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离家的第五天,终于遣人来报信,说再过三两日山上那边就可住人。
宋尧心生欢喜,可这份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二叔母突然来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还不是一个人来到,老的少的身边起码十几个人!
这些个老弱妇孺刚露头,乌泱泱在他面前跪了一大片,口中直呼少夫人开恩,放他们条生路。
宋尧只感觉脑袋要被吵到爆炸,就没一天清净的时候…
地上跪着的人里,还有头发花白的老妪,宋尧自然不敢生受了这大礼,跳走后吩咐小丫鬟把人扶起来。
“少妇人,你不答应我们,我们是不会起来的。”
“是啊少夫人,我们都被你家二爷逼得没活路了。”
…
玉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说这些人都是禹州遭难的亲戚,宋尧心下明了。
“几位拖家带口的,是来谈事情的,还是耍无赖来的。”
“要是谈事情,大家就起身坐下来,心平气和谈一谈,要是想耍无赖…”宋尧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出身乡野,说实话几位和那些悍妇泼皮比起来…差的还有些多。”
言外之意就是宋尧根本不怕她们闹,再厉害他都招架的住。
“哦,”他仿似突然才反应过来,神色颇为认真起来,“我得纠正一个说法。”
“当年你们逃荒投奔徐家,被安置在母亲陪嫁的庄子上,二爷给你们住的地方,给你们饭吃,他再良善不过的一个人,到你们嘴里怎么…怎么就成了他要逼死你们?”
禹州来的人几乎是被澜沧苑的小丫鬟架起来的,有人愤愤不平开口反驳:
“我们在这边既无田产又无房屋,徐二招呼不打就要把我赶出去?不是逼我们死是什么?你们这是为富不仁,是草菅人命!”
宋尧气笑了,什么强盗逻辑,我穷我有理么?不过他没打算和这些人理论,对牛弹琴只会被牛踢。
他扯出笑脸,仿似突然变了个人:“诸位莫不是找错人了?我记得父亲把好生安置大家伙儿的任务交给二叔了呀,当日还从账房拨了两千两银子…”
他故作惊讶,“怎么?难道是二叔没把银子给大家伙么?我就说么,就算拿出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怎么也能置办处宅院,几十亩好田,不至于让禹州亲眷无家可归吧…”
说罢,二叔母脸色铁青,直接和茄子一个色儿,反观禹州那群女人们,个个目光凶恶,活像要吃人。
“呀!”他掩嘴,“我莫不是说错话了?”
“你…你…可别信口雌黄!哪里有两千两!一分都没有,就一百两还是我们老爷自掏腰包的,别听他瞎胡咧咧。”
二叔母神色极不自然,面颊不时抽搐,那样子分明就在耍鬼。
“我就说你们夫妻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早就昧下了我们救命钱。”
“好啊你,口口声声说都是徐二的主意,让我们来找他,没想到最黑心的是你们两口子。”
…
二叔母本就身量重,被一伙女人围在当间更是走都走不脱,想解释声音却根本穿不透她们激烈的吵嚷声…
宋尧暗爽,他就知道二房不会把这钱拿出来。
其实具体是多少两他也不知道,但徐慎肯定是拨了钱的,但是这笔钱如今却没有到禹州这群人手里……
“没有一千两!根本就没有一千两!只有五百!大哥只让账房支给我们老爷五百两!”
“他说一千两,剩下的你们去找他要!”
剧烈的尖叫声似要掀开屋顶,禹州那群女人安静了一瞬。
宋尧眨眨眼,满脸无辜:“那可能就是我记错了?但总归不是一百两不是…”
尖叫重起,甚至还动起了手…
宋尧让玉沁去请徐管家。
“夫人,我…我怎么说呢。”
“就说二叔母快断气儿了。”
…
胡氏昨天动身去了观里,再不情愿徐慎也只能亲自来处理内宅的纷争。
从澜沧苑小丫鬟口中了解事情经过后,徐慎狠狠剜了二夫人一眼。
最近家里的乌糟事,每件都有她紫色的身影,真真儿讨人厌!
他说,“这内宅如今是他做主么?你把人领到小二院子安的什么心?乱起来你才开心?”
三个反问句,让魁梧的二叔母噤若寒蝉,不敢抬头看徐慎的脸色,甚至不敢为自己辩驳半分。
“还有银子的事是怎么回事?你们胆子也太肥了吧,贪了四成?”
“我已经老到让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年纪了么?”
二老爷姗姗来迟,敏锐捕捉到‘贪了四成’等字眼,吓得他心头猛跳——这蠢货又背着他做了什么!
“大哥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闭嘴吧…”徐慎面上闪过不耐烦,懒得听他夫妇二人诡辩,“你夫妇二人既然愿意做好人安置禹州的人,我乐得清闲,公中就按你们说的出一百两,你现在把四百两给我交回账房,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哦,对了,”徐慎走到半路站定,补充道,“一步到位,把人安置妥帖,不然就让他们住到你们二房院里。”
“反正二弟妹最是热心肠,想必欢迎至极。”
二叔母傻眼,却也只敢无声辩驳:“……”
二叔父眼神像是能吃人…
·
“二夫人真是不长记性,前儿刚吃了瘪,还想找您麻烦,老爷应该狠狠责罚她才是。”
宋尧没有接话,心累。
心累比身体累难受多了,后者睡一觉就好了…
‘好想徐二啊…真的好想徐二…他在就好了…’
怏怏走回澜沧苑,宋尧没什么胃口,就没让小厨房准备午饭。
关上门,踢掉鞋子,宋尧游魂一样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扔在暄软被褥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累,总是徘徊在似梦非醒边界的感觉。
宋尧睁开眼,脖子有些僵,皱着眉头刚想揉一揉,一只有力的大手先一步覆在他酸涩的肩颈,时轻时重揉捏起来。
“归远?”
睡懵了,直接喊出口了。
“嗯。”
徐二有些被他最真实的反应取悦到,唇角温润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好好按摩的手,情不自禁顺着领口滑进衣襟,指尖触碰白皙皮肤的时候,指尖萦绕的热度让久未见面的两人齐齐呼吸一窒。
宋尧轻咳一声,由侧身改成趴着…
视线撇过窗外大亮的天色…
不应该的,他想。
但是…真的太久没见了…
一直到衣襟大敞,宋尧也没舍得说出一句拒绝的话——哪怕口是心非做做样子也不愿意。
‘反正是自己院子…’
·
浅尝辄止交流后,徐二温柔吻去宋尧眼角泪珠。
“二爷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还要三几日山上的事情才能安排好么。
“我想你,所以提前赶回来。”
‘砰’
‘砰砰’
如此直白…的么?
宋尧有限的人生中,还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向他表达过…喜欢,哪怕是最亲近的家人。
陌生的体验,让他呆愣住,一时忘记了回应…
徐二不满他居然走神,虎牙浅浅在脖颈留下枚印子。
“呀,”宋尧操着沙哑的嗓音惊呼,“别,会被看到。”
徐二恶劣的好像孩童,宋尧不让,他偏偏就亲那一处…
一个忙着躲避,一个锲而不舍,实木大床‘吱呀’乱响一气,门口守着的玉沁脸颊堪比天边火烧云…
“公子?”
玉沁扣门。
屋里响动停了,徐二清朗嗓音问,“说。”
“徐管家来传话,说老爷请您去书房。”
徐二硬朗眉峰怂的很高,仿佛再说着:真晦气。
宋尧轻推他一把:“快去吧。”
随后又说,“还是洗个澡再去吧。”
徐二确实洗了,不过是和他一起洗的,
·
徐二去书房和徐慎谈事情。
宋尧收拾好自己后就进了厨房做饭,准备擀面条吃。
有一部分原因是徐二喜欢吃他擀的面条,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宋尧记得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来着。
熟悉的和面、揉面、擀面流程。
不过天气有些阴冷,宋尧打算做成热汤面。
刚好灶上温着酸笋炖鸡的高汤。
“呆子!”
“红豆?你也回来了?”
红豆嫌家里无聊,徐二山上的时候她也非要跟着去,也是好几天没见了,宋尧总感觉她好像晒黑了些,也长高了些。
“去哪玩了?饿不饿。”
红豆扯了个鸡腿,三两口下肚,明明是个清隽的小美女,坐姿、吃相豪放的却像个混小子。
宋尧无语至极,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
可也只能干着急而已,这丫头人小鬼主意大着呢。
“我带了礼物给你。”
礼物?
宋尧手上沾着面粉,不然冒着挨两枚白眼儿也要掐掐粉嫩的小脸蛋儿——太招人稀罕了。
她从腰间小布包掏出来两株人参的时候,宋尧眼睛都要直了。
“人参?”
红豆嘴里嘎嘣嘎嘣嚼着鸡翅,小模样满是得意之色,“我自己挖的哦,二哥哥说是野生人参,入药效果很好哦。”
宋尧简直受宠若惊,“给我的?”
红豆点头,“家里只有你会点医术,收着吧,别感动啊。”
宋尧没和她客气,说自己也给她准备了礼物,就收在她房间柜子里。
红豆“嗖”一下窜出去,鸡翅也不吃了…
宋尧:……
记得洗手。
热汤面做好,江南来的厨子也张罗好六道菜:油焖笋、清蒸蟹、八宝酱鸭、红烧肉、白灼菜心、还有条糖醋鱼。
“尧尧!你怎么知道二哥哥送了我匹小马,正缺一套骑装呢!”
宋尧嘴角牵动:原来这种衣服叫骑装啊…
他只是在绸缎庄看到有样衣,觉得小红豆应该会喜欢,就照猫画虎做了一件,没想到歪打正着…
“咳咳…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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