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玉儿因为第一次出府,所以即使外面的天只是蒙蒙亮,有些黑漆漆的,她也止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

那些伫立的高墙,立在这样墨蓝色的天里,上面覆着一层雪。除了清冷,似乎和玉儿在院子里看见的没什么不同。

玉儿回头看见张嬷嬷忧思的神色,好像知道张嬷嬷在担心什么。

她往张嬷嬷身边靠了靠,抱着张嬷嬷,声音浓浓地道:“嬷嬷,我困!”

“好姑娘,困就睡会儿,等到地方了,嬷嬷再叫你。”张嬷嬷拍了拍玉儿的肩膀,语带心疼,今日确实起得太早了。

相府许多下人这时候恐怕都还没起来。

张嬷嬷望着趴在她怀里熟睡的人儿。

小人儿娇俏可爱至极,脸蛋粉粉嫩嫩,睫毛一颤一颤,像个眯眼的小瓷娃娃。

可爱又好看得紧!

顷刻间,张嬷嬷就忘了所有忧虑。

她的三姑娘这般好,自然一辈子都将无忧无虑,平安顺遂。

此去乃是皇宫,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她的三姑娘一定不会出事的!

相府位于京城城南大方街,去皇宫一趟,至少得一个时辰。

马车停下时,天空已经大亮。而该参加朝会的官员也都进了宫。

张嬷嬷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叫马车停在了离宫门处偏远的一处酸枣树旁。这颗酸枣树旁还停着别人家的马车。

张嬷嬷不识字,没看出那是宋国公府的马车。

她在车里找出之前给玉儿准备的帷帽,“姑娘,戴上,戴上咱们再慢慢看。”

玉儿生得貌美,或许她自个儿不太清楚自己这个模样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用张嬷嬷乡野之人的话来说,就是好看得像祸水一样,肤白貌美,是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让人看见,就容易惹出祸事来。

玉儿抬头看着远远的恢宏高墙,目不转睛,心中还在感叹,这便是皇宫。

自从母亲逝世,她就从未出过门。所以即使父亲身居要职,她也从没来过皇宫。

不知为何,玉儿看见这超乎想象的高墙只觉得压抑。

她曾以为相府的围墙就已经很高了。

玉儿听见张嬷嬷的话,顺从地依着张嬷嬷,视线也时不时地飘向高墙。

高墙之上,重檐庑殿,甚是宏伟。

这高这厚的墙后面,就是楚国最尊贵的地方?

玉儿想起二姐姐给她说书时提到的皇宫,并没有感到什么殊荣,只是认为这墙真的太高了。

高得她仰着整颗脖子才能勉强看到头。

张嬷嬷给她系好轻纱帷帽后,还塞了个暖手炉给她。

这个暖手炉十分精致,是个圆形的,金黄色,上面镂空雕刻着花瓣,中间有个凸起,刻着一个萧字。

这个暖手炉玉儿从小到大都在用,也没坏过,而且整个萧府好像也就这一个。

张嬷嬷也全把这当成玉儿的专用之物,一到冬天就找出来给玉儿用上。

“三姑娘,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玉儿执意要在官员出入的宫门口等父亲,两人便寻到了东华门。

玉儿看着不远处守着东华门的禁卫军,轻声道:“还这么远,我们再走近点。”

她要让爹爹一出宫门就看见她。

玉儿带着帷帽,看不清那些禁卫军的眼色,张嬷嬷却是瞧得清楚,那些禁卫军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玉儿走了几步,离着东华门正中间的门大概三丈远时,心满意足地停下来,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玉儿站定不过须臾,一个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就朝他们走过来。

“嬷嬷,他是来找我们的吗?”到底是第一次见外人,玉儿有些害怕。

“是不是我们靠得太近了?”张嬷嬷也不曾来过皇宫,不知皇宫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玉儿颦了颦眉,瞅着那人朝她们走来的步伐,心里微微害怕,她便立马拉着张嬷嬷远离了皇宫几步。

发现后面的人停下了脚步,玉儿还在心想,果然是因为靠得太近了。

她走了几步,离大门远了不少,玉儿觉得应该够了便停下来。

她瞧了瞧眼前的三道宫门,漆红色的大门,钉着颗颗黄金锃亮的门钉,每一扇都十分巨大,似乎可容百人共同进出。

这么大的门,进出的人一定很多,万一离太远,爹爹看不见她怎么办?

她再近一点吧,就一点点!

玉儿悄悄地,绣花软鞋磨着雪,挪了小小的一步靠近宫门。

应该没人发现吧?

她这一举动没瞒过身边的张嬷嬷。

“三姑娘,要不我们去马车上等吧!”张嬷嬷紧张道。

皇宫不是他们能随便乱来的地方,即使玉儿是当今丞相之女,恐怕也不能轻易犯错。

张嬷嬷身为寻常百姓,对皇宫有着本能的敬畏。

玉儿感受到了张嬷嬷的害怕,隐隐明白这是个危险的地方。

可似乎有些不对,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吗?

玉儿最终摇了摇头,“嬷嬷,你要是累,你就回马车等着吧!我就想站在这儿等爹爹。”

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外面,什么都不做,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姑娘,嬷嬷不累,嬷嬷同姑娘一起等。”张嬷嬷舍不得地道。

“恩!”有人陪伴,玉儿心里还是放松了些。

只不过,玉儿心底才放松,看见又朝她们走过来的禁卫军,又不由紧张起来。

她回头拉着张嬷嬷的手臂,“嬷嬷,怎么又有人过来了?”

方才不是都转身回去了吗?

现在怎么又来了,还变成了两个!

张嬷嬷也手足无措,看见那两个禁卫军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害怕道:“我也不知道啊!”

玉儿透过帷帽看他们,黑色的盔甲好像黑漆漆的一团,她也只能模糊地看出个人影。

看着他们渐近的脚步,玉儿心里越发害怕。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猛烈的马蹄声似乎不善响起。

张嬷嬷回头看着身后,而玉儿被那两个人吓得,直直地盯着眼前,不敢挪一眼,哪听得见身后还有声音。

玉儿只感觉自己耳朵里传来砰砰砰一系列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接着就看见,不仅是那两个禁卫军,所有禁卫军都莫名握住了腰上的佩刀,还拔出了一条缝。

锃亮的银辉细细闪烁。

玉儿眼睛瞪大,为什么还要握刀?

脑海里却下意识地想起萧明珠说书时所描绘的场景,手起刀落,咔擦一声,人头落地。

玉儿好像看见了萧明珠所描写的那些刽子手,一个个凶狠至极地朝她走来。

杀……要杀人了是吗?

玉儿心中大骇,随后瞬间如脱了犟的野马,急道:“嬷嬷,跑!”

张嬷嬷还没看清身后的两人两马,就被玉儿急忙转身撞了下。

红裙翻飞,扫起如沙银雪。

玉儿已经微低着头,一手抱住暖手炉,一手抬起固定住帷帽,不顾一切地努力奔跑起来。

命很重要的,二姐姐教过她,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要有命。

因为,若是连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而要论保命,那第一手段就是,在外面看见不对劲儿就要跑!

玉儿觉得,她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一种不对劲!

铅灰色的天空变得昏暗,又下雪了。

玉儿跑了几步,雪地里的那道红色身影和步履声都显得格外笨拙又清晰。

她常年养在兰苑,身子娇弱,四肢不勤,很少疾跑,今日又身着长裙,也不利于奔跑。

东华门外上百人中,也只有她一人敢肆无忌惮地在东华门外,随意乱跑。

所有人都看着雪地里的小姑娘奋力奔跑而忘了反应。

玉儿倏地想起什么,回头发现嬷嬷杵在原地,一点都没跟上来。

风吹起她帷帽上的轻纱。

“嬷嬷!”玉儿急道,想要过去拉她走。

可她还来不及走过去,脸边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异物,还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身后有黑压压的一片东西压过来似的。

玉儿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耳边的是什么?

玉儿眼珠惊慌地转动,这才发现天比之前暗了,下雪了,连空气都压抑起来。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不停翕动的嘴。

她小时候听人说过,有吃人的鬼。

雪风呼呼地吹。

玉儿小脸皱成一团,眼里有泪水打转,是鬼吗?

玉儿缩着脖子,抱紧暖手炉,胆战心惊地慢慢扭过头,一双杏眼,瞳孔缩得不行。

结果发现,是一张漆黑马面正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好像是吸食到了什么呛鼻的味道,鼻翼间发出噗噗的声音。

蹄子也在时不时地抬起落下。

马?

玉儿瞪大着眼睛呆立着,这个东西她见过,是马。

她以前偷偷跑到前门,看见大家出门都是靠它,她刚才出府,也是靠它的。

玉儿一动不动地与马对视。

黑色的马比玉儿还高些,正低头扫过玉儿帷帽上的纱。

东华门外,玉儿两眼盯着眼前的大黑眼,能不能退开些?

她等不到马儿自己退,便自己退开了些。

可退开了一步,她又心生好奇。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靠近一种动物,忽然又有点想摸。

她还从没摸过马。

玉儿手微颤。

她心里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玉儿手指点了点马眼睛下的一处,那马倏地一下就偏开了头,好像在厌恶她的触碰。

玉儿一双眼瞪得更大了,有些委屈,它讨厌她吗?

那她不碰它了吧!

玉儿收回手。

张嬷嬷在身后惊讶无比地看着玉儿是如何险些撞上那一人一马。

不过好在,那人及时拉住了缰绳,才让玉儿免了这灾难。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心中又不由疑惑,那人是谁?

张嬷嬷远远看着,只觉马背上的人,英武不凡。

他五官冷峻,头戴头盔,一身戎装,出奇冷漠,像是和这大雪天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看行头,好像是位将军。

可不管是不是将军,那人看着就不好相与,张嬷嬷想要抬腿过去把玉儿拉过来。

玉儿从小呆在兰苑,没见过太多人,怕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看不出人好不好相与,万一得罪人了就不好了。

张嬷嬷刚要迈步,结果就听见一声,“参见太子!”

这整齐划一的叩拜声,如天空惊雷。

张嬷嬷看着那些已经跪下来的禁卫军,口中惊得说不出话来,太,太,太子?

张嬷嬷陡地面色惊恐万分,看见禁卫军都跪了,她也腿软地跪下,心中依然不可置信,她们怎么会遇见了太子?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太子杀人不眨眼,为人残忍嗜杀,是整个楚国都最不敢招惹之人。

那是十个不好相处的将军都比不上的啊!

她们怎么会遇上了太子,这下可怎么办啊!

张嬷嬷焦急无比。

正在此时,一道不低的戏谑声响起,“太子殿下,她竟还敢摸你的马。”

傅景和牧宣早就发现了这两人,本来要看这两人想搞什么名堂,结果竟然有一个不怕死地向他们冲来。

幸好傅景及时勒住缰绳。

不然,这要是被有心人参到圣上那儿去,又要说傅景残忍暴戾,目无法纪,竟然敢于宫门外踏马行凶。

贵妃等人的把戏,还真是每天都不带重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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