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恁娘了个脚儿，老子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扭扭捏捏？”

“不解衣裳怎么治伤？解个衣裳你一拳恨不得把老子肺叶子锤出来？”

“娘了个脚儿，娘了个脚儿……”

徐明睿灌下两碗红糖姜汤，先是去了大哥院儿里，见他生龙活虎的也就放下心。

本懒得去管他和那位美艳小哥的风流韵事，转念思及秦生还在家里苦哈哈的为他生孩子……

指不定怎么担心在外奔走的他呢。

唉……

踌躇片刻，他还是解下腰间时常佩戴的平安符交给徐朗贴身小厮，嘱咐他交到徐朗手里。

徐明睿八字弱，时常受梦魇困扰，秦生求子的时候一道帮他求了护身符，这么多年他一直贴心戴着……

没去看徐朗见到护身符是副什么表情，徐明睿捎带脚又去了徐二院子，见里面灯火辉煌忙的热闹，他识相的没进去打扰。

“呼……”

搓搓手，有些冷了呢。

倒春寒还真不是纸老虎，闹起来也是磨人的很。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徐明睿就走到了安置季沐阳的小院。

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看上一眼，就和骂骂咧咧的大夫撞了个满怀。

徐明睿本来还寻思，不就不让他看诊么，多大点儿事，大晚上吵吵嚷嚷这样喧哗。

可等他看到大夫眼眶上那两团淤青……

呃……

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问了一嘴才明白，原是大夫进去的时候见季沐阳睡着，直接上手剪开了他的衣衫，刚想要取出插在他左胸的木刺，先是挨了一掌，两电炮紧跟着接踵而至……

然后就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出来。

看病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么些委屈。

不过听他说完，徐明睿忽然觉得拳头有些痒，这大夫眼圈貌似还有些……不够黑？

摸摸鼻子还是推开了房门。

季沐阳金蓝双色的瞳孔微微眯起，见是他，默默移开眼没有开腔。

毕竟是这人把他从满是死人的冰冷江水里捞了出来……

季沐阳上身裸着倚靠床榻，鼻尖、额头沁汗，“啪嗒啪嗒”成股流下，手臂好看的肌肉线条隆起，他紧咬着下唇准备挨过这阵最难熬的苦楚。

伤口处蜿蜒流下道道血痕，触目惊心淌过他紧致的腹肌，洇透绸被……

巴掌长、最粗的地方有一指宽的木条血淋淋扔在桌面。

徐明睿鼻翼嗡动，好浓的酒味。

他眉头皱的老高，心头火起。

这人竟然宁愿用烈酒浇在伤口上，强忍着剧痛生拔出来，也不愿意让大夫帮忙！

“你……”

徐明睿想要说些什么，但瞥见那双坚毅金蓝双色瞳孔中泛起生理性的银光最终也只化为一声叹息。

关紧房门，吩咐手下人速去准备热水、最上等金创药，到时候放在门口便好。

他走到床边，想要帮忙，却直感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季沐阳全身汗津津，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徐明睿打湿毛巾，拧干后擦去额头、面上豆大的汗珠，扶着人躺在床榻上。

那床糟污的绸被显然是不能再用了，让他随手扔在地上。

“大夫扎上两针就能止血，干嘛非要这样糟蹋自己。”

说着，敲门声响起，是金创药送来了！

徐明睿一溜小跑取回来，药粉一股脑全都撒在他伤口处。

也是神奇，刚才一直在汩汩流着血的伤口，刚接触到药粉，竟然就肉眼可见的止住了！

徐明睿松了口气，不放心的又在倒了些才收手。

取来纱布贴心为他包扎好。

季沐阳虽然说不上又多么配合，到底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欠身就欠身子，起码没像刚才一样赏他两电炮就是。

等到包裹好左胸的伤口，两个人都是出了满身大汗。

“我的娘…”

徐明睿喘口气，返回门口取回来干净的热水，重新投洗过后一点点擦去他身上汗渍、血污。

他本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这样伺候人的事，不知怎的，做起来竟是异样的顺手。

可真是…奇怪…奇怪啊…

话说，季沐阳的皮肤…真的好滑，又滑又嫩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偏偏他隆起的肌肉又昭示着他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咕咚”

徐明睿喉结攒动，不知道第几次暗戳戳吞咽口水的时候，手腕忽然被大力捏住。

嘶…

说实话还是蛮痛滴。

“怎…怎么？又想要拿刀子抵在我脖子上？”

虽是质问的话，但他心里有鬼，语气并不那么坚定。

抬眸，刚好和季沐阳倦怠的眼神对上，不过更吸引徐明睿的，却是他眉间那抹朱砂……

“我…饿了。”

季沐阳晚上没吃，折腾到大半夜不说，还受伤、失血，他感觉眼前阵阵发昏，心慌的厉害。

他声音很低，夹杂着些许腼腆——是徐明睿没见过的模样。

“咕咚”

暗戳戳吞咽下舌下疯狂分泌的口水，徐明睿动动手腕。

“你捏的这么紧，我怎么给你去搞吃的？”

季沐阳蹙眉，后知后觉送开了他，彼时徐明睿手腕清晰烙印着红白分明的四根指印……

“等着。”

简单洗个手，徐明睿自己摸进了厨房。

实在是太晚了，天边晨曦微明，正是一天中人最困倦的时候，他没有折磨灶上的人，打算自己煮点儿东西吃。

虽说是个少爷，至少不是五谷不分，让贴身小厮去门口已经忙碌起来菜场买了新鲜宰杀的猪肝。

切成薄片后放入盐巴、淀粉和葱姜水浆了，白粥煮出米油之后倒猪肝，滚上几滚便熟了，否则猪肝就老了。

其实出锅前撒上一把翠绿的小青菜才好，不过这里不是庆阳，可是不能再初春就种出青菜来。

季沐阳昨晚上失了那么多血，猪肝最是补血……

徐明睿端着猪肝粥进屋，本来已经睡下的人立刻警惕的睁开眼睛，见是他才缓缓放下警惕。

“我只会煮粥，凑合吃些。”

自己……煮的？

季沐阳眸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很快便又恢复成寻常古井无波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眉心那点朱砂此刻瞧着竟是又消失不见了。

刚出锅的猪肝白粥，味道有些淡，为了驱寒徐明睿加了些胡椒进去。

“阿嚏…”

可能手上沾到了，靠近嘴边的时候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徐明睿嫌弃的撇撇嘴，起身去洗手。

等他回来的时候，季沐阳左手端着碗，拿着汤匙的右手里舀满的一勺白粥僵在半空，就是送不到嘴边……

应该是牵扯到伤口了，他鼻尖又开始冒汗。

“你这人……”

徐明瑞又急又气，夺过他手里猪肝粥，一勺一勺吹凉后喂到季沐阳嘴边。

很明显能瞧出他面上的不自然，以及不配合，徐明瑞白眼儿翻上天，勺子直接杵进他嘴里，直接……硬喂。

许是猪肝粥咸甜鲜香的味道征服了季沐阳的味蕾，他眉眼低垂一言不发，徐明睿小口喂着，他小口喝着。

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好在徐明睿把砂锅端了过来……

肚子里有了热乎气，季沐阳脸色终于有了些血色，模样也是难得的温和，隐隐还透着股……乖巧？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徐明睿生生打了个冷颤，差点儿咬到舌头……

在季沐阳喝完三碗粥后，仍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深觉自己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干嘛这么倔，舍脸求人帮忙就这么困难？死要面子活受罪……”

季沐阳好容易缓和下来的俊脸，在听到他话的瞬间阴云密布，冷冷瞥徐明睿一眼，声音仿佛都带着冰碴儿一样冷硬。

“别以为帮了我几次，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从不欠人恩情，有机会自然会还给你。”

嘶……

徐明睿差点儿被气到仰倒，他发现了，但凡这人一张嘴，不往人肺管子上戳不罢休！

又是宿醉、又是逃命、又是浮水的，这一晚上折腾，铁人都要困成狗！

偏他还巴巴儿给人家煮什么猪肝粥，不过打了个瞌睡，差点儿就被燎掉半边眉毛。

这人居然不领情！

自己做这些是要他的回报么！

呃……

徐明睿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底气一下子似乎不那么足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却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徐明睿也冷了脸，但到底不想和一个哥儿计较，还是个收了重伤的哥儿！

想要继续喂粥，季沐阳却是偏过头，丝毫不领情的样子。

好像刚刚的和谐，只是他的一场梦！

恁娘了个脚儿！

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小爷还不伺候了！

撂下碗筷徐明睿脚下仿若踩着风火轮，风驰电掣奔出季沐阳的房间，虽然气氛，走的时候也没忘带上门。

但是不过片刻，气鼓鼓的他便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两碗汤药……

“驱寒的和治疗外伤的，你趁热喝了。”

撂下托盘就走，表明他还再在意刚刚季沐阳的毒舌。

先前用的金创药粉末似乎有镇痛的功效，他肩膀的痛感已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听见门板拍上的动静，隔了好一会儿季沐阳才坐起身。

先前只是左腿动不了，现在好么，左肩也伤到了，但凡动动都要牵扯到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季沐阳面无表情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到一滴不剩，一碗喝完了就换另一碗。

苦涩在口腔蔓延，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托盘角落有两颗小小的糖渍话梅……

他整个人都愣了一瞬，踌躇片刻，还是捡起来塞进嘴里。

酸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很快冲淡药汤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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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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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