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事虽温和了些,却也是一片善心,也算循着规矩了。想来那林家也是不错,竟调教出这样良善的女儿来。”闫妈妈虽不太满意林溪月处理的结果,却还是赞赏地点点头,心中想到。
“老身再带夫人去府中别处转转。”闫妈妈见林溪月将人记了个大概,又接着道。
“好。”林溪月欣然同意,只在临走时,吩咐桂枝将那偷簪女子母亲所患之病,所用之药打听出来。
“这将军府是老将军故居,也就是将军的外祖,老将军一家皆战死沙场,灵位皆设在城门处的塔楼里。每逢初一十五,夫人需与将军同去上香。这偌大一个将军府,也只剩下将军这一点血脉了。”闫妈妈感慨道。
林溪月望向那座高高的城楼,原来这人不愿继承世子之位,竟是为此吗?
“府中其余事宜,倒也不剩多少了,因为人本就不多。城中还有几处铺子,城外也有一些田地和庄子,我们午后再去。至于妾室与通房丫头等等,夫人倒是不用担心,咱这府中是一个也没有。”
两人边走边聊,只是林溪月心中明白,这府上虽没有妾室与通房丫头,自己却也走不进那人的心,他甚至连与自己同处一室都不愿意。这座将军府不大,林溪月也已细细记住了这将军府的布局,穿过一条回廊,两人在一处花架前站定。
“妾身还有一惑,还望闫妈妈能够解答。”林溪月福了一礼。
“前日妾身回来时,将军说他已有心爱之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林溪月一颗心砰砰乱跳。
“老身只知那女子名字中有个月字,会些医术,金陵人氏,是将军在福陵山所识。但不知为何失了踪迹,将军这些年也一直在苦苦寻访。此事有许多人知晓,据说是将军醉了酒,被二皇子打探到并传了出来。”闫妈妈缓缓道。
“老王爷曾借着这些消息,为将军送来不少形似月儿姑娘之人,皆被将军识破,之后全部送去嫁人的嫁人,耕作的耕作,一个都没留下。老身记得新婚那夜,夫人曾问过此事,莫非夫人真不知情?”
林溪月摇摇头,并没有深思闫妈妈所说的话。所有信息皆与她形似,还有那常被那人带在身边,与她神似的小木雕,可为什么他不肯相信自己就是那位月儿呢?
“夫人已与将军成婚,培养感情之事来日方长,终归是急不得的。”闫妈妈见林溪月又在出神,叹息了一声。
用过午膳,本该小憩一会儿,可林溪月确是翻来覆去,张望着陆少虞所处的方位,也不知那人的酒醒了没有。今日清晨,闫妈妈本想让她与陆少虞一同用早膳,却收到祥安传信,得知昨夜祥安没能拦住,那人昨夜喝的有些多,那时还睡着。
林溪月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去了那处院子,穿过回廊,就远远见那人穿了一袭鸦青色常服,正站在院内,赵宣与祥安皆在,似在比划着什么。
祥安忽然蹲下,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林溪月走近时才发现,祥安拖着一条木板,木板上均匀铺着层石子,也不知是怎么粘上去的。他将那木板放在地上,扶着陆少虞上去走了几步,那人下来时,心情甚是愉悦。
“平时虽不着调了些,关键时却总有些鬼主意,这石子路甚是好用,就按着你们说的做吧。”陆少虞赞赏道。
“是夫……”祥安脱口而出,抬头时正好瞧见林溪月正一脸紧张地冲他做着噤声的手势,只好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师父?谁是你师父?”
“小的是说一会儿就找做工的师傅来。”祥安眨眨眼,不明白为何夫人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却偏偏不告诉将军。
林溪月见此,并未出声打扰,只是一脸喜色悄悄退出了院外。然后如约与闫妈妈相伴,驾车前往城中各处铺子查看,并嘱咐各处掌柜将账本整理好,赶明日送来。
转眼十日已过,这几日林溪月每天跟着闫妈妈,要去城外的田地与庄子,又要帮忙布置府中接待事宜,忙完早已是日暮西沉,没了如意作借口,她也没理由再去陆少虞之处。
因府中人手少,这日清晨,桂枝与丁香帮林溪月梳妆好,就去了闫妈妈那里打下手。林溪月走出屋子时,才发觉竟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在金陵长大,甚少见到雪,有些好奇。
便立在檐下伸出手,接了几片薄雪,然而薄雪触手即化,她又往院子中去,却在下台阶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险险站定后,她神色担忧地望向陆少虞的住所,又加了件月白色绣花披风,她便往陆少虞住处走去。
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可她却等不得了,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她的住处与陆少虞离得又远,也无暇前去,此刻便也不再管时辰是否还早。下了台阶,走了许久,绕过假山时,她终于看到通往各处的路上,皆开辟了条石头铺就的,可供一人通行的石子小道,是她前些日子同赵宣说过的石子路,没想到这么快就修筑好了,那条路向府中各个方向蔓延开来,却唯独不通往她的栖云苑。
“早就该想到的。”林溪月立在原地,黯然失神。许久后,才压下心中苦涩,又慢慢往那人住所而去,才进了那处熟悉的院落,她就听到了屋内的争执声。
“别折腾了,散着吧。”里面的人不耐烦道。
“这不合规矩吧,二皇子怎么着也是代表陛下来探望您的,您披散着头发仪态有失啊。”
“那能怎么办,你又不会梳头。”
“要不您再等等,闫妈妈很快就来了。您眼盲之后将那些侍女全部赶走,如意又告了假,这不是为难小的吗?”祥安拿着牛角梳和一支玉簪,嘟嘟囔囔抱怨道。
难怪在如意之前见他,每每他都披散着头发,竟是因为祥安不会梳头啊?
林溪月忍住笑意,方才的苦涩也一扫而去,她轻轻走过去,同祥安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牛角梳,轻轻梳理着那人的发丝,灵巧地将其束好,又接过祥安手中的白玉簪将其簪好。
“如意?” 陆少虞回首。
“妾身见过将军。”林溪月心中动容,看来如意在他心中印象还算不错,但未曾回应,只温温柔柔施礼。
陆少虞原本还算松懈的神情渐渐变冷,不动声色坐直,拢了拢方才松散的衣襟,淡漠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同将军迎接二皇子与二皇妃,自该早早过来。”林溪月答道,同时仔细瞧着那人,气色还算不错,看来这几日祥安照顾的还不错。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陆少虞颇感烦躁,随手抓起林溪月刚放下的牛角梳,在手中旋转着。
“今日落了些薄雪,路面有些湿滑,闫妈妈他们忙着张罗,恐照顾不到将军,妾身便早早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溪月温温婉婉道。
“有祥安在,不必你操心。”陆少虞冷冷淡淡。
“是。”林溪月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只静静立在一旁。她虽做好了准备,可被如此对待,心中还是不免难过。
陆少虞也不再说话,满室静寂,偶尔有那把牛角梳掉落在桌上的声音。祥安左右瞅瞅,在这落着薄雪的初冬天气里,竟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
“夫人一早过来还未用膳吧,小的去厨房看看,端些早膳过来。”说罢已是脚底抹油,不等陆少虞将他喊住,就已经开溜了。
林溪月立在一边,见那人丝毫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如此下去,等那二皇子到了,他们又该如何将戏演下去?指望他主动想来是不可能了,自己主动些,应当不会有错处,于是她左右看看,见床铺还未折起,便整理起了被褥,又将桌上茶盏摆放齐整。
“将军,您的衣服可有什么讲究么?”林溪月细声细气问道。
“随便。” 牛角梳旋转而起,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也算是一种回应吧,林溪月心中想到,又多了丝勇气。
“是。”她应了一声,挑了件缀有暗花的鸦青色锦袍,又多备了件墨黑色锦绣披风。
“好歹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名义上又是镇北将军夫人,何必做出一副小婢女姿态。”
那人难得同她讲这么多话,林溪月放置衣服的手一抖,差点将那纹漆衣架撞到。于是应道:“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好在那人之后并未多言,也接了她奉上的茶。
不多时,祥安端来了一些清粥与面饼,林溪月将其摆好,祥安扶了陆少虞过来。用过早膳,闫妈妈也将好过来,又拉着林溪月到一边,嘱咐了些事宜,赵宣则是将车驾进院子,祥安将陆少虞扶上马车,林溪月也跟在后面,一同上了马车。车内宽敞简洁,却铺了一层绒毯,座椅也用锦缎包裹了起来,陆少虞进去后则占了一边,林溪月只好坐在另一边。
车行了一路,陆少虞不知在想什么,靠着厢壁,连眼睛也不曾睁开过,手却在袖中摩挲着那枚随身携带的木雕。林溪月看了那人许久,想起方才闫妈妈嘱咐的事,不禁面带羞涩,露出一丝笑意,想要同陆少虞说些什么,却又在那人的刻意回避下作罢。
他们只需在朔州城外迎接即可,马车并不需要驶出很远。终于,车辆停了下来,陆少虞也睁开了眼,准备起身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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