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出的,”徐绰站在向亦冶身后,抚摸他喉结,“我想把你关在小沧山,每天对着我一个人。”
听上去像在养宠物,向亦冶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上辈子他在一部悬疑片里演一个画家,就几分钟戏份,没受过什么专业指导,全靠自己对画家的固有印象演的。
谢之敏看过电影后找到他,说会为他父亲出医药费,但联系他的时候,他要随叫随到。
到了地方,谢之敏喜欢盯着人眼睛、掐着人脖子说话:“在这里打个项圈怎么样?”说着收紧双手,似乎在模拟戴上项圈的感觉。
徐绰觉出向亦冶反感,把话题岔开了,但他刚才的语气,和谢之敏那时候多么如出一辙啊。
之后向亦冶尽量避免去星汇,将续约的事情尽量延后。
他直接对接工作事项或地点,在家看剧本,飞外地拍广告和杂志、接受采访。
明华台邀请他在跨年晚会表演节目,安排他唱首粤语歌。
十一月初,向亦冶去明华台彩排,结束得比预计早,提前一晚回了S市。
晚上到公寓,家里没人,向亦冶看了眼从下午起就没回复的消息,想徐绰应该在L大或画室,拨了电话过去。
画室,徐绰把手里画笔抛进水桶里,看看手机屏幕,长按电源键关机。
谢之敏靠在沙发上,手里拿本时尚杂志随意翻,封面上的人直视镜头,边栏写着向亦冶的名字。
“前几天我去小沧山看过叔叔,我看让他戒毒不见得是对他好。他身体上没什么不适,精神上就要作祟,脾气是更差了,一直念叨他那几幅画,我一幅也不认识。”谢之敏道。
“石三画室二楼有几只木箱,他的画全收在里面。”徐绰道。
“应该由你拿过去。这么多年,叔叔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如今他才出了这么点事,你就急着撇清关系,真没有良心。”谢之敏道。
“以后这样的机会都给你,不正好合了你心意?”徐绰道。
谢之敏爷爷一手开创谢氏,三个儿女里,他最疼爱小儿子谢磊。以至于谢磊主动和家里断绝关系之后,他手里还握有一部分谢氏的股权。
谢磊出走后,谢之敏经常拜访他,刚开始或许还有一部分叔侄情深的原因,但越往后,二三代对谢氏内部掌控权的争夺日渐激烈,如果谢之敏拿到谢磊的股权,会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谢之敏把杂志扔到桌上,边角碰到调色盘,封面沾上了一点颜料。
他道:“新人挺漂亮,光看眼神的话……和你还有点像,像是会很固执的人。”
“就那样吧,”徐绰道,“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不见得。”谢之敏回忆起来,“你和向亦冶应该是……去年十月认识的,一年多了,你还带他去过小沧山?其他人可没这待遇。”
向亦冶名字从他嘴里出现,显得很不协调,徐绰皱眉,余光看见角落那把锋利的美术刮刀,距离自己只有三步之遥。
“玩够了就收收心。”谢之敏道,“云华前几个季度的报表我看过了,云水居那个项目,回款率很不理想。你混了这么几年,再接着不务正业下去,云华迟早要后继无人。”
“你手伸得太长,云华是好是坏都和你无关。”徐绰道。
他主要志趣不在商,父亲徐勉让他接手云华事务,他总有些消极。
“话不要说太早。多年的伙伴,谢氏不会放着云华不管。未来大半年时间,我都在国内。这周我打算和徐叔叔吃个饭,好好谈一谈后续的合作,你总要在吧。”谢之敏道。
徐绰移动几步,离那美术刮刀只有半步距离,但刚才带着愤怒和惊惧的血液已经凉了下来。
一刀下去,然后呢,他能去哪?
谢之敏始终逼视着他:“到我这来,徐绰,你要一直离我那么远吗?”
凌晨时分,向亦冶收到徐绰的回电。
“在画室睡着了,手机关了机,刚刚充上电。”徐绰道,“还没休息吗,还是一直在等我?”
向亦冶看一眼茶几上的充电线,不动声色道:“我去画室接你?”
“之后几天都在画室赶毕业作品,不回去了。”徐绰道。
向亦冶道:“绡姐跟你说过了吗,她刚从马德里回来,叫我们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一定又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送人,”徐绰笑道,“但我下周要见导师,论文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还要回一趟家,可能抽不出空。你代我去,行吗?”
一周后,周末,向亦冶独自赴林绡的约。
林绡选了一家中餐厅,说是这几个月吃够了外国菜,还是最想念中餐。
“本来打算坐大厅,看看我这半年多没拍戏,多久能被认出来、有没有淡出大众视野。”林绡戴着墨镜走进包厢,看只有向亦冶一个人,“怎么回事,徐绰真不来?”
“他忙。”向亦冶道。
林绡坐下翻菜单:“别给他找借口,看他之前那殷勤样……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一句话扎中向亦冶心脏。
这段时间徐绰很少回公寓,他手里有向亦冶行程,一直躲避和向亦冶见面,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再多就是刻意了。
林绡看他神情黯然,道:“别伤心,小冶,徐绰就跟那天上的风筝似的,没人抓得住他。”
“还没到那步,”向亦冶道,“等他忙完这段,我找他聊聊。”
“聊可以,卑微不行。”林绡把墨镜摘了,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大不了分手嘛,我也分手了,陪你一起,是不是够朋友?”
然后林绡声泪俱下,追忆和圈内人的地下恋情有多么艰辛。
向亦冶一开始以为是蒋希提的分手,结果听到后边发现不是。
“当然是我提的。”林绡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新签的公司不许谈恋爱,我当天就把他踹了。”
向亦冶安慰她,林绡道:“难过也就难过这一会吧。就算公司没规定,我也会提分手的。蒋希人不错,但不是能和我走到最后的。我也是最近才看出来,就说我很长时间没戏拍这事吧,他知道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高兴。”
“你能懂我那种感觉吗,那段时间我都要焦虑死了,周围的朋友都知道多少为我担心。他却觉得没什么,说什么不就是没戏拍吗,他也经常没戏拍,现在我和他一样了。”林绡道。
“我明白,”向亦冶道,“你需要一个和你一起往前走的人,而不是用他的步伐困住你的人。”
林绡点头:“所以我和他不合适。”
他们又说到星汇。副总裁这段时间联系了向亦冶好几次,调高条件希望他续长约,向亦冶明确拒绝了。
“那你要做好步我后尘的准备了,”林绡道,“还好你当时只签了两年,你年纪小,一年接不到戏,应该不会造成毁灭打击。”
拒绝续约的代价,向亦冶也考虑到了,他目前的想法是和之后签的新公司达成协议,代他支付解约费用。
何景明和顾文禹都在帮他挑选或推荐,已经有眉目了。要是最后没成,大不了他就沉寂一年。
吃完饭,林绡到大厅结账。
饭店经理正和一个顾客说包间马上会有位置,林绡扭头看见那顾客,出声道:“徐绰?”
她说着又看向徐绰身旁那位陌生男子,不等徐绰回复,又立刻把他拉过来:“你这干什么呢,你这会不应该在L大吗……”
“临时改变行程。”徐绰道。
那陌生男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寸头高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林绡突然过来拉拉扯扯,眉头一皱,跟得很紧:“这位是?”
林绡对徐绰道:“你换个地方行不行,等会小冶出来看见了。”
徐绰抬眼,正好和从包间出来的向亦冶对视上。
向亦冶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最后落到徐绰身上。
他和徐绰多久没见面了,十几天了吧?
前几个月他在剧组,和徐绰也经常十几二十天才能见一面,但好像也没这段时间这么漫长。
徐绰以“一个朋友”简略介绍了那陌生男子,匆匆进了包间。
晚上,向亦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自从徐绰不太回公寓,他也不大过去了。
半夜,向亦冶刚睡着不久,感觉身后有人把自己圈住了。
徐绰应该没换外衣,身上还带着刚从室外进来没有散去的凉意,和一点点酒味。
向亦冶觉出徐绰在嗅自己,撑住困意,在黑暗中问:“你是厌烦了吗?”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挑得太明,像慢慢看清那条华丽的袍子其实长满了虱子,所以徐绰开始觉得刺目、觉得厌倦?
等了很久,徐绰道:“不是这样的。”
向亦冶等着后面的话,但徐绰不接着说了。
“那个人是谁?”
“我高中同学。”
下午还是朋友,现在又变成高中同学了,多么拙劣的说辞。
“你喜欢他吗?”
“不……他是警察。”
“那你喜欢警察吗?”
徐绰把他圈得更紧:“小冶。这几天我忽略你了,等之后有空,我会补偿你的。”
他的补偿就是送奢侈品。
向亦冶收到那些东西,两分的高兴要表现成十分,他演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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