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清明出逃

内间渐有动静。妫清菡急忙重坐于床榻之侧,而后想了想便合衣躺下。才沾床榻之上,即时起身与秋双两人一左一右放下帷帐。妫清菡仍不忘悄声道:“若是问,便说我睡了。”

话音才落,脚步声起,妫清菡反身上床。闭眼装睡。

“是送热水的。”秋双在外小声提醒。

妫清菡适才缓了口气。在床榻上稍翻了半个身子。借有帷帐遮挡,妫清菡拧着身子躺得并不规矩。

“二少夫人,热水送进去?”车府的丫鬟停在塌边,问了一声。

“夫人?”再唤一声。

似乎是秋双并未代主回应。

“是。”妫清菡睁开双眼,手臂一拉帷帐一侧,在内应着。

丫鬟似有为难,却还是拿着木桶送进了隔间。

“出去。”

男子之声......

引得妫清菡都不由得朝着内间方向瞧了一眼。

丫鬟空手而出。

妫清菡却急忙挥手让丫鬟过来,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二少爷一直这般严厉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丫鬟却回:“二少爷并不严厉......”

寻常声音,还未等说完,妫清菡惊得右手在空直打手势,示意轻声。

内间水声明显,还有出水之声。

妫清菡当即警觉,再挥手打发走了车府丫鬟。瞧着秋双道:“双儿,我怕!”说完并不待秋双安慰,倒头便躺在榻里。

秋双拉严帷帐,站在床榻之外以待。自己也是心中打鼓。

车慎行也已换了素白寝衣。自内间走出,直朝床榻处而来。

“二少爷......安。”秋双被妫清菡所感,不觉也紧张不已。“二夫人已睡下了。是按着之前您的吩咐。”

“知道了。”车慎行应了一句却还是朝着床榻侧而来。站定于秋双面前,瞧着秋双自站在脚踏之上丝毫不让,问道:“你要留在这?”

秋双急忙走下脚踏,却是伸臂一指着软榻道:“感念二少爷体恤,委屈二少爷了。奴婢这便给您铺床。”

车慎行脸上险些失了颜色,却只一瞬,便又恢复成秀丽模样。“暂时不必。我与夫人讲两句私话。待需时再传人。先退出门外候着吧。”

“可夫人已......安寝了。”秋双一时支吾着。

“你是夫人的,陪嫁?”车慎行故作小声的询问。

“是。奴婢秋双,是小姐陪嫁。”秋双也瞧出车慎行不大高兴。越发低头而回。此刻还摸不准新主子的脾性,还是谨慎些好。

车慎行:“在旁人面前要唤二少夫人。”

“是。奴婢谨记。”秋双急忙应着。“那......二少爷......”

妫清菡在帷帐内听着直觉得不大好,怕秋双凭白顶撞了车慎行,别让这车二少爷记恨上。在内压低了声轻咳一声。

室内寂静,此声格外明显。

秋双低低行礼后并未再行说话,只兀自去旁榻处铺了床铺,却未再请车慎行前往,只再行一礼。

“秋双,私下唤小姐,无畏。在我这,也无妨.......”车慎行忽而补充了一句。

秋双行了一礼后退出门去。

帷帐被掀起,妫清菡急忙躺的板正,紧闭双目,浑身绷直。

“妫大小姐,我知你也睡得并不踏实。不如......你我于安寝前,说会子话?日后也知如何相处。”

妫清菡微微睁开眼睛,瞧着车慎行。他端坐于床榻之侧,半侧过身来瞧着自己。便也缓慢的坐起身来,拉着被褥盖于身。心想:这是要立规矩了。

车慎行却是一时并未言语,只瞧着妫清菡细瞧。

“车二少爷......”妫清菡被瞧得不大自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车府内还算守旧。在房却不必拘谨。”车慎行道。

妫清菡听出车慎行是在提醒自己错了称呼,但依旧说的留有体面。那他该是个体面之人,不光是对自己,对旁人亦是。从初替自己解了那红绸束手就可见一斑。这初印象,还不错。“夫君教训的是。”

车慎行面上稍笑,道:“教训不敢,只是有事需嘱咐一句夫人。我们车府有两子,不知夫人从前在娘家可听过车府之事?”

妫清菡摇头。

车慎行面上一瞬的迟愣稍纵即逝。

“市井之言总有偏差,未听过更好言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大哥车景行之名出自《小雅》。自还未出生起就得我父母诸多期盼,至今仍得诸多偏爱。大嫂又可算上是我母亲娘家那头排得上号的远亲。皆是你我......明面上不好与之过分顶撞之人。”

“不敢,长兄长嫂本就不该顶撞。”妫清菡回。见车慎行这般,想着他既能这般言说,那便也出言发问:“不知夫君的名讳,可有何讲?”

这般还是妫清菡怕折了车慎行颜面,思虑过后而问。原话是相问:“不知夫君名讳为何......”

“我的名......无何讲。慎行,谨言慎行,只要不给家里惹祸。便是我爹娘之期了。”

瞧着车慎行这般落寞之言,不觉想起在家的处境。妫清菡就着话道:“小女名妫清菡。”

“我知道。”车慎行即刻回道,却也补上半句。“庚帖上写明了。”

“是......”妫清菡低着头,一时不知再说何。

“我倒有一问想请教夫人。听闻岳丈几年前身子骨就不大好,不知现下可大好了?我车家有位惯用的名医可请到府上去,请请脉。”

妫清菡想起日前妫德正装病之事,可也不好说是有事或是无事,掂量之后回:“常年如是。请了医者在府看顾,先不麻烦。日常凶险,近两日已好些了。若是再有复发,再请车府医者过门。”

“不必客气。夫人不必顾虑太多,若是担心岳丈,找机会我出面就是。夫人孝顺之名,在前些年时车某便有所耳闻。”车慎行道。

妫清菡心中生满疑问。自己做过何?以至于“孝”之名都传到了他车慎行耳中?临出门时还被父亲扣上了不孝之名呢。

车慎行仿若洞穿一般,道:“夫人自岳母去世时就茶饭不思,消瘦不已,至孝至廉,几年没添置过衣裳。甚之因久经思母过甚人都病倒了。只得回祖父家瞧着那相似的亲姨娘才好转些许。”

妫清菡听着自己个儿都不好意思了。可看市井传言却是不真。

八岁时,母亡。早已执掌中馈的现任妫夫人在三日后便被扶正。

其所出的妫清懿、妫安晏顺理成为嫡出。打着丧期,妫清菡多着孝衣为由,加之小孩子身量长得快为情。现任妫夫人便不给添新衣了。自小习惯这位姨娘的作风,便也不在乎这几件衣裳。

十岁时,正是妫德正大病之时。院里的吃食便开始不济。妫夫人常日挂在嘴边的便是:“你爹爹病了,职位丢了。光凭着闲职俸禄就够瞧病的。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还需供着日常吃食。你是长姐要多照顾妹妹与弟弟......”

反倒是比妫清菡小上一岁的妫清懿常日照顾于她。隔几日便会偷拿些自己院中的吃食过来给她。

妫清菡并不记恨,反而心生艳羡。她亲生娘亲尚在,多照顾亲子自是无可厚非。

“你时常添补我吃食怕是不妥吧?自己可够用?”妫清菡瞧着妫清懿再次从怀中拿出手帕。而那帕子中包裹着品相极好的糕点。

“无事无事,我不拿也是让我那院中各位妈妈们享用了。”

妫清懿无心之话,到底还是惹得妫清菡伤心了一场。但于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不出多久,借了生病由头,去外祖家过了大半年光景。直待妫德正痊愈多时,才被接回。可待遇上如从前相比,并未好过多少。

“惭愧不已。”妫清懿低头略显羞涩的回道。

“夫人不知吧。当初媒人上门,我父是听妫家将让夫人嫁过来时,才觉得十分满意此婚事的。”

“可当初......”妫清懿并未说出口便止住。难道,自一开始妫家便在打自己的主意不成?

“咳咳,时辰不早了。请二位早些安置吧......”门口忽而传来妇人之声。

妫清懿下意识回头,却只瞧半扇帷帐为隔。

“无妨。是听房的嬷嬷罢了。我们这寻常说话,外头是听不大清的。必得同她们一般,刻意提高了声量说,才成。”车慎行道。

“这......这怎的还有听房的?”妫清懿一话出口,却已收不回来。

“新婚的讲究,日后便没有了。”车慎行再道。

车慎行稍动身子,略朝着妫清懿转正些许。反而讲起了旁的,妫清懿却是再难有一句入耳,只在想该不会方才所见的现下仍都在外听着吧......

真瞧出车慎行是新科状元了,这由一句一言延伸出去,自己便可辩出本册来。房中顶粗的红烛已燃灭一盏,连着外头之人听着声也似乎走的不余下几人了。车慎行仍在滔滔不绝。妫清懿实受不住,点头应承之余 道了一句:“夜已深,不如安置了吧。各自......安置。”

“可不,与夫人初次见面就相谈甚欢实属不易。倒忘了时辰,这天都已瞧亮,却是该安置了。”车慎行说着便腿一动,身子一拧便坐于榻外。

妫清懿顿时激警。缩着身子双手紧抓着被头。

车慎行躺的板正后却看着妫清懿坐于榻内岿然不动便笑道:“新婚的规矩多,只拨了这一床被。待明日我定寻人找出被收于柜中的锦被。夫人今日委屈,能否分我一半?”

妫清懿低头瞧瞧急忙将手中被都丢了过去。

车慎行只盖了一半,闭上眼睛,只待妫清懿自行躺下。

妫清懿缩着身子,又坐立良久。因未盖被多时后身子稍有些见凉。听着车慎行呼吸渐匀,便缓缓躺在内。

车慎行却半臂一动,将一半床被盖在妫清懿身上。妫清懿急朝内躲,好在此床铺略大,还有可躲一身之地。

“夫人莫怕,我不强求。”

“我......”妫清懿抓着仍留在身的一床被角,再次瑟缩不已。实不好说出被教授的嬷嬷吓个好歹之话。

车慎行又道:“今儿说了许多,但是对于明儿之事,还有一句。望夫人有个准备。”

“您说......”

“虽说我们自不相识,是家里定亲。可如今俗之皆是如此。男不可自登门去求,女不可自行应承。遂夫人莫要介意。新婚之日该行周公之礼亦是传承至今,延续香火是我们之责。我们今日只拜堂成婚,礼却未算成。遂......旁人若问,毕竟明面上不好言说。我是男子,此又在车家,我母亲或许于明面上也不好说我何。可夫人作为新妇,必要被刁难得。可无论说何,都不要放在心上。”

妫清懿听后不由得想到外头所传,新婚夜未圆房,新娘被说道。而反而新郎并不被责难。因是在夫家。夫家作何都成,而作何都不对之说。不禁伤感,这般无法子之事,到底何日是个出路。必要自己“成家、立户”,才不止于受这份屈将之气。

车慎行仍是道:“今日一席话,才知我与夫人亦是同病相怜。夫人放心,我车府虽是也难,却也愿护夫人一二、日后我车慎行便是你妫清懿避风之港,屋厦之顶。前程朝廷之事不需夫人为我忧心,后宅妯娌之事夫人也尽可与我说道......虽是我为外男不好参与,却也能辅照一二。尽管开口便是。虽说夫妇一体,我却也不愿为难夫人.....待夫人觉得我车慎行可堪托付之时,再行托付,也是成的。我定自始如一。”

妫清菡在榻内转头瞧着车慎行,才知这所嫁的夫婿文采真是这般好。瞧着也是温雅俊朗,相貌也端。既然如今拜堂了,也不差洞房了。交身不交心,只当完成贤妻“课业”便好。能免些明日说道。且想必车家这几日也看得紧,跑不脱。但未免日后受气,走是早晚之事。已成婚,无论是否行礼,陈语堂都不会再等自己了。也不敢再行托付于人。不如这般破罐子破摔吧。反正日后奔离名声也不会好。这辈子只图个自由爽利就成。此次是走的匆忙,路线要去之地也未选好。待再攒些银钱的。

瞧车慎行仍是作保的郑重,妫清菡稍动身子,凑了过去。亲在车慎行唇侧。“夫君,不如我们......”

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热气,妫清菡忽而生了惬意,才要反悔之际,车慎行已然回亲了过来。

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出自《诗 · 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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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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