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赶上梅市开集,日头虽早,却挡不住这边陲小城百姓对于开集的热情,城中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小贩,比林溪月前些日子在马车内看到的不知多了多少。除却品类繁多的梅树外,还有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东西,于是她的注意力难免被吸引,安芸沁兴致也格外得高,拉着林溪月不时出入各个商铺。
“弟妹觉得,这北地的梅市与金陵梅市,可有何不同之处?”两人逛了一会儿,安芸沁笑着问道。
“自是各有各的风趣,没曾想这北地梅市竟开得这样早。”林溪月听到安芸沁话语,才回了神,她只在十岁时随母亲去过一次金陵梅市,之后便再无机会,无论是逛集市还是各类聚会,她都没有去过,对金陵梅市的记忆也早已是模模糊糊,只好囫囵答道。
“这北地梅开比金陵早两月,因此这梅市也开得早,此前也来过这朔州城一次,但那时正值动荡,未曾有机会来逛逛这梅市。几年不见,兄长竟将这边陲之城治理得如此繁荣,为陛下解除了不少烦忧。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安芸沁一边走着,一边感叹道。
林溪月虽也好奇,但也只一味听着,并不多言,以免暴露自己对这各类集市一无所知。随安芸沁进入一家彩衣店,出来时又到了条新的巷道,这条巷道相比方才,人少了许多,但布料倒有不少,还有许多异域衣饰。
“那两名暗卫还未跟上,不如我们等等吧。”林溪月提议道,城中虽平安无事,但安芸沁毕竟身份尊贵,还是要仔细些的。或许因她二人进了彩衣店,那两名暗卫不便进入,便留在门口徘徊,谁知这彩衣店竟能通向另一条街道。
只是还未等到安芸沁回应,林溪月便被掩住口鼻,她忙伸手去拉安芸沁,挣扎中她看见安芸沁也被掩住口鼻,与她一同被拖入一家布料店,随后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林溪月是被耳边呜呜的哭声吵醒的,等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正在急驶的马车上,而安芸沁正担心地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想必也刚醒不久,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也不知从哪里蹭了黑灰,林溪月差点没认出来。她想将帕子递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还被捆着,安芸沁也被捆着,想说些什么时,只见安芸沁对她摇了摇头。
“再哭把你们丢出去喂狼!”正在此时,蒙着面巾的大汉撩开车帘,一双如虎般的目光扫过来,恶狠狠威胁道,于是呜呜声瞬间消失,林溪月见此也立刻垂下头。
终于等那大汉退了出去,林溪月这才抬头朝四周看去,见车内还有不少女子,有些正缩在角落啜泣,有些还在昏睡中,她数了数,大约有六名,与她们一样,皆被捆着,一同挤在狭窄的马车内,看此情形,她们应当是遇见了人牙子。
而此时她竟已忘了害怕,整个人都格外冷静,若是安芸沁在这朔州城内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马车行驶得极快,外面不时传来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用了朔州土话,林溪月仔细听了听,希望能寻些蛛丝马迹出来。好在她前些日子与祥安相处甚多,祥安时不时说一些本地土话,久而久之林溪月便也听得懂了,那车夫言语中的意思,是不知那帮军爷今日发什么疯,突然严查所有出城马车,他们因为躲过了一道盘查,而引起怀疑,此时后面不知有多少人在追他们。
想来是将军府发现她们被绑走,才及时下令封锁盘查,如此看来,她们便是有望得救,只是出了这朔州城,再往北就到了燕赤地界,那时若再想求救,恐是比登天还难。若是让燕赤人知道她二人身份,后果不堪设想,林溪月越想越害怕,眼前需先想个法子,让这马车停下来。
“我想到了法子,一会儿让大家大声呼救,然后趁乱快逃。”她与安芸沁本就被绑在一处,说话倒也方便些,于是便趁着车夫聊天的空当,凑近安芸沁耳畔,小声说道。然后挪到靠近车帘的位置,随后便仔细听着后方军马的动静,以便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翻过这座山,便是燕赤地界,到时看那帮孙子如何追!驾!”
“别放走那辆车!”
林溪月隐约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又感觉到马车速度在加快,就是现在!她回头朝安芸沁使了个眼色,然后奋力往前一撞,直直撞向那道车帘,这辆马车甚是简陋,即便林溪月再清瘦,这车帘也遭不住这重撞击,于是连带着林溪月,一齐撞向那名车夫。
“小娘皮,看老子不折腾死你!”伴随着怒骂声,马车内也一片大乱,一众女子哭着齐呼救命。只是林溪月到底小瞧了那赶马的汉子,马车只倾斜了片刻,便被稳住了。那车夫一手握住马鞭,一手拦腰抱住林溪月,将林溪月丢向另一匹马,随后狠狠一马鞭,那马便驮着林溪月狂奔起来。
也不知是那汉子故意的还是巧合,林溪月险险趴在马背上的,马的嘶鸣声与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卡在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呼救声,更不知道将军府的人是否追上了马车。她只能用那双被捆住的手,死死抓住马镫,防止自己从马上坠落。
但是很快,似有什么东西划破风声,从后方投掷而来,坠落时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杆长枪,那长枪落地时扎伤了马蹄,若是马快些或是长枪慢些,那刺穿的将是她的后背。或许松开缰绳让自己坠在地上更安全些,林溪月默默想着,只是不等她多加考虑,那被刺伤前蹄的马儿受了惊,一声嘶鸣,调转了方向往回跑,速度比之前更快。
疾驰中,林溪月看到马匹带着自己从人群中穿过,她挣扎起来想要呼救,奈何马受了惊,速度太快,根本不等她说话就已跑远。
随后她感觉到,有人伴着风声也落在这马上,抓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她。
“别乱动。”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入耳畔。是他,林溪月在心中说道,因为马的速度太快,一时间无法停下,但在这人的控制下,虽然速度不减,但至少不是随处狂奔。于是两人便这么共乘一匹马,漫无目的奔跑着,只要不是去燕赤的方向,这马总有停下来吃草的时候。
这一跑,一个时辰便过去了,马终于跑累了,速度减缓后,陆少虞揽着林溪月跃下马背,只是才一落地,陆少虞便松开了手。折腾这许久,林溪月一直紧绷着的一口气也泄了,加之才病愈不久,再也没了力气,竟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妾身不是故意的,只是实在没有了力气。”林溪月坐在地上,望着那个沉默的男人,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
“你们是如何被绑的?”陆少虞盘膝坐了下来。
林溪月于是将整个过程细细说了一遍,未了又道:“我想皇妃不能在朔州出事,才出此下策,只是未料到那车夫竟如此厉害,赵宣他们会拦住那辆马车吧,车上除了二皇妃外,还有几名无辜女子。”
“放心,已经拦下了。”
只要与我同处,便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次说话难得和颜悦色了些,林溪月面前这盘膝正襟危坐的人,心中想道。
“可否劳烦将军替妾身解开这绳索。”沉默良久后,林溪月看着还捆住双手的绳索,经过方才那一番,绳索早已深深勒进腕子,她也不想找这人帮忙,可双手实在太疼了。
“是我忘了。”说话间,陆少虞便摸索着去解那绳索,经过那一番折腾,绳索也早已不是之前常用的解扣,也不知哪里才是头,一时半会儿竟解不开,陆少虞看不见,为了不误伤林溪月,也不便用匕首将其割开,只好忍受着时不时与林溪月肌肤相接,用了好久,那绳索才松动开来。
“不知赵宣他们何时才能寻到我们,将军可知这是哪里?”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又起了风雪,林溪月出来时只穿了常服,由于白日不算太冷,她也只裹了件小披风,如今那披风也不知落在了何处,寒风一吹,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知,先找地方避避风雪吧。”陆少虞站了起来,这次向林溪月伸出了一只手。于是林溪月便握住那只手,借着力道站了起来,仍是控制不住手脚发酸,她缓了一会儿,才扶着陆少虞在山中寻找着可以遮风挡雪的地方。
走了快十里,在林溪月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终于寻到了一处山洞。林溪月早有准备,在路上时,就捡了不少能用到的树枝,自己拿不下时,便劳烦陆少虞帮忙抱了一些,此时终于能用上了。她将树枝堆叠在一起,找陆少虞借了两件铁器,打起了火。
“你一个四品大员的女儿,竟会做这些。”陆少虞坐在一旁,听着耳边传来的动静,终于问出了方才就想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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