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写，放我进去，我还能写----”

“小姐，小姐，哎，小姐！”

“哎，苟知不先至，则不知所终，譬如将适一所，而路有多歧，莫知所适，则敬不得施，内无主矣。又一个三年。”

“寒窗数十载，今日必得圆满。”

“终于考完了，我必得回去睡个昏天黑地。”

“哈哈哈哈，各位同窗，有人要一起去喝酒的吗？何不往乎！”

“同往，同往！”

“妻主，还好吗？哎，哎，来人，妻主晕过去了，快叫大夫！”

三日时间，倏忽而过，贡院一开门，众位举子就蜂拥而出，相比进去时的志得意满，出来时每人脸上的神情可谓百态，或胸有成竹，或垂头丧气，都只能顺着人流不停往前，京城大，居不易，有多少人出了这个贡院又还有去处的呢。

“顺逸怎么还没出来，不会是晕里面了吧。”

尹璃一大早就拉着万曦和朴恩过来等人了，此时人已经出来了大半，就是没见到许栎的身影，万曦不禁猜测道。

“别胡说吓她了，楼小姐她们也还没出来，许是不想挤，就慢了一步，我们再等等。”朴恩看着尹璃一张脸因着万曦的这句话白了一白，猜测道。

“那就再等等吧，我可是在天然居定了一桌好菜的，就等着接她们过去好好补补，然后去空山泡个温泉，解解乏。”万曦拍掌道。

“又去空山？”尹璃闻言分了点注意力给万曦，想到上次几人在空山惹的事，拒绝道：“阿栎她们刚考完，想必没那个精力，不如过几天等她们休息的差不多了再去。”

“不就考个试，能有什么累的，想当年我在山里呆了一个月出来也。。。”活蹦乱跳的。

万曦一时没想太多，随口一说，以自身为例，说着说着被尹璃的眼神吞回了半句。“本来就是。”最后别过头不服的嘟囔道。

“好了好了，这是在贡院门口，二位大小姐注意点形象。”朴恩熟练的在两人之间做和事佬，“顺逸她们怎么比得上万大小姐您这武学奇才的身体，她们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三天会试，殚精竭虑的，极耗精力，待会我们就去吃个饭，然后让尹璃送她们回去休息，我陪你去空山。”

“还是朴恩明事理，哪像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就知道和我对着干。”

“你说谁不懂事呢？要不要过过招，我让你知道谁才是妹妹。”

“来就来，谁怕你，也不知道是谁，在空山惹了情债，提起空山就怕。”

“万曦！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情债，你才情债，天天四处风流，指不定万星都有小侄女了。”

“尹璃！”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情债？空山？朴恩，你们在空山遇见谁了？”万曦刚摆出招式，就听见身后许栎的舒缓的声音，下意识的看了看尹璃的脸，果然，尹璃一张俏脸瞬间白了，与自己一个对视，又黑了个彻底，万曦心中叫苦，连忙岔开话题:“没有，我们胡说呢，嗯，就随便聊聊京城第一才子。”

许栎招呼着楼晓柳等人将行囊都给一旁候着的下人放好，整理了下，感觉浑身轻松多了，接道：“京城第一才子？你们当着人的面讨论？”

万曦断然否认，“什么当着面，孟大公子---”又不在这，语气渐渐惊讶，“他在又在？你们看到有谁上来孟家的马车吗？”

“又？你们之前也看见过？”许栎没有多想，注意力顺利的被万曦扯到了孟逸身上，顺势问道。

尹璃脸色更黑了，偷偷瞪了几眼万曦，才打断许栎和万曦的对话，对楼晓柳等人道：“你们辛苦了，我们在定好了饭菜，大家先去吃个午饭，稍后我再派人送诸位回去休息，可好？”

楼晓柳四人互相看了看，又见许栎点头，才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诸位，请！”尹璃亲自引着诸位上车，这次特意带了两辆车过来，趁众人上车的功夫，尹璃凑到许栎身边，执起许栎的手细细的探查了一番许栎的身体情况，坚韧无碍，只是有些疲累，才放心，酸溜溜的道“一出来就找孟逸，想必阿栎你入场的时候错过了孟逸相送心中很是遗憾吧。”尹璃一想到孟逸可能是来送许栎的，心中就止不住的冒酸水。

许栎有些莫名，但见尹璃神色不对，还是放轻了声音道：“你这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听你们说起，随口一问，何来的惦记，我与孟公子毫不相干，你如此说，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尹璃硬邦邦的道“没有，都是我瞎说的。”

许栎正色道：“君子不可背后与人长短，男子重名声，此地人多口杂，若是旁人听了只言片语，传出去于孟公子清誉有碍，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见许栎句句字字都在维护孟逸，尹璃快被酸水淹了，但想到方才看到许栎出贡院时眉眼间的疲惫，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梗着脖子应了声，就爬上车了。

“顺逸，走了，还傻站着干嘛？”朴恩见许栎一直没有动静，探头出来催道。

“哦，好，就来。”许栎上车后见尹璃一反常态的挨着万曦坐到最里面，也胸中郁郁，捡了个靠门的位置挨着郝蕊坐下了，见尹璃的脸色更黑了，抬头看向朴恩，却见朴恩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禁不住怀疑是自己考试费力，伤了脑子，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对劲了？

万曦察觉到几人神色都不对，连尹璃一上车就把朴恩和自己分开，赶到另一边坐着都识趣的没有多话，赶忙吩咐车夫启程。

楼晓柳几人是真的倦了，马车行驶晃晃悠悠的，几人也昏昏欲睡，车内的气氛更是一点没察觉到。

众人一路沉默的来到天然居。

万曦想着众人方考完，找了个包厢，领着人进去后，没有多寒暄，吩咐人上菜。

若是平时，楼晓柳等人可能还会多客气两句，但是今日确实没有太多精力，等菜上来后，就一言不发埋头苦吃，深刻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用餐礼仪。

尹璃被自己臆想的醋醋了一路，面对一桌珍馐也没有什么胃口，有一下没一的吃了几口后就叫了酒自斟自饮。

许栎看着尹璃如此，心中也觉得钝钝，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方便单独说什么体己话，只是用公筷夹了些尹璃喜欢的菜色过去，轻声道：“先吃点再喝，不伤胃。”哪怕尹璃的身体一向不错，许栎还是会下意识的担心尹璃的每个坏习惯。

尹璃怔怔的看着碗里的菜，发了会楞，许栎还以为她还生气的时候，就见尹璃放下酒杯，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万曦品着酒，总觉得今日天然居的菜做的没有以前好吃，分明没吃多少，却感觉自己已经饱了，和朴恩对视一眼后，确认，真的是菜没那么美味了，朴恩也没多少胃口了。

只吃饭不闲谈，众人不过半个时辰就解决了，万曦依约将楼晓柳几人送回去，并约定好三天后一起去空山泡温泉，她做东，然后就丢下尹璃和万曦，带着朴恩走了。

“我们走回去？”

果然是用脑过度，许栎脑子现下有些迟钝，看了看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送楼晓柳四人用了一辆马车，万曦自己带走了一辆马车，现在两人只能走着回去了，扶额看向仍然沉默着，离自己三步远的尹璃，许栎走近了说道。

“都行。”尹璃硬邦邦的说。

许栎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不是很明白尹璃在生什么气，但直觉告诉她和孟逸有关，小幅度的动了动腿，晃了晃脑袋，感觉状态还行，天色也尚早，索性拉着人去马行租了两匹马，一路出城去了。

尹璃虽然心中还是郁郁，一路不曾说话，黑着脸任许栎摆布，让往东往东，让往西往西，绝不多说一个字。

此时两人出了城，马放开了腿跑，没有目的地，随便选了个方向，在这草长莺飞，青山绿水间疾驰，尹璃脸色逐渐平静下来，想想阿栎并没有做错什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事，毕竟一个男子的清誉很重要。

啊！果然不行，越想越生气，阿栎怎么可以为了孟逸说自己，越想越害怕，若是阿栎心中喜欢那个自小青梅竹马的人，她该怎么办。

“？”许栎眼见着尹璃本来已经放慢了速度，想着可以过去聊聊了，结果尹璃越骑越快，若不是这两匹马只是在马行中随意挑选的普通马，照阿璃的这个趋势，两人今晚就要在城外露宿了，摇了摇头，许栎策马跟了上去。

“吁---”

两人不知不觉跑到一处小山村，临近酉时，远处炊烟袅袅，街道两旁的农户还在地里劳作，路上间或跑过一群小孩，嘻哈打闹，尹璃觉得自己的心都静了下来，随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走。

顺便等等许栎。

“阿璃。”许栎没一会就赶了上来，没有多说什么，放缓了脚步，与尹璃并肩。

村里的孩子虎头虎脑，不怕生人，成群结队的，好奇的跟在两人后面，叽叽喳喳的讨论。

“嘿嘿嘿，你们看，这是马，上次我在二虎她家也见过，没有这匹好看。”

“对，我也见过，这匹更高一些。”

“那我更喜欢蓝衣服姐姐牵的这匹白马，要是我能骑上去，一定很威风。”

“我也想我也想！”

“你们小点声，听我娘说，这种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贵人，不能，，不能，，”小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我忘了”

“真笨，我知道我知道，不能冲撞！”

“对对对，不能冲撞，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笑。”

“那我们不是惨了？”

“不会的，我们声音很小的，她们听不见的，我们就看看马。”

“你们不觉得她们俩比马还好看吗？比村里最好看的秀才家的夫郎还好看。”

“嗯。”

“我，我也觉得。”

...........

别说尹璃耳聪目明，就是许栎作为一个听力正常的人，也很难不听到身后这一串小尾巴叽叽喳喳的声音，两人不觉得吵闹，反而由心的觉得温馨，烟火气息十足。

尹璃转了转眼珠，停下脚步。

“哎呦，哎哟。”

“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身后的小尾巴跟的太紧，没注意撞马腿上，摔倒了一片，幸好这两匹马都很温顺，又有尹璃用内力暗中平复，才没出什么事。

许栎疑惑问道：“怎么了？”

尹璃神秘一笑，没有应话，走到小萝卜头们的面前，蹲下来道：“听说，你们想骑马。”

“嗯！”小孩们下意识的齐齐一点头，下一秒仿佛是想起家中长辈的教诲，捂住嘴巴，齐齐摇头，动作整齐，逗得尹璃哈哈大笑，许栎也忍俊不禁。

尹璃笑够了才说：“我可以让你们骑马玩。”

话还没说完，就有小孩打断，“真的吗？”

尹璃竖起一根手指教育道：“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随便打断。”

“对不起。”小孩被其他的小孩也说了一通，委屈的道歉。

尹璃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道“我可以让你们骑马玩，但是，你们也要给我玩你们最好玩的玩具，给我们吃你们觉得最好吃的零嘴。”等小孩都听清楚了之后，问道“可以吗？同意的人就带我去玩。”

小孩们没有思考太久，几乎是一股脑挤到尹璃身前，七嘴八舌的叫着，炫耀着自己的玩具，零嘴，不过也有一小部分明显家里条件不好，穿着补丁的小孩局促的站在原地，渴望的看着尹璃。

等小孩稍稍冷静下来一点，尹璃出声道：“好啦好啦，每个人都可以，来来来，先带我去你们的小基地玩，一个一个来。”

“好哦！”孩子们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跟着尹璃去了，这次孩子们将不能冲撞贵人的叮嘱忘在了脑后，不仅上手偷偷摸摸马，还敢问尹璃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尹璃也都一一天马行空的回答了。

‘如果阿璃当了母亲，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许栎没来由的心中一痛，转眼见那几个瘦弱的穿补丁的小孩没有跟上去，撩起衣服蹲下去温声问：“怎么不一起去？”

孩子窘迫的脸都红了，憋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没有，没有玩具和零嘴。”

许栎看了看面前孩子身上的补丁，道“没关系的，就算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去的，只要能带她玩就行。”富有富的玩具，穷有穷的童年，尹璃自然不是贪图孩子的玩具和零嘴，不过就是想放肆的，无忧无虑的玩一场，许栎理解，所以也鼓励这些孩子一起，毕竟，真正的伙伴不会抛下自己的朋友的。

你看，前面的一些孩子发现有人掉队后就在喊，“大花，小草，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啊，我们不止一个玩具，可以借你们的。”

许栎笑了笑，道：“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

这几个孩子终究是忍不住，跑了过去。

等人都离开了，许栎看着这场田园风景画，良久，久到一旁的农妇都要回家吃饭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也许，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没有再犹豫，循着痕迹，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