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一瞬。

程澜梦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淡淡的墨香充斥她的鼻翼，腰间往上的触感更是让她不敢动弹半分。

这触感？

“公子你怎么样，还好吗？”鱼叔连忙越过马车头跑上前询问。

程澜梦顺势退出裴温纶的胸膛，然后拱手致谢：“多谢夫子出手相救。”

说着她又转身朝鱼叔摇头。

鱼叔看了裴温纶一眼，随后回到马车上，将马车赶去旁边。

这时邓府的人迎了出来，“天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天师大人见谅。”

程澜梦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上前替裴温纶应付：“不请而来，该说见谅的是我们。”

“你是？”

程澜梦再次拱手：“小生是闻山书院学子，邓钧兄的同窗程澜，今日邓钧兄未到书院，故前来探望。”

“你就是程澜！”

为首的人面露诧异。

程澜梦不知他为何这般，但也老实点头颔首。

邓父顿时喜笑颜开：“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钧儿在家时常提起你，眼中皆是佩服，老夫早就想见见你了。”

眼前之人竟是邓钧的父亲，程澜梦连忙再次拱手行礼：“伯父好。”

邓钧长得斯斯文文，和眼前高大威猛的男子相差太多，故而程澜梦才没有往这方面想。

“好好好，别这么拘礼，把这当成自己家。“

说着邓父便要去拍程澜梦的肩膀。

裴温纶不动声色的上前，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邓父方才一时高兴，忘了旁边还站着天师大人，于是又连忙告罪。

府内邓钧也收到了消息，他着急忙慌的从祖父院子里跑出来，见到程澜梦时，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程澜梦顿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邓钧来到程澜梦面前后，便低声说到：“程澜，我祖父快不行了。”

邓钧知道程澜一心想见祖父，昨日才会去书院寻人，只是他到书院才知程澜没来。

去客栈的时候，又正好碰上人多的时候，邓钧站在客栈外面没有勇气进去。

他原想若是今日祖父还没有好转的迹象，他说什么也要冲进客栈见程澜，却不成想程澜竟然主动寻来了。

程澜梦抓住邓钧的手臂，转头看向邓父。

邓父挥了挥手：“去吧，父亲他也很想见见你。”

闻言，程澜梦拉着邓钧狂奔。

邓钧家是普通的书香门第，邓老爷子的院子就在前院后面，穿过两个门廊便到。

还未走近，程澜梦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药味，和院中传来的低沉气压。

“钧儿，这位是？”

邓母端着一个盆子从内室出来，见儿子慌慌张张的拉着一人过来，便开口询问。

邓钧忙道：“娘，这就是程澜。”

程澜梦朝邓母行礼。

不肖父，便肖母。

温和可亲的邓母将盘子递给旁边的丫鬟，同程澜梦回礼，“一直都听钧儿提起你，今日终于一见。”

邓钧迫不及待想带程澜梦见祖父，便打断母亲的话，“儿子先带程澜见祖父。”

邓母连忙让开位置：“好好，快去。”

程澜梦同邓母颔首。

临终老人的房间，程澜梦去过，踏进内室前，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不成想，屋子里的情形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房间不仅干净整洁，四周的窗户也都开着，落日余晖穿过窗户，让整个房间都沐浴在一片橘色里。

角落里生机盎然的绿植，更是让这个房间充满了生机。

靠在躺椅上闭眼小憩的老人听见动静，徐徐睁开双眼。

邓钧刚要替程澜梦介绍。

邓祖父口中便以说到：“你就是程澜吧。”

程澜梦上前弯腰行礼：“邓祖父，您好，学生程澜。”

邓祖父眼里的光一下子亮了，他笑着点头：“你好，你好。”

这熟悉的礼仪交际，让程澜梦险些热泪盈眶。

邓祖父看向旁边的孙儿，“钧儿可否先出去，让祖父和程澜聊会儿？”

“自然可以。”

邓钧朝着祖父行礼，然后看了程澜梦一眼，弯腰退出了屋子。

门外，邓父带着裴温纶刚刚到达。

“咦，程澜呢？”邓父面露疑惑。

邓钧回答：“祖父想和程澜单独聊会儿，便让我出来候着。”

“哦。”邓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如此，他正要请裴温纶去正堂坐坐，看出他意图的裴温纶，直接道：“就在这儿等吧。”

天师大人都如此说了，邓父也不好拒绝，于是三人安静的等在屋外。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邓母提灯过来，正要交给旁边的仆人，紧闭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程澜梦脚下的步子有些有些沉重，她侧身让开身后的大门。

读懂她意思的邓父邓母对视一眼，纷纷步入内室。

邓钧先前蹲坐在地上，脚有些麻木，突然起身便要站不住，程澜梦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你祖父同我说，他最爱看你笑，别哭，笑着进去。”

邓钧瞪大眼睛看向程澜，眼眶逐渐续上泪水，但片刻后他抬起手擦干净了眼中泪水，然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内室大跨步的走去。

不多久，屋中还是传来了痛彻心扉的哭声。

邓祖父走了，在见过程澜梦后，带着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人世。

回去的路上，程澜梦坐在马车里未发一言。

方才在室内，邓祖父告诉程澜梦，那两本书是他妻子的遗物，妻子临终前曾告诉他，妻子来自异世，能有幸来到这里，同他度过平淡而又安稳的一生，是妻子的幸事。

邓祖父很想知道，妻子口中的异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妻子去世后，又是否能回到异世。

前面一个问题程澜梦能答，后面一个问题，程澜梦也想知道答案。

次日，程澜梦安排人将那两本书送还邓府，却被人退了回来，书上还压着一张纸条。

“祖父早就在等待这一日，故而重病的时候，也不许我们脸上挂上丝毫哀愁，他要我们笑着送他最后一程。但我和父亲母亲都知道，祖父一直都不快乐，直到你的出现，让祖父脸上重新燃起希望，最后一刻他真的是笑着离开的。故这两本书，父亲母亲让我代赠于你，谢你特意寻来府上。”

程澜梦看完纸条，将这两本书好好收了起来。

回到当下。

见她闷闷不乐，裴温纶叫停了马车。

程澜梦闻言抬眸看向裴温纶。

裴温纶拨动着手中佛珠，嘴上说到：“饿了，下车陪本夫子去吃点东西。”

“前方就要到客栈了，我让卫娘给你弄点吃的可好？”

不想折腾的程澜梦出声询问。

“不行，本夫子现在就要吃。”

说着裴温纶便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程澜梦见状也只能跟着下马车。

正好，前方就有一家馄饨铺子。

只是铺子就一张桌四张凳子，是现世人口中的路边摊，程澜梦担心裴温纶会有所嫌弃。

谁知裴温纶竟直接上前，撩开衣袍在其中一张凳子前坐下。

同铺子老板说话是，也颇为熟络。

“夫子你经常来？”程澜梦在他对面坐下时，下意识问到。

回答的却不是裴温纶，而是在忙活的老板。

“天师大人从小就爱吃这一口，这位小哥，您放心，味道保证让您满意。”

程澜梦一脸诧异的抬眸看向裴温纶，从小就爱吃，那这里是？

程澜梦转头朝四周看去，却不见周边有任何同镇国大将军府有关的事物。

这时老板的话，再次将程澜梦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天师大人，听闻今日府上去程国候府提亲了，小的在这里提前恭喜天师大人。”

裴温纶面色如常：“哦，那你这声恭喜说早了。”

“啊？”老板愣愣的看过来。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烈二站在老板的铁锅前，双手抱臂：“王叔，你还是看着锅赶紧弄吃的吧。主子成亲，除非天上下红雨。”

老板，也就是王叔瞪了烈二一眼，便将注意力回到手上，没再提方才的事。

耳根子终于清静，裴温纶却皱起了眉头，他踢了一下程澜梦身下坐着的凳子腿。

“之前在马车上，你还关心本夫子将来娶什么样的夫人，现在听人说我要娶程国候府家姑娘，你怎么没了反应。”

要什么反应，恭喜他还是恭喜自己？

初听闻这事的时候，程澜梦是很震惊很担心，不然也不会差点直接从马车上摔下来，但经过邓祖父一事，她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裴温纶是谁，他会因为昨日程明然的一句酒话，便娶自己？怎么可能。

既然没可能的事，那便交给正主去担心，毕竟她的手可伸不进镇国大将军府。

此时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但面上，程澜梦还是得拱手说道：“学生不知程国候府家姑娘是何秉性，相貌如何，自然不敢妄加评论。若夫子真的定下良缘，学生定当上门贺喜，届时还望夫子不要嫌学生地位寒酸。”

“呵。”裴温纶冷笑一声。

“进邓府一趟，你倒是又装起来了，成天学生学生的，你倒是说说，何时正式向本夫子行拜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