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痛,轻点

决定了下江南,宋婉就兴奋的睡不着了。

去云州的路途必然会经过青州,届时便可想法子回宋府看看,若是世子不愿随她同去也无妨。

从青州临行前让春意交给沈行的信,也不知她交给他没有?

沈行后来有没有再来找她呢?

宋婉正想着,婢女就过来了,与她交代世子的起居日常。

云州惜春园以秀美闻名天下,里面当然配有成套的丫鬟小厮、郎中,所以从王府出发只需要带墨大夫随行和沈湛用惯的厨子就可以了。

照顾世子起居这样的事落在宋婉头上,婢女事无巨细地嘱托着,宋婉起初用脑子记,后来干脆找了纸,一行行地记录下来。

听说王爷还分了一队护卫给沈湛,可以说是沈湛的安危比眼珠子还宝贵。

这些日子宋婉也听说了些,今上无子嗣,世子之乱后又只剩沈湛一个皇家血脉,虽然至今今上都未有所表示,可对于荣亲王来说,把这唯一的儿子保护好,是重中之重的事。

也不知那时沈湛是如何从风云诡谲的帝都全身而退的,世子之乱时,沈湛才十六岁。

“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差池吧?”宋婉执笔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担忧地望向婢女,“世子身体不好,可别……”

可别没病死,遭遇意外死了。

“姑娘莫怕,云京到云州也就三四日,我们世子几乎年年都去那边过冬呢。咱们从王府出去都是乔装打扮的,况且如今世道海晏河清,这一路上都走官道,又有护卫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婢女道。

宋婉这才放下心,又问:“世子也需要乔装打扮吗?”

“沿途的官府若知道世子来了反倒麻烦,所以世子一路上不露面的,并不需要布衣乔装。”婢女道。

宋婉点点头,又垂头将笔下记录之事继续完善。

*

夜雨微阑,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犹是已经很小心,却还是不免颠簸,车轮轧过一块石头时,宋婉被颠醒了。

头却没有意料之中地磕在窗沿上,而是跌进一个微凉的掌心里。

她迷迷糊糊看了眼马车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脖颈僵硬得很……

马车窗外烟雨蒙蒙,还未到江南,就已沾染了江南的落雨银竹。

一旁的沈湛微阖着眼,苍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冷而通透的玉石,有种奇异的禁欲之感。

若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宋婉都觉得他就是一尊俊美庄严的石像。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方才感觉有人护着她的头没被磕到,难道是幻觉?

江南十三州,属云州最富庶,不仅是因为其气候温润宜人,还因为云州多商贾,有商贾的地方自然钱庄林立。大把大把的银票自云州的各个钱庄流向大昭各地。

宋婉虽是江南人士,却从未去过除青州外任何地方,若不是嫡母要维护自己贤淑的形象,只怕宋婉连出宋府去勋贵宴席上见世面的机会都没有。

而如今,自己正坐在世子的马车里,要去云州最知名的宅子惜春园。

世子看起来刻薄难伺候,其实是个好哄的。

日子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宋婉这么想着,又心满意足地将头一歪,靠在了马车壁上。

而一旁的沈湛冷眼看着她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还把头又靠在马车壁上,心绪甚是烦乱。

刚才的颠簸,还没撞疼她?

“你想让我离你近一些吗?”宋婉忽然看向他问道。

沈湛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你不想过来可以不过来。”

宋婉点点头,不以为意道:“哦,我以为你想让我靠近些呢,入夜了,有些冷。”

沈湛喉结微滚,胸膛也急促起伏了一下。

宋婉的唇角都要压不住了,别过脸去,拿了件兽皮扔给他,“世子,您自己盖着,别着凉了。”

这一行为却像是触发了什么,沈湛再也无法忍受,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欺身逼近。

她故作不解地抬眸看他,“世子?”

沈湛神色冰冷,与她相接的皮肤却仿佛止不住地轻颤,原本冷白的脖颈都红了,然而,他却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再挑战她的底线,否则他会……

会什么?

他也不知道。

忽然,宋婉握住了他的手,还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搓热。

“世子的手真冷。” 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然后对着他的手哈了口气,“给你暖暖。”

他怔然看着她,而后迅速侧过头,冷冷道:“不必。”

然而他却没抽出自己的手。

宋婉凑过去看着他抿唇一笑,“为什么不必?我伺候世子,是天经地义的呀。”

沈湛闭了闭眼,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一下,而后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离得过分近的脸转了过去。

“世子醒了?”马车外的成川听到动静,掀起厚重的车帘一角,“前面就快到广陵驿馆……”

成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世子的面色极冷,眼含警告地看着他。

成川畏惧地放下了车帘。

车内的气氛没打破,宋婉也不再逗弄他,便道:“前面就是广陵了呀,过了广陵便是金匮,之后就是青州。”

“嗯。”他应道,“路途劳顿,约莫明晚能宿在青州,到了青州你……”

宋婉眼眸一亮,还未开口,马车却急停了一下,那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抛到后壁上。

沈湛出行时自然要带很多东西,车里的小几、茶具、香炉、药箱、引枕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挂衣裳的衣架,这么一动荡,这些东西七零八落地散落四处。

她来不及惊呼,便被沈湛高大的肩背投下阴影笼罩。

沈湛的眉头微拢,神色却平静。他用手臂撑着车窗沿,背过身来为她挡住了一些本应砸在她身上的杂物。

“世子,你……”她刚想说什么,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外边传来打斗声和车夫护卫的喊声,“有刺客!世子小心!”

话音未落,那群黑衣杀手就冲着马车而来。

宋婉心中暗叫不好,下一刻便倾身上前护住沈湛,推着他从另一侧车窗跳了出去。

……

他们随着山石滑落在下面的山林中,上面金石交击之声愈发密集,想来是王府的护卫们拖住了杀手。

料想是方才下了雨,此刻泥水横陈,沈湛蹙眉看着身上的脏污,宋婉却一把拉住他已经被泥水弄脏的袖子,爬起来边走边说:“快跑,藏起来。”

杀手的目标肯定是沈湛,上面的护卫武功高强的话能把杀手解决了最好,若是技不如人,只怕只能拖上片刻。

宋婉不想等到没退路了再跑。

沈湛撑着膝盖,费劲儿地起身,很是难受地闭了闭眼。

宋婉停住,凑过来打量他,“受伤了吗?”

他摇摇头,沉默地咬咬牙,待宋婉回身看路时,沈湛看向夜色中山崖上交错的身影,眸色闪过奇怪的光芒。

宋婉拽了他一下,他却没动,宋婉回头看去,只见沈湛云锦所制的雪色衣袂布满脏污,此刻湿了泥水贴在腿上,估计很难受。

宋婉这才想起他还有洁癖,心里暗骂一声,拽紧他的衣袖就走,“世子在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呀,等安全了我们再换衣服,跟着我走啊。”

若不是想到他方才好像有点让她回青州的意思……若不是想着王爷说世子活她就活,她才不会那样豁出命去救他。

“上面有杀手,在追杀我们呢!你还这么闲庭信步的作甚……”

沈湛不说话,面无表情地任她拉着。

山里的天极黑,星星却很亮,二人在泥土里踉踉跄跄走着,王府里养尊处优的闲情消散不见,恍惚与这山间荒野作明显对比。

那些树枝子刮破了衣衫,沈湛身上已痒得难耐,脚下的皂靴早已被泥水浸透。

“世子,前面有人家,你再坚持坚持。”宋婉边走边道。

沈湛的目光艰难的从她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上移开,淡淡道:“何谈坚持?我好歹也是个八尺男儿,怎会不及你,你能走得,我就能走。”

宋婉含笑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她都有种心虚的感觉。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之前那次,是和珩舟。

所以她知道,若是被人追杀,要先逃离现场,而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在何处呢?宋婉抬头扫视着漆黑的山间。

连绵起伏的黑色轮廓,在高悬的星空下犹如伏地巨兽,夜风吹动间,那巨兽像是不知何时就会忽然觉醒。

她在遇见珩舟之前,并未看过这样的景象,漆黑与静谧相应,偶尔有几声犬吠声。

那时她的心里并不害怕,因为有珩舟这样的人在身边,她的害怕是多余的。

而现在,宋婉回首看了眼沈湛,苍白赢弱……哎。

走了半晌,前面灯如点豆的草屋愈发清晰,宋婉将自己头上的钗环、耳铛都收起来,挑了不那么寒酸的一个,叩响了门。

她牵着他,大方的承认他是她的夫君,迷路了路过此地,希望能借宿一宿。

开门的是一对老夫妻,推诿一番,还是接过了宋婉手中的珠钗。

草屋里,宋婉环顾一周,看着站在屋中的不知所措的沈湛道:“我们安全啦,今晚就在这歇息,明日去驿馆找他们,他们必定会在那等我们的。”

沈湛垂着眼眸不说话。

“可是觉得这太脏了?”她问,又劝解道,“山里的农户就是这样的,看着脏,其实干净。”

他垂眸看向她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你在这样的地方住过么?”

说着,那森寒的冷意似乎要望进她心里去。

方才她跟这户夫妇搭讪的娴熟,以及对待突发变故时的冷静,都不像一个官宦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女该有的。

宋婉没有在意他的不悦,他虽神色阴冷扭曲,可那模样分明就是嫉妒,多疑。

无论怎样,他又不会伤害她,此刻还得二人互相扶持。

所以宋婉放松了很多,从袖中掏出个药瓶,牵起沈湛的手,又将他的袖子撩开涂抹起来,“看你刚才划的,怎么就肿成这样,墨大夫跟我说世子皮肤敏感,我还不信……”

她的指腹温热,沾着药粉,触及他红肿的伤处,带来一股令人舒适的清凉。

然而,沈湛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垂眸看着她,好像对她为何会有跌打损伤的药藏于袖中并不在意。

宋婉被他看的发毛,刚想解释,沈湛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钳制住她的下巴,“你还没回答我。”

宋婉低垂的长睫微微颤抖,她喉间溢出一丝娇嗔,“痛……轻点。”

听到她说痛,他果然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只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依然锋利。

“说话。”他逼问道。

宋婉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没想到沈湛是这样一个有占有欲且偏执的人,还非常冷静聪明。

“府中姨娘曾被关在水月庵思过,我与母亲到附近的寺庙上香时便会去看她。”宋婉看着他道,“水月庵的姑子们许多都是寻常人家的百姓,与她们打交道,自然与方才的老夫妻无异。

“有时我们住在庵堂里,也都是这样简陋的泥土炕啊。”宋婉轻轻扭动自己在他手中的下巴,蹙着眉抱怨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世子这样活在云端里的。”

宋婉的母亲曾经的确是被嫡母想法子整治到庵堂中思过,她说的话半真半假,所以看起来并无撒谎的痕迹。

沈湛依旧冷漠的看着她,仿佛她的解释他并不在意。

宋婉却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和迸发的躁唳消失了大半。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问我。”她对他道,有些疲累地打了个哈欠,“否则我总要猜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又猜不到不能及时哄你,你就更不高兴……”

沈湛松了手,似乎不解,“哄我?”

“对呀。”宋婉眼眸中有明亮的笑意,“就像这样。”

话音一落,温香软玉般的人扑进了他怀里。

“八尺”按现代尺寸来说是185-189cm之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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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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