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承乾殿中,回荡着太子祁越震耳欲聋的笑声。
“青云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你要金子是去黑市上用,我怎么着也不会将国库中的拿给你啊!”
沈阔的脸比炭还黑,“殿下你给我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从国库里拿的。”
祁越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花儿,“那我也没想到你是做这个用,我以为你跟我要钱是去弄春楼赎男倌儿的。”
沈阔:……
“殿下怎么知道我赎了个人回去?”沈阔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
祁越总算是止住了笑,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到榻上坐下,端起榻几的茶盏吹散了热气,“还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聋,就你那点儿风流韵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风流韵事?”
沈阔疑惑,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怎么着也算得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人传颂也应是一桩行侠仗义的美事,怎么就传成了风流事?
“跟我还装?”祁越抬头睨了沈阔一眼,“弄春楼那个小倌儿不是你买回去的?对了,我还听说你把他都带到公主府去了,我说沈青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咱俩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你寻着中意的人儿了,不先带给我看,反而去见了皇姐。”
“皇姐那都乱花迷人眼了,她还能瞧出什么好来?”
祁越越说越离谱,把沈阔整得一愣一愣的。
“殿下你在说些什么?”沈阔惊讶道,“我带楚恬去公主府是去查案的,你消息这么灵通不会不知道公主府失窃一事吧?”
祁越假装咳嗽了一下,“事儿我自然知道,我早就让人给皇姐送了新的珠宝过去,比她丢失的那些贵重多了。——但你要说带那个楚,楚恬是吧?去查案,你当我傻吗?他一个倌人懂什么查案?”
“殿下,楚恬他不是倌人,只是因生活所迫曾经流落于青楼罢了。”沈阔认真地解释道。
见沈阔这般认真,祁越也就敛了戏谑的神情,“你认真的!”
“是。”沈阔回道,“楚恬在这方面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培养他也是在为殿下培养有用之材。”
祁越抬眸瞧了沈阔好几眼,确信他是真心在为自己作考虑。
祁越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又细说起公主府失窃的闹剧,祁越挑起眉毛感叹道:“没想到我皇姐还有这般深情的一面,不过那宇文牧也太不识趣了,我皇姐才貌无双,哪点配不上他了?他还不愿意了。”
“那皇姐心情如何?”祁越自问自答道,“不用说我也能猜到,皇姐定是伤心极了,哎,我得再挑点儿东西给她送过去,不,我得亲自去探望她一趟。”
“殿下去的时候,顺便劝一劝公主,她这样长期耽于酒色之中,对身体很不好。”沈阔道。
闻言,祁越沉默了,他反问沈阔:“你怎么不劝?”
沈阔梗着脖子回:“是你姐又不是我姐。”
祁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放下茶盏跑到沈阔面前,指着沈阔鼻子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姐待你那么好,你怎能说出如此丧良心的话!”
沈阔泄下气来,无奈道:“我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祁越亦耷拉下了肩膀,“我也是。”
两人沉默半晌,最后心照不宣地决定刚刚那些话就当从来没有说过。
“殿下,现下虽是由你在监国,但国库里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动了。”临走之前,沈阔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祁越愤怒地将手边的橘子丢向了沈阔,“那些金锭是父皇以前赏赐给我的。”
“哦,那就好。”沈阔顺手将橘子剥来吃了,他尝着味道还不错,又上前拿了两个。
祁越被他的言行气得嘁笑出声,他朝沈阔骂了一声“滚”,可就在沈阔跨过承乾殿的门槛时,犹豫了须臾的祁越还是叫住了他。
“沈青云,什么时候把楚恬带进宫来,让我也瞧瞧。”
沈阔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祁越一眼,只当他又在揶揄自己,因而回道:“与你我一样,就是个长着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有什么好瞧的?”
说罢,沈阔背对着祁越挥了挥手,头也不回了离开了。
因此他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祁越一脸落寞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
祁越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回到榻上坐下,他倏地叹了口气,开始后悔长大了。
沈阔回到提刑司的时候,云儿刚刚摆好碗筷,看到他从门口进来,便唤了沈阔一声,“大人回的正是时候,快来用膳吧。”
沈阔的脚尖都转身了饭厅的方向,可当他看到门口静站着的楚恬时,忽地又想起了祁越嘲讽他的“风流韵事”。
“你先吃着,我还有事。”
明明是在与楚恬说话,可沈阔的目光却并在他的身上停留。
接着沈阔招来了云儿,将手中的橘子递给她让两人分了吃。
“大人这是怎么了?”云儿偏头朝沈阔离开的方向望去,“难道是挨太子殿下的骂了?”
楚恬摇了摇头,“大人与太子殿下私交甚笃,即便两人产生了争执,以大人的性格也不会放在心上。大人这般心事重重,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沈阔不是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的人,即使案情再棘手,他的心始终是稳的,更不会轻易将情绪浮于表面。而从他刚才的应过来看,他有事是假,刻意避着楚恬才是真。
“小楚你真厉害,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云儿夸道。
楚恬回以微笑,但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所以面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他独自默默地吃完了饭后,便去厨房从锅里端了热菜送到沈阔书房。
楚恬叩响了门,沈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淡声应道:“我还不饿,端回去吧。”
楚恬默了一瞬,随即鼓起勇气走进了书房。
听到脚步声靠近后,沈阔再次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楚恬。
楚恬将饭食放在桌上,转身走近沈阔,劝道:“大人先用膳吧。”
沈阔没应。
楚恬看着佯装看书的沈阔,突然问道:“大人不高兴,可是因为我?”
沈阔的手一滞,他抬头看着楚恬,对方惊怯的模样实是让他无法狠下心来。
“我没有不高兴。”沈阔道。
“也不是因为你。”沈阔的补充更加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楚恬自然不信,他又道:“可是因为我的身份让太子殿下蒙羞了?”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沈阔莫名地有些烦躁。
沈阔这些苍白且无力的解释根本说服不了楚恬,反倒让楚恬确信是自己的存在给沈阔造成了困扰。
“我先回房了,大人赶紧吃饭吧,免得饭菜凉了。”楚恬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沈阔愈发地烦闷起来,他不耐烦地将书掷在桌面上。
沈阔心里明白这其实并不关楚恬的事,毕竟他也是谣言中的受害者。可沈阔又实在想不出妥善的处理办法,第一反应就是或许避着点儿,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但他没考虑到楚恬是个敏感又自卑的人,凡事他都要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沈阔刚才的举止,无疑再次让楚恬觉得问题的根源在他自己身上,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可当沈阔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想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庆国民风还算是开化,断袖之癖不仅算不上可耻之事,甚至一度蔚然成风。而令沈阔烦闷的不是被人说成是断袖,更不是因为楚恬的身份上得台面。
他纯粹只是因为被造谣而不高兴,偏偏别人还一直拿这事儿来嘲笑他。
沈阔怏怏地吃完了饭,思考了一下午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会那些谣言。从书房出来时,他正巧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楚恬,沈阔微笑着正欲上前打招呼时,却见楚恬避之不及地绕道走了。
笑容僵在了沈阔的脸上,抬起的手也凝在半空。
怔了一会儿,沈阔转身跟了上去,但楚恬却丝毫不给沈阔开口的机会,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楚恬,今日上午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沈阔一边敲门一边细声说道。
门扉上映出了巨大的黑影,楚恬缓声开口道:“我没有怪大人,大人也不必跟我道歉。”
“真的?”沈阔问。
“嗯。”楚恬轻轻应了一声。
沈阔松了一口气,“那你出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里面的人沉默了下来,须臾后楚恬才道:“我刚在外面吃过了。”
“吃过了?”沈阔疑惑,“在哪儿吃的?”
“弄春楼,我在那儿与红姐和平安一起吃的。”
见沈阔没有应声,楚恬又道:“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想回去看看红姐和平安。”
“哦。”
“大人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沈阔顿了顿,回道:“行,那你休息。”
沈阔走下台阶,又回头朝屋子看了一眼,那硕大的黑影慢慢缩小,是楚恬折回了床前,接着屋中的烛火突地熄灭了。
沈阔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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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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