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满为患的食堂中无人在意的角落。

脱落的墙皮，杂草，灰尘和血迹浸染的墙边，一个面露恐惧的微胖男人浑身是血的，哆嗦着瘫在地上。

一身不合身的淡蓝色校服上，胸口的位置封着一块红色的姓名条，上面娟秀地写着【刘子漫】三个字，如此年轻又活力的名字，和微胖男人一脸的胡茬与被烟浸染的黄牙区别甚大。

他是先前在路上拦住赵姐和白领男，询问里空间信息的人，只是后来学生们突然发疯，他原本想紧紧跟住赵姐他们，只是人流量太大，被冲散后，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些诡异的学生们来到食堂。

还没等他缓和下来之前血腥的一幕，微胖男人，也可以说柳江第二中学的“刘子漫”，当时正在4号打饭窗口不远的地方站着。

赵姐和白领男离4号窗口其实不近，所以他们只来得及看到爆炸后的一幕。

刘子漫不一样，他亲眼目睹了全程。

在4号窗口前排队的队伍中间，有一个学生静静地站在里面，比起其他的面色青灰，肢体僵硬的鬼学生，这个学生露出来的皮肤颜色是略微苍白，但正常的肉色，校服也不太合身，垂着头，手里抱着不锈钢的饭盆，一只露出来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刘子漫觉得他似乎也是进入里空间的同类，但他却踌躇着不敢上前打招呼，原因无他，这“同类”实在是太诡异了。

在他犹豫的时候，这个学生紧绷的校服里开始了微妙的蠕动。那动静从裤脚开始，一点一点地蠕动到校服的衣领，宛如一只老鼠在暗中游走，悄无声息地从裤脚处钻进衣服里，灰黑色、带着腥臭的毛皮贴在人的肌肤上，尖利的爪子在衣物里扎来扎去，引发一阵阵毛骨悚然的瘙痒。

刘子漫几乎忍不住屏住呼吸，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眼睛也无法转移，只能茫然地目睹眼前的一切。

衣服里的蠕动渐渐停了下来，然后接踵而至更多的老鼠藏匿其中，宛如汹涌的海浪，翻滚着、涌动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引发一阵阵作呕的感觉。

就连原本露出来的正常皮肤颜色，都逐渐变为灰黑的颜色，从衣领开始，老鼠像是钻进了皮肤里面，一块皮被顶出来，在学生麻木的表情里，脖子，肩膀，脸上，都是如浪般被顶成透明的一块又一块皮肤，像泡一样，一戳会留下粘腥的脓液。

刘子漫呼吸急促，好像自己的身上也开始发痒，他似乎也听见了什么“吱吱”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脚上的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好像有什么尖硬的皮毛蹭着他的裤脚，就要爬上来。

他大叫起来。

似乎是为了贴合他的尖叫声，皮肤蠕动着的断手学生嘴角提起了诡异的微笑，在下一秒，如同炸开的气球“砰”地爆开。

热气腾腾，腥臭无比的血液撒了刘子漫一身，满头满脸都是血，好像还有什么柔软的身体组织，星星点点地落在刘子漫脸上。

他惶恐地后退了两步，毫无骨气地转身逃离了现场。

门口不断有学生来来往往，但他不敢冒险走向那边，只能匆匆躲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蹲下来仿佛躲避着全世界般颤抖。

“救命…… 救命……” 他的声音颤抖着，神经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胆子早已被彻底吓破。

他真的不想再在这个什么里空间里待下去了，真的不想，这是真的会死人的！?

人越恐惧什么就会来什么，刘子漫把头埋在膝盖里，头顶却响起了两个僵硬而不妙的声音。

“早餐时间快结束了，同学，你不吃饭吗？”

“是啊，你不吃饭吗？会饿的哦？饿了的话…… 很不好呢！”

刘子漫眼球里都是充血的红血丝，他根本不敢抬头，什么早饭，他也根本不想管，什么里空间，什么规则，什么柳江第二中学……都去死啊！

“为什么不吃饭呢？有规定是一定要吃饭的吧？”

“就是啊。”

两个愉悦而轻柔地声音继续在头顶响起，刘子漫把头埋的更低了。

“啊！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啦。”

“肯定是因为排队的人太多了才不肯吃饭的吧？对吧？人这么多，懒得排队，也很正常。”

“九号窗口一直空着诶，还是九号窗口好啊，没有人排队，饭菜的味道也比其他八个窗口好太多了吧。”

“柳江第二中学中最好吃的饭菜！”

刘子漫依旧把头埋的死死的，根本没有任何想抬起来的**，他要假装自己从未听见两个诡异的声音。

“看起来同学好像是很饿了，你看，都不说话。”

刘子漫原本想捂住耳朵，彻底隔绝两道声音，但注意力却越往那边飘散，两道声音里的内容像伸出的触手，缓慢爬向刘子漫的耳朵，“吃饭”“饿了”“九号窗口”像在耳朵里扎根了一般。

一个恍惚间，他想，九号窗口的饭真的很好吃吗？

好饿。

突然一个激灵，刘子漫回忆起先前同类身上蠕动的情景，短暂恢复了清明，恐惧被吞进了咽喉，他哆嗦着把头埋的更深。

极端的恐惧之下，他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它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混沌，精神开始逐渐恍惚起来，越集中注意力，他的注意力就更加的分散，一种毛骨悚然的迷蒙之感笼罩了他的思维，让头顶的两道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样好了！我做个好人，去九号窗口打饭给同学你吧。”

“不吃饭会很饿哦，会很饿，真的很饿啊，非常饿啊。”

好饿。

红血丝充满了刘子漫的眼眶，像蛛丝一样把最后的清明也遮挡。

肚子好像真的饿了，像火烧一样，极度的饥饿焚烧着胃部，让刘子漫大脑里只剩下汹涌的食欲。

不出一会儿，刚刚那两道声音好像消失了。

好饿。

好饿。

在焦灼的食欲里，刘子漫抬起头，没注意到自己的脖子是不正常的长，像橡皮绳一样抬起，他想吃东西，想吃同学说的“九号窗口”的食物。

饿。

一股散发着巨大香气的味道突然被吸入鼻腔，刘子漫恍惚着流着口水，看着面前的食物，好像是他最爱吃的烧牛排。

“九号窗口的饭来啦。”穿着淡红色校服的身影在朦胧的视野里晃荡，“快趁热吃一下吧。”

刘子漫强忍住扑上去的冲动，使劲眨了眨眼，迷蒙如同雾玻璃的视野里有了一刻清明，淡红色校服变成了一团没有皮的血肉，烧牛排变成了木屑和灰尘，还撒着腥臭的血液。

他又眨了一次眼睛，木屑和血肉都消失了，烧牛排的香味更胜，凑在他面前。

“吃吧，吃吧，柳江第二中学不会让任何学生挨饿。”

——————

就餐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赵姐和白领男没有犹豫，他们用“罗盘”查看过了面前的食物，得到的反馈都是：无害但难以下咽。

既然确认无害，两人便立刻开动，力求在规定时间内吃完所有的食物。

但罗盘说的没错，虽然无毒，食物是真的难以下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不仅索然无味，还带着一丝垃圾般的刺激味道，如果不是规则里明确指出不允许浪费，在入口的第一个瞬间，两人就会立刻将口中的食物吐出去。

吃完后，两人强忍吐意，喝了好几口食堂提供的白开水，把嘴巴里的味道咽了下去。

将餐盘放置到回收位后，两人准备根据之前的计划，尾随和他们一样来自高二七班的同学，找到去教室的路。

突然，赵姐的后背被拍了一下。

鸡皮疙瘩瞬间布满整个后背，她的眼睛睁大，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站在前方的白领男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在赵姐心跳加速，即将从胸口跳出时——————

“是我啦。” 一个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实验楼前，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赵姐大脑急速运转，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在实验楼时他们和谁在一起。

一个微胖的男人，还跟踪在两人身后，耽误他们前往行政楼拿行政老师的身份，害得他们只能退一步成为学生的那个傻叉。

赵姐目光冷下来，白领男似乎注意到赵姐没有在他身边，他回头，见到咬牙切齿的赵姐和在她身后维持着拍背动作的微胖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白领男语气平常，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耐。

微胖男人指了指胸口上的姓名条，笑着说：“叫我刘子漫吧。”他又说：“我刚刚吃过饭，正好看到你们啦。”

表情里那种算计和油腻之感消失，微胖男人笑起来诡异的清爽，反而更令人恶心。

声音，皮肤，模样都极其正常，看不出来是否有被异化。

赵姐和白领男对视一眼，赵姐说：“我们着急走，先前给你的信息就当做白给你了，好自为之，不要再跟上来。”

刘子漫微笑着目送赵姐和白领男脚步迅速就要离开，嘴一张：“如果我有，能离开柳江第二中学的信息呢？”

脚步微顿。

赵姐和白领男转头，面带犹疑地看向刘子漫。后者笑的无比清爽，露出一口黄牙。

他，有离开这场里空间的信息？

按理来说，两人是不该信的，但里空间中，有奇遇再正常不过，白领男和赵姐在第一场里空间时，也是凭运气一进入空间就获得了某个关键讯息，才能够顺利逃出生天，还顺带薅走了“罗盘”，一直作为他们的保命神器。

现在，刘子漫说自己获得了离开的信息，看他的表情，如果不是胸有成竹，很难如此自信，更别说刘子漫只是一个新人，连“里空间”的概念都是先前他们俩透露的。

这么一想，已经意动了八分。

两人眉目舒展下来，正准备开口，眼神却突然一凝。

从他们的角度看，正好能看到最西侧食堂的落地窗，在一众淡蓝色校服的学生里，有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身影极为引人注目，一个卷发扎在头顶，一个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镜，想不让人看到都难。

保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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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柳江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