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白炽灯的光线清冷。
光线照在宁泽元骨节分明的手指和长挑的锁骨上,让他的骨线有一种惨白单薄之感。
行昭阳抬起右手,冰冷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上,将他向自己这边一按,她的力气很大,显然是动了怒,宁泽元的身子就这么朝她靠了过来。
行昭阳面容冷峻,严厉地质问道,“你以为你是谁?”
宁泽元的身体一颤,一种恐惧蔓延全身。
这是他一意孤行做出的选择,但是他没想到自己面对生气的行昭阳时会如此恐惧,他在惧怕什么,自己此刻却没时间细想。
他只顾着急匆匆地开口解释道,“大姐,雷导说伍月这个角色更适合我,而且今天试镜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确实有人比我更适合男一号,我只是从这部剧的角度考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说的这么诚恳,行昭阳会信吗?
行昭阳安静地听完,忽然冷笑出了声音,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宁泽元却感觉她的牙齿下一秒就要吃人。
而目标就是他。
“小宁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行昭阳拍了拍宁泽元的后颈,力度不大,宁泽元的身子却被她拍的一晃一晃。
他的心脏也仿佛被捏在行昭阳的手掌中,一晃又一晃。
他始终垂着头,不敢正面看行昭阳。
“你这么想是对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取代谁,你就是宁泽元,不管怎样像,都做不了别人。”
“没有谁可以取代谁,你就是宁泽元。”如果没有那句“不管怎样像”,宁泽元可能会以为行昭阳是在鼓励他。
但是因为有了这句话,宁泽元的心终于被行昭阳的手掌捏碎了。
这句话从行昭阳口中说出,比其他千万侮辱性词汇更具有杀伤力,直接将宁泽元的命门击穿。
这就是他的目的,就这么被行昭阳赤·裸裸地戳破,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错,他想取代于小秋在行昭阳心中的位置。
宁泽元的脸发热,身上却发冷。他把头垂得更低,他赤着脚,脚底升起的凉意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困住。
这时行昭阳又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既然接了,就好好演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擅长演戏的么。”
宁泽元听到这里,终于受不了了,他抬眸瞪了行昭阳一眼。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时不再明亮,里面盛满了幽愤和藏不住的泪水。
“是啊。”他边笑着边说,眼泪夺眶而出,眼睛登时红了。
行昭阳知道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此番的目的已达到,她就是要让宁泽元清楚,自己才是主导双方关系的人。
但当她看到宁泽元的眼泪,内心一点因控制局面而产生爽快的感觉都没有,一颗心反而很胀,胀得发疼。
这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局面已经渐渐失控。
行昭阳强撑着再次笑了笑,语怀关切地问,“不说这个了,洗刷了吗?”
宁泽元吸了吸鼻子,回答,“洗好了。”
这方面他与行昭阳一向默契。
洗好了,待宰。
行昭阳满意地微微点头,优美的手指抬起,先是轻柔地在宁泽元脸上摸了摸,而后移到他睡衣的第二颗扣子上。
“等我。”她说。
“我今晚想看剧本。”宁泽元本来已经下好决心这样回答,但是他无法拒绝,也许今晚,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好的,大姐。”他也露出一个笑容。
大姐,大姐……连在对她的称呼上,他都在模仿于小秋。
床头灯比头顶灯暗了许多,颜色昏黄,轻易地就造就出一种旖旎的气氛。
行昭阳的动作还是如此熟悉,但是比起往常,她沉默了许多。
宁泽元也刻意忍着,但还是有微弱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就像在呢喃着一首轻柔的诗。
行昭阳最后满足地叹息一声。
如此反复数次。
最后宁泽元就像一块融化了的蜡烛一样,软绵绵的,一动也不想动。
行昭阳离开他,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说,“我去抽根烟。”
烟?虹越这里没有放烟,宁泽元的眼神疲惫地随着行昭阳的影子行走,他看到她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烟盒和打火机,然后抽出一支,走到阳台,拉开阳台门,走进去又关上。
宁泽元看着她黑沉的背影,心想,啊,原来她又开始吸烟了,自己的话还是成了耳旁风。
早知如此,何必指望?
宁泽元连翻身都不想翻,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起自己这一路。
艺校毕业,参加选秀,被行昭阳看中,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那不一样的人生,就是演戏,在电视剧里演,回到这里,还要继续演。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行昭阳吧,他想起他第一眼看到她时,是个冬天,她披了一件短款的白色绒衣,穿了一条笔直的黑裤,就是这么纯粹的两个颜色,彰显了她冷艳高贵的气质。
她的薄唇锋利又性感,一开口,嗓音蛊惑人心。
“你叫宁泽元?”
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她是那么光彩夺目,那么璀璨闪耀,每每想到那次初见,他还是会心生欢喜。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从任寂然那里知道了行昭阳的目的,她从不打算隐瞒。那时他不是没有失望,但他相信这是一个机会,凭借自己的努力,他一定会让行昭阳记住他的名字。
为了讨行昭阳的欢心,他穿起了于小秋风格的衣服,模仿于小秋的性格和说话,他这样做,就是想让她多看看自己,即使看到的是别人也无妨。
可到头来,他不禁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这三个充满戏谑的问题到他这里成了一种讽刺。
如果行昭阳认为自己的行为是种背叛,那好吧,背叛她,便是他走的最后一步。
他在恐惧什么,他现今已知道了,那就是失去行昭阳。
未曾拥有,谈何失去?
“蜡炬成灰泪始干。”宁泽元忽然想到这样一句诗。
也许他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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