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大门紧闭，小周和徐绰的司机一左一右、一坐一站，盘踞门口，活脱脱两尊门神。

小周闷头啪啪啪打字，在群里和林绡她们聊天。

助理工作本来就杂，现在又多了一项，为一对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基佬守化妆间。

一个小时后向亦冶出来了，对小周说辛苦了，她可以下班了，他们会自己回酒店。

小周头也不抬，回“好的好的”，提醒他明天几点开工，心里想着之后高低谈谈涨工资的事。

徐绰从司机手里拿过一个礼袋，说是带给小周的，他说之前听向亦冶说过，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包。

小周拿过去，从袋子大小预计是经典款，心里加班的怨气消退了，立即表示：感谢徐总，欢迎徐总，下次缺人还请一定要叫我。

晚上在酒店，向亦冶正默着明天的戏，徐绰把电脑推到他面前，让他输个开机密码。

“你生日，四位数，自己开。”向亦冶推回去，“是有工作吗？”

“没，提前把未来几天的事情做完了。之后都陪你。这会看看你的剧，”徐绰道，“需要给你五分钟清理一下电脑里的秘密吗，我很尊重个人**的。”

“没什么不能看的，手机电脑平板随便你看。”向亦冶说着，突然想到还真有不能看的。

电脑桌面上有几个文件，是下个月要送给徐绰的礼物。

下个月他都在剧组，七夕不能单独过，就想在礼物上多花点心思。

他之前学过一点建模，这一两个月想捡起来再精进一下，又找了个雕塑系的同学负责美工，想做个3D场景出来，类似一个电子展览，把徐绰的画拍成照片挂进去。

徐绰瞟见桌面上那个blender软件，随口道：“你们专业还要学3D建模吗。”

“多个技能多条出路，不都这么说么。”向亦冶道，“上大学之后考了一大堆证，但好像也没派上什么用，主要拿来哄爸妈开心的。”

话题被成功转移走，徐绰打开视频软件调出《鸣夏》，问他都考过哪些证。

“驾照，四六级、普通话、计算机二级、教师资格，这些比较基础的都还好，”向亦冶道，“我爸之前还想让我考会计和汉语教师，想一出是一出，和我专业一点不相干，我都懒得说他。”

“没让你考厨师证已经很好了，叔叔是望子成龙，想把你培养成十项全能。”徐绰笑笑，点了空格暂停视频，“到你出场了，不来看吗？”

“你先看，”向亦冶道，“我再顺会词。”

他这词一顺一个多小时，不带挪窝的，徐绰合上电脑，头靠过去，看他手里的剧本：“这么难背，很多古诗文吗？”

“词是背下来了，”向亦冶道，“就是没想清楚怎么演更好，这场戏最开始看剧本的时候就不太理解。”

“哪里不理解，说出来听听。”徐绰道。

演员有自己的世界观，要是和角色世界观产生冲突，就会找不到感觉，需要其他人提供全新视角。

难演的是场男主和女二的对手戏。《思晏华》走的三角恋配方，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女二游梧的设定是对男主乔无暮爱得死去活来，为他做出诸多牺牲。

向亦冶道：“这里剧本给的关键词是略带动情，张导当时讲戏也说，后期乔无暮对游梧的感情有一点超过友情。可是这里他已经和曲秾互通过心意了，我不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度。”

“所以你疑惑的点是……一个人是否能真的同时喜欢两个人。”徐绰听了半天，“但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好像有点危险。”

“这就事论事呢，又不上升别的……算了，明天我再和张导他们聊。”向亦冶关上剧本，他也不想因为这个和徐绰产生矛盾，得不偿失。

徐绰笑着把他拽回来，问他男主和女二之间发生过什么，一条一条捋下来。

女二游梧是海外仙岛上一只无忧无虑的仙灵，男主乔无暮和魔族一场大战后身受重伤，降落岛上，被游梧捡回去疗伤，一段孽缘由此展开。

之后乔无暮离开岛上，游梧为他放弃了自己仙灵族的身份，放弃了隐逸世外的生活，在他垂死之时守候身旁不离不弃，在他失去记忆下凡历劫时悄悄为他扫清障碍。

和其他两女一男的戏码不同，游梧从始至终没有因爱生恨陷害曲秾，只是默默喜欢着乔无暮而已。

她有几句台词，是对她哥哥游屿说的：“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拯救不了天下苍生。我心里地方无多，只容得下一人。族长爷爷曾说我眼睛太窄，可是哥哥，这样便渺小吗？须弥之大，芥子之小，你之前说，纳须弥于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最后她甘愿赴死，也是为了遂乔无暮维护三界和平的心愿。

向亦冶道：“其实游梧这个角色很出彩，很能引人怜惜，乔无暮也亏欠了她很多。”

“你会因为曾经伤害过一个人、亏欠过一个人，而对这个人产生感情吗？”徐绰道。

向亦冶觉得不会，喜欢是喜欢，亏欠是亏欠，两码事。但他这时尽量顺着引导，代入体会角色：“可能会……所以我对游梧的感情，是从怜悯和亏欠开始的？”

徐绰沉吟片刻，道：“你可以把怜悯和亏欠的感觉放大，这两种情感都和爱恋有相近的地方。”

向亦冶：“你好像深有体会。”他看徐绰一副很懂的样子。

“不是就事论事么，”徐绰避重就轻，“感情是很复杂的，人和人之间的可能性非常多……”

向亦冶睨他一眼：“你就和稀泥吧。”

徐绰笑着把他扑倒在沙发边：“好了，人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但徐绰只会喜欢向亦冶……这样行了吗？”

又给他哄到了，向亦冶有时候都想让自己争气点。

第二天出工，和女二的戏份开拍之前，向亦冶又想起徐绰昨晚说的：“还是尽量演得隐晦一点吧，不用完全按照导演和编剧说的来，他们可能想更还原小说一点，但那个小说好像很多年了，不太符合现在的主流。现在的电视剧要求男女主没有瑕疵，演太还原了容易被骂。”

向亦冶知道徐绰这些话完全站在他的角度，他领情的同时，对同一场戏的表现形式有了更多理解。

最后向亦冶和张导交流，想根据情感浓度的不同多拍几个版本，至于最后用哪个版本，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他和女二拍的时候，唐舒芩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领完奖也回来了，导演头天已经接过几个电话，早上拉着脸和她聊了半小时，得到了她以后不再随意离组的口头保证，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向亦冶越发好奇唐舒芩背后金主什么来头，张导也算业内有名有姓的导演，怎么就奈何不了她。

他问了林绡和何景明，她们也不太清楚。

林绡在群里也不发视频了，因为唐舒芩那个奖她想拿很久了，她目前正处于一个柠檬外加emo的状态，开始问向亦冶，觉得唐舒芩演技怎么样。

向亦冶客观分析：“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没有可比性。”

林绡：“那就是比我好。”

林绡：“铁血将军哽咽如孩提.jpg”

向亦冶：“但是话又说回来.jpg”

向亦冶：“绡姐，你是会常青的演员。”

他不说绝对的话，但这个能百分百确定。之后几年里林绡和唐舒芩会有多次擂台对打，同类型的剧轮番拉出来溜，领奖台上数度交锋。

林绡刚开始不敌，慢慢后来者居上。

林绡：“真的假的，我都不准备去欧洲了，改道去泰国拜拜，信女愿今后荤素搭配，只求我佛渡我一劫。”

向亦冶：“真的，好好缴税就可以。”

林绡起来之后，唐舒芩还没来得及拿出更多作品进行有力反击，就塌房了，原因是偷漏税。

此时还如日中天、毫无塌房迹象的唐舒芩，正在片场监视器后边看男主和女二的表现。

饰演女二的女演员是科班出身，和向亦冶配合默契。

唐舒芩发现向亦冶在感情戏上的爆发力比她想象中强很多，拍完她道：“你不错嘛，小向，我本来还担心后边的戏你会接不住。”

还没分辨出这话是夸是损，唐舒芩又道：“就是看完你俩演的，我觉得后边的戏不拍也行。”

向亦冶立刻道：“那没有的，唐姐，重头戏还在后面。”

饰演女二的女演员也赶紧打圆场道：“对，抛砖引玉、抛砖引玉。”

中午小周在群里播报唐舒芩的言论，已经雨过天晴的林绡犀利点评：“阴阳怪气的神，非她莫属。”

林绡又对向亦冶道：“离她远点也挺好的，她工作室可会炒作了，光是因戏生情这四个字就用过无数回，和她演过戏的男演员没有不遭殃的。”

向亦冶有所耳闻，更加留心避嫌。为剧里的cp营业他乐意至极，但多余的炒作没必要。

这天之后唐舒芩对他态度没那么冷淡轻慢，应该是肯定了他的业务能力，拍戏时的配合度也高了很多。

另一方面，唐舒芩对替身演员用得越来越频繁。

对于临时找来的陶慕嘉，她应该是挺满意的，让他待在旁边时刻待命。

之后小周还打听到，要是陶慕嘉能一直这么勤勤恳恳，唐舒芩打算把他正式雇下来，以后专门当自己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