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已到,今天便是回门的时候。
此刻,回门的主角正睡得香甜。
进王府的第二天,江濯涟便搬到了西院。
居然不是住一起,差评,他如是说道。
影影绰绰的床幔间,一具高大的身影背着手神色不明地站在床边。
“起来。”那道身影说。
“你是猪吗?”他又说。
江濯涟捂住耳朵,缩进被子里,像煮熟的虾一样团成一团。
身影抬手一挥,床幔听话地自动掀开挂好。
“王爷,开饭了吗?”床上的毛毛虫开始扭捏翻滚。
温独钰气笑了,“王妃的西北风吹走了。”
江濯涟艰难地撑开眼皮,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犹如贞子转世,爬起来跪坐在床边,薄唇轻启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语速之快,吐字之清晰。
念叨着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小,头慢慢靠在温独钰的胸膛。
“昨晚做贼去了?”温独钰说完一指将他头摁开。
“......”
幽魂一样摇摇摆摆的江濯涟又要睡过去。
头一点吓醒过来,“...昨晚在梦里摊煎饼。”
“醒了就起来。”温独钰说完挥袖离开,也不管他的疯言疯语。
王府的马车极尽奢华,舒适宽大,江濯涟躺在里面滚都绰绰有余。
温独钰闭着眼端坐在马车里。
等他狗爬一样攀进马车,才睁开眼看他,也不扶一把。
“壁虎。”温度独钰淡声评价。
“......”
没有伸出援手还幸灾乐祸,马凳不会是他让人撤下去的吧。
江濯涟坐下抱臂,双眼紧盯着他,看得他都有点心虚。
“看什么。”他冷道。
“看三岁小孩。”
温独钰沉下脸来不说话,眼睛瞥向一旁,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
江濯涟挑眉,懒散地翘着二郎腿半躺靠在马车上。
一本半卷的书砸在他膝盖上,“成何体统。”
“啧。”
江濯涟放下腿,身体一挪,就坐到他那边,挨得近近的。
温独钰皱着眉坐远一点,他靠近一点,坐远一点,他又靠近一点。
就在温独钰即将坐到马车门,他终于忍不住训斥:“坐好!”
江濯涟嘴一撅,抱住他胳膊扒在他身上说:“困。”
就在温独钰在将他打晕还是扔出马车之间选一个时,手突然被放开,他又坐回对面。
温独钰虚握变得空落落的手,抿唇收回目光。
江濯涟坐着,一手垫着下巴瘫在马车的矮几上,一手无聊地玩着茶杯。
‘宿主你不舒服吗?’系统关心道。
‘统啊还是你关心我。’
系统骄傲地挺起胸膛。
‘这三天,温独钰都不知道哪浪去了,不发病都想不起来我姓什么。’
说完他气不过‘啪’地拍在矮几上,‘咻’地窜进对面看书的人怀里。
温独钰每次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
旁人近他身都难,而这人自己居然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任由他扒在自己身上,温独钰陷入沉思。
“最近在干嘛,人影都看不见,我好想你啊。”江濯涟呢喃道。
我的充电宝,别乱跑。
话落,温独钰一愣,忽然想起前几天他说的,要相信真爱的力量。
据暗卫描述还是主动上的花轿。
这人不会是心悦自己吧。
温独钰眼神一闪,低头看趴在他胸膛上的随意扎起头发的人。
见他许久不语,江濯涟在他怀中抬头向上看他。
因此,脸的距离一下拉进,两张俊美的脸只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江濯涟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他的眼。
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带着股捉摸不透的神情,凝视着自己。
他的鼻子挺直,嘴唇很薄,嘴角边有两道弧线,微微向下倾斜,使这张英俊的脸孔,显出一份冷漠与危险。
还...还挺帅。
不过比自己还差点。
江濯涟暗中评价。
见怀里的人痴痴地看着自己,那双星子般的眼眸,刺得他内心思绪万千,温独钰眼神更加幽深。
温独钰倏地收回目光,看向手里的书,冷声道:“本王去哪用跟你报备吗?”
闻言,江濯涟嘴角一撇,低下头,埋进他的胸膛,不一会儿,双肩开始微微耸动。
仿佛委屈哭了一般。
温独钰看他这样,心中冷笑,以为这样我就会安慰你吗?妄想!
他继续看手里的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内心烦躁地捏紧手里的书,捏出一条条褶皱来。
旁边一直在吃瓜的系统见状,道:‘没人为书发声吗?’
唯一能听见他声音的宿主,此时鸦雀无声。
在一片长久的沉默中,温独钰良好的耐心仿佛被刀片走。
他看着书,看似无意地开口道:“江文和和老三有点关系。”
话音落了一会,怀里的人还是没说话。
他抿嘴又道:“府里有点杂事。”
沉默。
终于温独钰生气了,他这几天生的气比往年一年生的都多。
就在他准备把人掰开弄起来时,平稳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刹。
他立刻拦住怀里人的腰,免得他摔个狗啃式。
好细。
跟他心中感叹一起出现的还有江濯涟睡意迷蒙的声音。
“嗯..嗯?什么,刺客?”
温独钰额头青筋暴起,忍住怒气道:“你睡着了?”
江濯涟砸吧一下嘴道:“小憩小憩。”
他内心憋屈无处发,最终还是驾车的侍卫遭了殃。
“怎么驾车的,本王要了你的命。”
“王爷息怒,有个小孩突然冲出来。”帘外传来诚惶诚恐的声音。
还有一些求饶的声音。
“让他滚。”
“是。”
与此同时。
‘宿主!书有新的字出现了。’系统快速地概括道:‘瑞王发完疯几天后,被小孩冲撞马车,要将小孩杀掉,被江文和阻止,瑞王被他坚毅的模样折服,放了小孩一马,江文和因此得到广大京城人士的赞美和瑞王的喜爱。
‘统,你觉得这合理吗?’
系统无语地摇头。
这书是江文和的臆想吧??
“等下。”江濯涟忽然出声道。
从怀抱里挣开,撩开帘子。
温独钰看他出去,不出声不阻止也没有动作,依旧端坐在马车里。
只是在他要跳下马车时,皱起眉,敲了一下马车车壁,立刻有侍卫给江濯涟摆好了马凳。
‘宿主要干啥。’系统跟着飘下去。
‘是试探。’
系统疑惑地‘啊’了一声。
‘王府跟个铁桶一样,他们什么都探不到,来这一出,是为了试探王爷的心情和理智。’江濯涟突然有点不爽,接着对系统道:
‘他们多么希望温独钰已经彻底疯掉啊。’
江濯涟来到抖成筛糠的小孩面前,挥手让架刀的侍卫退下。
侍卫犹豫片刻后退下。
眼前的小孩穿的不算好也不算坏,晏文帝是明君,天子脚下最底下的百姓也过得还行。
江濯涟忽然从袖里掏出一块碎金子,在小孩眼前晃了晃。
小孩怕都忘记了,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
“为什么冲出来?”
小孩一会看金光闪闪的金子,一会看银光闪闪的刀子。
紧张地咽了口水说:“有...有人给银子说说只要一会有马车来就去吓吓他们。”
“这么多带刀侍卫,你不怕?”
小孩低头小声地哭起来。
“怕..怕但是我娘生了重病,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
江濯涟将金子扔到小孩手里说对侍卫说:“带人去给他娘看看。
又一想,掩面低声继续说:“派人暗中守着。
免得被灭了口。
说完转身准备回马车上,被身后健壮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温独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其实江濯涟对他也没什么警戒心。
“人吓人吓死人,造不。”
“撸直舌头说话。”温独钰皱眉道。
然后他被掐了把手臂。
温独钰紧锁眉头想呵斥,但大庭广众下,他不想跟着他的冤种王妃丢脸。
于是他对侍卫吩咐道:“从宫里带个太医过去,其他听王妃的”
侍卫领命离开,而在暗处王府的暗卫也悄无声息地离去。
刚还被王爷突然出现吓得发抖的小孩立刻跪下叩头哭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随即被江濯涟捏着后领子提了起来。
“走吧,下次别莽了,啊对了,你可以叫我,”他忽然笑起来,“瑞王妃。”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温独钰忽然有些不自在,看他的笑容更是笃定刚刚所想。
这人绝对心悦于他!
事情解决完,马车继续缓缓前行,江濯涟哼着小调边饮茶,边跟系统叨叨。
温独钰越发不自在,宣告自己是瑞王妃就这么开心吗?
‘看我这微操,绝对可以掰掰正王爷的名声。’
由于温独钰发病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他在民间的名声可不太好听,什么杀人如麻,什么暴戾恣睢,专治小儿夜啼。
这也是众臣反对他当太子的原因之一。
也不完全是谣言,只是他平时更加分明罢了。
这时,细碎的言论声,传进温独钰的耳朵。
“这瑞王今天怎么这么好人样,不会是做戏吧。”
“瑞王爷你也是知道的,根本不屑做戏,我猜是因为那位瑞王妃的原因。”
“兄台说得有道理,看来以后有人管束瑞王爷了,真是大幸啊。”
温独钰第一次觉得好耳力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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