇上赐婚,王妃还在府中。。。。。。”
“哼!那个女人跟我有关系吗?我从未见过她,也从未听过她的名字,凭什么皇兄赐给我,我就必须要?”
“是属下僭越,望王爷降罪。”柳郎说着就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罢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同你生气有必要吗?好了,将士们休整好就即刻出发。”
“是,王爷。”
塞外风光固然好,但与京城来比,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仅是那春日的花红柳绿,就足以让塞外望尘莫及。
裴二没有再在屋里窝着,而是将椅子搬出了屋外,坐在门口墙角下的阴凉处发着愣。
到了午间,春梅又来了,而且这次意外的是,她还带了一个他熟悉的人来了。
“王妃,您看谁来了?”春梅还未进来,笑声就已传到了裴二耳中。裴二以为是毓秀王回来了,吓得登时就面上无色,坐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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