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
“跑哪去…嘶…你这身上什么味?”
林卓刚露面就被玉沁拎住耳朵,教训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被他身上诡异的味道呛到直皱眉。
“快去洗洗,熏到夫人要你好看!”
林卓笑嘻嘻跑走,他知道玉沁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人很好。
晚饭是玉沁、林卓两个人陪着宋尧一起吃的,他们小院里没那么多规矩。
徐二不在,在宋尧的坚持下,菜色也简单了许多,就在凉亭摆了张桌子,就着晚霞用过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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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灯火葳蕤,锁边后宋尧咬断绣线,藏青色的夏衫终于做好了,考虑到夏季山上多蚊虫,袖口和裤脚做的都是服帖的样式。
下摆处宋尧别出心裁,用暗绣手法、极细针线绣了一幅雨落青竹,寻常时候看去只是不甚起眼的细微纹路,一旦行走在强光下,暗金色的绣线折射光线,仿佛画卷骤然展开,根根丝丝清晰可见,奢华贵重至极。
“呼…”
摘下顶针,食指揉揉酸涩太阳穴,宋尧白净脸上显露些许疲惫之色——刺绣最是伤眼睛、耗费心神,他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细致的秀活儿了。
不过只要想到徐二穿上这件衣服后风姿绰约的潇洒样子,宋尧觉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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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离家的第三天晚上,宋尧做梦了,还是…春|梦…
徐二比平常…粗鲁了太多,宋尧感觉自己好像一叶漂浮在叫做‘徐归远’的洋流中的孤舟,经历着狂风拍打、骤雨瓢泼,梦中的自己舍不得反抗,一次又一次沉沦、溺|毙在阵阵情|潮中…
唯一遗憾的是,徐二俊郎潇洒的脸始终被一团雾气遮挡,宋尧只能看到他唇角勾起的坏笑…
沉沦不知多久,宋尧渐渐生出一股锋芒在背的感觉,好像…暗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冷冷注视着他…
宋尧咬唇眼神四顾,屋子陈设如旧,并没有哪里不对…
拾眸,宋尧全身血液有一瞬间似停止流动…
徐二面上那团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却是一张女子的脸!
青面獠牙,舌头拖到胸前,还一滴一滴往下渗着涎水…
本该是眼球的地方是两个黑黢黢的大洞,那黑暗似要把人灵魂都吸进去……
终于明白,一直以来那股诡异的注视感竟是源于此!
时至今日宋尧才知道,人在害怕到极致的时候,是根本发不出声音的。
他下意识猛推一把…
“砰”
宋尧弹射起身,胸腔剧烈起伏,大汗淋漓的模样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
坐了片刻,心情略微平复些,赤脚下地灌了半壶冷茶水。
梦实在真实,宋尧一时半会没了睡意,索性披上衣服走到院中小亭,就坐在徐二经常坐的那处。
亭外月华如水,洒落于精致的小院儿,似披上一层朦胧的纱,清凉夜风裹挟花香阵阵,刚出了一身汗的他竟觉出些许凉意。
“大哥哥?”
拾眸,小卓只穿中衣,赤脚站在廊亭,点漆似的眸子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宋尧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小卓走到他跟前蹲下,缩成小小一团。
“我听见大哥哥出门就醒了,想着过来看看。”
相较于一声声‘夫人’,宋尧觉得‘大哥哥’这个称呼尤为顺耳。
“大哥哥,你…做噩梦了么?”
宋尧摸摸鼻子,觉得这么大人被噩梦吓醒有些丢人,只说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哦,”小卓把头埋进膝盖,“那大哥哥就是想二爷了。”
嗯?
脸上莫名有些烧起来了。
不过反驳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夜风摩挲叶片沙沙作响声是最好的催眠曲,就这样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宋尧打个哈欠,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吃好睡好才能长高个儿。”
“嗯。”
听到卧房的门关了,玉沁才放缓脚步走到林卓跟前。
“夫人怎么了,不舒服了么?”
据她观察,宋尧几乎没有起夜的习惯。
“只说是出来透透气。”
“透气?”
这光景正是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不应该被热醒…
“我看大…夫人像是…做了噩梦。”
噩梦?
玉沁神色微动,汗毛顿时立了起来,脑海不由浮现在窗前飘荡的绣花鞋…
难道…
定了定心神,玉沁招呼林卓回房休息,她则回屋取了和尚留下的符箓裹上五帝钱,心惊胆战走到那扇窗外,屏住呼吸将它压在窗台上…
做完这一切,玉沁里衣已经被冷汗打透…
宋尧对此一无所知,一夜好眠,反倒是玉沁黑眼圈重的脂粉都遮不住…
·
“夫人,就让小卓跟着您吧。”玉沁表情带着祈求。
宋尧摇头,“就去附近村子看看我小妹,离得不远,不用人跟着。”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也不用马车。”
每次阵仗都搞得很大,引人注目的很,每每这时宋尧都不自在的很,他本就不是个爱显摆、炫耀的性格。
玉沁准备的那些礼物宋尧更是一样都没带,只背了一个自己做的竹篓就出门了。
一上午都跟着玉沁学习怎么看账本,眼睛有些累,路过徐家花团锦簇的大花园时,宋尧刻意走的慢了些,放松了下紧绷的视神经。
徐二不是把两个铺子的营收交给他做家用了么,而且他本意还不是让宋尧做甩手掌柜,每月等着收钱就行,而是全权放手交给他自己经营…
家用多少全看他的本事。
宋尧:“……”
如果…他是说如果…亏了的话…会不会很丢脸?
没办法,只能从头学起了。
好在玉沁是个能干的,从看账本开始教宋尧,教他生意经,以及驭下的心得。
走到门口,远远瞧见一抹紫色迎面,宋尧下意识眉头紧皱。
“二叔母安好。”
规规矩矩请个安,他就想走了,但认定徐霆芸的事和徐二脱不了干系的二叔母显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呦~”
从头紫到脚的二叔母身后跟着一溜丫鬟婆子,威风的很。
“老二不在家,你这忙得很呢,快要把院子搬空了吧?”
宋尧站定,深吸口气转身,“二叔母这是何意?我有点听不明白。”
二叔母绿豆似的眼睛瞥过宋尧背后盖着蓝布的竹篓,语气轻蔑:
“啧啧啧,这么激动是做什么,谁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子嫁到附近村里了,接济接济也是人之常情嘛,毕竟……”
嘲弄神色昭然若揭,二叔母刻意提高了音量:“本来这富贵是人家的,鸠占鹊巢了,可不得给些好处塞住苦主儿的嘴么。”
“二叔母!”
宋尧胸腔剧烈起伏,眼睛有团火苗在熊熊燃烧。
“我自问没有地方得罪过你,甚至很是尊敬,处处忍让,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就算你对我有意见,为什么要牵扯我妹妹,你甚至都没见过她,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有这么大恶意。”
二叔母抱胸,身后丫鬟婆子隐隐成包围之势,挡住宋尧去路。
“怎么?被我说中了不成?不然你这么激动干嘛。还有,敢和长辈瞪眼?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
宋尧怒极反笑,“二叔母空口白牙说我拿家里的东西接济我妹妹,可有证据?”
“证据?”二叔母仿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下巴使劲努努,遥指他背在身后的竹篓,“这不就是么?不是家里的东西,拿布盖着干嘛?你分明是做贼心虚!”
宋尧摘下背篓抱在怀里,“唰”扯下蓝色粗布,使劲儿把竹篓倒了个底儿掉。
“扑簌簌”
几声轻响过后,地面上只有各色络子和帕子…
二叔母丰腴过头的面上明显划过一丝诧异。
“二叔母,你遣人来验验,这些是不是徐家的东西?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家贼!”
二叔母眼神乱瞟,“谁说你是家贼了?谁听见我说你是家贼了?就这么给长辈头上扣帽子?”
她轻蔑冷哼一声,态度尽显倨傲:“再说,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用家里的料子做的?”
宋尧面上尽是错愕之色,他低估了二叔母不要脸的程度…
他从怀里摸出绸缎庄条子的手都在抖:
“这是绸缎庄开的条子,要交多少络子,多少锦帕,从绸缎庄拿了多少布料都写的清清白白!二叔母大可看的清清楚楚!”
宋尧后槽牙咬的死命紧,坚毅眸光锁定心虚的二叔母:
“我穷,我妹妹也穷,但不会偷拿徐家的东西去接济她,做手工活儿换银钱接济过得不好的妹妹,怎么到了二叔母嘴里就成了家贼了?”
“二叔母空口白牙就给我身上泼这么大一盆脏水?”
二叔母已经有了退意,浑不在意说了一声“没拿就没拿呗,反正老二愿意,关我屁事?”
语毕她就想走,却被宋尧拦住:
“二叔母不能走,不明不白的屎盆子扣我头上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徐二说的对,一昧的忍让,只会让她们蹬鼻子上脸。
二叔母却是来了脾气,嘴里吵嚷着,“进了我们徐家的门,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你赚的银钱自然都是徐家的?用徐家的钱接济娘家,那就是偷!”
“二叔母你…你…”
“啪啪啪…”
“说得好。”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二叔母脸色突变,忙堆起笑脸:“大哥谈生意回来了?可曾用了午饭?”
徐慎视线不动声色扫过青石地面上花花绿绿的绣活儿,语气很淡,“难得二弟妹如此为家族着想,那我也不好辜负你的一番苦心。”
“徐福。”徐慎唤了一声。
“老爷。”
“将弟妹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亲家,就说非是徐家不愿意帮忙,只是不能让二弟妹言而无信,借银子的事情……就算了吧。”
“是,老爷。”
徐慎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回家说,别堵在门口现眼”就走了。
二叔母傻眼了,“不…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大哥?”
娘家和徐家借银子周转的事情有了眉目,一向强势的弟媳特地在城里置办了派头十足的席面请她,可以说让二叔母赚足了面子。
她前脚吃完席面,后脚这事儿就黄了…
也顾不得脸面了,二叔母提着裙角去追徐慎。
宋尧面无表情捡起地上绣活儿重新装进竹篓。
“少夫人!少夫人?”
“徐管家?”是徐福拖着臃肿的身子追了好远的路。
“这是老爷给的,您收着,老爷已经教训过二太太,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已经让人去套了车,这就送您进城…”
二十两纹银入手沉甸甸的,宋尧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不用了徐管家,这钱我不能要,辛苦你跑一趟了。”
宋尧把银子交还给徐管家,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哎?这…”
留下徐管家愣在原地,对着他越走越远的背景干瞪眼…
“怎么和二少爷一个牛脾气…”
小可爱们 我写的哪里有问题 可以提一提么 我会听的哦 先给各位鞠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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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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