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回

樊超挥拳,与之对了一掌,指骨发酸,续招不及时被一脚踹开,他滚地翻身,知道来者不善,立刻向着山上吹哨,呼朋引伴地喊。

“走!”

山上又跳下两个人,背起地上晕过去的同伴就跑,游方雁指着樊超追,瘦子拖着阿辛,慌不择路下冲,两人收不住势,阿辛被裸露的树根绊了一跤,脚下绵软,连带瘦子往下滚。

樊超憋着口气腾身往下跳,抢在落地前把瘦子扔开,自己却被阿辛砸中,压弯了山荆和枯木,一路滚到下方的山道上。

“超哥!”

瘦子痛呼,忙要跟着跃下,却被紧随而来的同伴拉住,几人慢慢顺着斜坡滑动。

樊超爬起来,除了手脚上被枝桠划出血的皮肉伤,不觉有碍,打了个响指,指挥同伴会合。游方雁追至,一个腾身将其按住。

慈悲剑出鞘,顶在他的锁骨上。

“你们这些郑家的走狗,残害百姓的帮凶!”樊超破口大骂:“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就杀了我,我,和阿姊,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且慢!”

郑筠松了绑,扶着坡边的老树探头:“这位壮士,剑下留人。”有那么一瞬,她也急不可耐想往下跳,但被陈蝉叫住,重新寻路绕下来,站在几人间大口喘气:“我是苦主,至少得给我个明白,你们,你们和郑家到底什么仇怨?”

樊超没吭声,瘦子开口:“超哥的姊姊被你们郑家的少爷看上,不肯归从,便被瑕丘的乡绅强占了去,作为礼物奉上,已经半个月了,还不知是死是活。”

郑筠大抵明白过来,哑着嗓子说:“所以你们就挟持我为人质交换?”

先前为了逃命,她连人都没看清,眼下才发现,这几个少年大冬天只穿着单衣,衣服上还补了好几个补丁,脚上更是只蹬着一双草鞋,踩在雪里,和赤脚没两样。

樊超被她眼里的可怜刺激,啧了一声,无视那柄利剑向前走。

“别动!”

此番却是陈蝉出声制止:“我观小兄弟脸色如纸,切莫再乱走动,高处跌落,若伤及肺腑,恐怕……”

樊超被游方雁压制,见山上又起骚动,竟是那几个被引开的护兵找了回来,他立刻示意瘦子:“赶紧走,别管我!”

瘦子紧张地挪到阿辛身边,拍醒他,两人并肩往树林里钻。

然而没两步,阿辛突然倒地不动。

“阿辛!”

瘦子拔了一根雪地里的枯草,放到他鼻子下,却不见草动,脑子一懵,骤然大哭:“阿辛,阿辛你怎么了?超哥,阿辛他,他好像没气了!”

生命眨眼而逝,郑筠吞咽唾沫,不安地战栗,明明这个胖子看起来并无大碍,甚至因为皮糙肉厚,几乎也没什么皮外伤。

樊超惨白着一张脸,游方雁收剑,和他一同上前,确认阿辛毙命后,两人皆惊恐地望着陈蝉。

“可能是内出血。”陈蝉叹道。

瘦子立刻扭头,几个同伴都瞪大眼睛盯着樊超,生怕他也一命呜呼:“超哥,你,你听他的,小命要紧。”

樊超却别过脸,嘁了一声:“既已暴露,难道郑家会容我活命?”

游方雁无计可施:“现在怎么办?”

陈蝉却看向郑筠,后者意会,她是苦主,在场也只有她能做主:“先救人吧。”

陈蝉便让她知会正准备下山来的侍卫,把马车拆开,用车壁搭建简易的担架。

樊超瞥了一眼,自然不愿意承情:“我没事。”

瘦子急得满头大汗:“超哥,你别犯浑,想想文香姐!”他不敢向郑筠低头,只能朝陈蝉望去,郑筠摆摆手说:“你躺上去,我想办法帮你救你阿姊。”

樊超这才松口,乖乖躺了上去,郑筠绝口不提绑匪,几个侍卫更不作声,抬上人便直奔瑕丘城中医馆去。

至此,陈蝉和游方雁出来已两个多时辰。

冬天日落早,酉时刚至,天已昏溟,酉时三刻,几乎不见五指,崔俨派来的那几个老兵坐在医馆大堂等了一下午,直等得大夫打烊,陈蝉却还在后厢休息,担心要在此过夜,便抓了那老大夫来问:“我家公子到底生了什么病,需要睡这么久?”

“……皮,皮外伤。”胡老大夫擦汗:“但他日上受了惊吓,有心悸气短之兆,加诸本就体虚,若不静养,只怕会立时并发急症,可就……”

宗诚把老人放回去,走到后院陈蝉休息的房间叩门,问:“公子?公子?”

楼一不敢开口,用被子捂着脑袋,假装睡得正熟,那护兵头子也不敢贸然把人吵醒,便贴着门确认屋里的动静呼吸。

“怎么样?”

“睡着呢,要不再等……”话到嘴边,他又退回去,再次分辨,这次他确认屋里只有一道呼吸,整个人立刻警惕起来:“你们看见他那僮奴了不曾?”

几人摇头

“想必是找了个地方躲懒吧,俺看那个跛子一早就在帮忙。”

宗诚不放心,在门前徘徊片刻,再次伸手叩门,似乎想强行破门,楼一无法,只能捂着嘴咳嗽,压着嗓子模仿陈蝉不悦的语气:“哪个不开眼的在外头吵?”

那几个护兵不曾和陈蝉近距离接触,一时没有识破,忙告罪唐突,退回院里。

楼一松了一口气,不敢再睡,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见他们低声交谈。

“依俺看,等着吧,咱们只行保护之职,没道理干涉人家的去留。”

“这是去留的问题吗?这是失职!若不是你打马虎眼没盯着街上的情况,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你他妈的找茬是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尽是些老弱妇孺,饿得皮包骨头,别说打人了,站都站不稳,谁知道饿急了眼跟疯子一样,要俺说,还是里头那位,风吹就倒。”

“你……”

“别吵了,军令如山,失职就是失职,不要找借口!”那护兵头子将手下喝住:“此间回去请罪,若将军过问,你们就说是我没有做好安排。”

“宗诚哥,是俺的责任。”被指打马虎眼的护兵立刻争着扛事:“是俺,是俺打瞌睡,没留意到街上的情况。”

“是俺。”

“俺。”

几个人抢着揽责抢得面红耳赤,这时,另有一人从外面跑进来,喊道:“哎呀,你们别争了,将军来了!”

楼一头皮发麻,吓得骨头都软了,差点从榻上跌下来,那一声将军就像催命符,叫他瞬间汗湿背脊,滚滚而下。

也不知道公子现在何处,两个时辰内应当回返,但眼下却杳无音信,若是此刻被崔俨撞破,只怕会坏了公子的计策。

怎么办?

要怎么蒙混过去?

外间足音渐近,楼一裹上被子,翻身,蒙着脑袋面朝里侧,心脏咚咚直跳,紧张地屏住呼吸。

过午,风声就飘进了崔俨耳朵里,听说千金堂起了骚乱,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不赞成无意义布施,那样只会被游手好闲的人钻空子,也无法根治流民问题,奈何陈蝉生了个菩萨心肠,前几日非要和他争,两人不欢而散,他转头便来了府衙,叫温世澹给他辟了间屋子,这几日吃住都在吏舍。

今晨时分,各郡盘查的账目都递了上来,于是点了管仓谷的仓曹,把兖州的余粮盘算了一遍,又唤来主农桑的农官,商量春耕事务。商议到一半,听说陈蝉受了伤,崔俨当场就要撂下一众回府,但又听说人无大碍,只受了些惊吓,兀自往厢房睡觉,便又打住念头。

去了只怕也没好脸色,不如等流民安置问题议定,再去讨个说法。

可日入时分打道回府,还不见人回来,崔俨这下急飞了三魂七魄,赶紧快马奔至千金堂,也不管老大夫的阻拦,就要进屋。

楼一的心都要挤到嗓子眼,胃里也是一阵翻涌。

就在这时,门外掀起一浪喧哗,郑筠搀着老仆,带着护兵,抬着伤员,后头跟着一尾巴衣着破烂的小子们冲了进来。

“让让,麻烦让让!”

千金堂一门三代行医,瘦子忙捞了个年轻大夫,帮自家老大诊治,郑筠则亲自去请坐堂的老大夫,伤了腿的老奴不敢先看,颤巍巍开口,让大夫先给自家小姐瞅瞅好歹。

治病救人从来都是先看着急的,郑筠半张脸的血,看着吓人,实则伤口平浅,如今结痂,早已止住血,神色更是如常,反倒是贯穿伤若不好好诊治,轻则断腿,重则感染丧命,老大夫便招呼药童,只打了些清水,取过金疮药来替郑筠包扎。

老仆当场便要跪下:“老先生,这是郑家的小姐,不可轻慢,老奴能忍!”

老大夫只得上前向郑筠请脉。

崔俨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心道郑家小姐竟来得这么快,看来温世澹还没有联系到四平斋的杀手,早知道不如自己蒙上脸,埋伏在山路上给她一刀。

郑筠全然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在别人的计划里已死过多次,看了看老仆,又看了看大夫,无奈坐下。

顷刻间,外面又呼啦啦冲进来一大帮人,将千金堂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一众的兵士让开,郑绥之满头热汗地左顾右盼:“在哪儿呢?哪儿呢?”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