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员工通道侧面一个隐蔽的角落。

赵姐靠在粗糙的石灰墙壁上，白领男抱着臂，两人以一种令人不爽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站着的保安们。

一个是先前穿睡衣拖鞋的卷发小姑娘，一个是……有点没印象，但是似乎有这么个人的黑框眼镜男。

小姑娘也抱着臂，直视着赵姐和白领男，她那张脸和身高，乍一看还挺唬人的，眉眼纵深，冷漠地看过来的时候颇有压迫感，如果不是在见到赵姐和白领男后下意识嘴巴张成一个猥琐的筒……看外表，绝对是个狠角色。

在他们观察的时候，米奇和周诚也同样在观察眼前的两人。

周诚皱着眉头，看这两人的脸，分明是先前在校门口开口的里空间老手“赵姐”他们。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来找他和米奇？

米奇抱臂，深知双方对峙时谁一开口谁就输的游戏准则，用一种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表情站着。

气氛僵硬下来。

白领男踌躇了一会儿，率先开口道：“你们是怎么成为保安的？”

米奇看着眼前一张长着鬣狗脸的学生做出精明的表情，转头眉毛猛跳，暗示周诚：

【谁啊？】

周诚嘴巴一抿，努力暗示道：

【就他们啊】

【谁啊】

【他们啊】

【？】

“你们在干什么？” 赵姐打断两人的眉毛对话，左右看了一眼两人的脸，冷硬地说：“我们没有恶意，里空间里，谁能活下去都是自己的本事，我们来，只想和你们交换信息，没有别的意思。”

白领男摊了摊手，温和一笑：“只是恰好遇见了你们。我们目前遇见的活人，基本上都是“学生”身份，你们两个是唯二的例外，有些好奇罢了。”

眉毛交流被打断，米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周诚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两人的话。

之前初入里空间，赵姐和白领男只简单交代两句就自己离开，如果不是米奇和他运气好，现在估计早就成了尸体，如果不是死在学生嘴里，就是死于附身。

可，这也不能怪他们。没有谁是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的，除了自己。而且，赵姐和白领男先前还好心警告了他们两句，四舍五入，也算是有帮他们。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看向米奇，米奇神游天外，似乎对这种谈判式的场合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们想知道什么？” 终于，周诚说。

信息这种东西总不嫌多，而且都是同类，在里空间里人人平等，如果真的要害他们，有大把的机会，而信息交流一旦错过了，之后万一行进路线不同，再遇到赵姐和白领男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当然，有着多年社会经验，自认为已经算半个老油条的周诚还是找补了一句：“信息交换可以，但是你们要拿出我们感兴趣的信息。”

说完后，他又尽力不让自己显得虚，假装胸有成竹地说：“我们掌握的信息量，绝对远在你们之上。”

这谎撒的……米奇嘴角微妙地抽搐。

当然，作为队友，她是不会拆周诚的底的。于是，在赵姐和白领男狐疑的眼神中，她状似淡然地看向阴沉黑压的天空，似乎极其自信。

白领男皱着眉说：“我们考虑一下。”

赵姐和白领男对于米奇和周诚掌握信息的数量其实是相信的，毕竟他们刚刚才推断出来，作为保安，面前有权直接接触到这场空间里的惩罚机构，权限不小。

但他们只怀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能找到多少东西？?

这两个人都是新手，现在不过进入里空间一个多小时，就算是他们两个，也没办法在场景巨大规则严密的前提下找到足够多的线索推断出路。

所以，他们想的招数是，空手套白狼。

白领男一个眼神暗示，赵姐立刻心领神会，开口道：“倒不是别的，只是我们找到的信息实在是太有用了，只拿来换你们几个保安的信息，有些不对等吧？”

啊？什么？

周诚有点小慌，但他稳住了，这种常见的谈判套路，他还是有经验的。

他呵呵一笑，说：“哦？”

赵姐也低哑一笑：“我们也别打哑谜了，开诚布公一些，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信息不是如何成为保安，或是如何成为学生，而是……

“离开这里。”

暗示到这份上，周诚终于有点憋不住了。

离开？！他们的意思是，他们找到了能离开柳江第二中学的办法？

他瞬间蠢蠢欲动起来，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一旁吹口哨的米奇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他一惊，猛然觉得不对。才进来一个多小时，对方就找到了能离开的方法？如果找到了，为什么不自己离开，要来和他们交换信息呢？

当然，不妨将计就计。

周诚五分真心实意五分掩饰地问到：“保真吗？离开柳江第二中学？”

白领男点点头，说：“每一场里空间的离开方法都是不同的，但是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点，找到生门，就能够离开。我们之前进入过的其中一个里空间场景，死都不学补习班里，只要搜集好所有的老师资料背景，发现有一个补习老师在历史里，通过给学生们放假的方式离开补习班，就能够效仿。”

赵姐补充道：“生路并不难找，有时候运气好，开场就能找到。”

为了取得信任，两人率先暴露了信息。

“所有的生门都是这样的吗？……不对，每一场？之后还会进来？”周诚惊道。

“是这样没错。”白领男点头，“有没有人能成功完全脱离里空间，在我的圈子范围，还没有听说过。”

“里空间到底是什么？”周诚凝重地问，“没办法脱离的话，之前的生活还能够维持吗？”他的全勤奖啊！

白领男微微一笑，说：“到你们了。”

米奇和周诚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在他们已知的信息里，含金量比较高的是“食堂员工通道”“保安手册”和“垃圾处理站”，因为这些都是只有“保安”才能接触到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个信息极为重要，比起其他的信息，直接和性命有关。

米奇用手指点了点胸口，周诚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米奇的意思。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米奇从衣领里抽出自己的工牌，吹着口哨，往前了一步。

“你们，有学生卡，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吧？”米奇晃了晃手里的工牌，上面那张僵硬微笑的米奇大头照让白领男和赵姐齐齐一凝。

赵姐下意识摸上自己衣兜里的那张薄薄的卡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又悄无声息地放下。

“你们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份正在代替你们吗？”

米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很诚恳。

代替？

什么意思？

这牛头不搭马嘴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心底一凉。

米奇继续说道：“如果有身份卡的话，拿出来仔细看看，但不要看的太认真了，里面的东西会逐渐的代替你的身份，继续在柳江第二中学中活动，而代替之后，还能不能按你们的方法出去，我就不能确定了。”

这是她前面打了好久的腹稿，如此高深莫测的一段话，终于给她用上了。

米奇心里有几分得意，面上不显，故作深沉地看面前两人齐刷刷拿出一张薄薄的饭卡。

卡片上，角落里果然印着他们的头像，名字却写的是姓名条里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仔细观察着卡片的时候，竟然有一股眩晕感和阴冷感逐渐散发。

而最恐怖的是，明明他们应该在食堂就注意到这一点，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

白领男抚摸上左手戴着的“罗盘”，喃喃想到，原来这就是柳江第二中学里特殊的地方之一，必须要找到一个身份，而这身份是中学内部的人本身就有的身份，他们一来，是代替了它们在学校里生活。

那么很自然的，被抢走身份的人想要把身份抢回来，两边就会互相影响，而里空间里的异变生物带来的影响，只会造成一个结果——异化。

从人类异化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最后永久留存在里空间里。

他手掌一翻，拿出那张饭卡。

这张饭卡的作用就是承载着异变生物能量的衍生物吧，让所有能存活在柳江第二中学的人拿到身份，又用身份卡去异化他们，真是，其心可诛。

之前的里空间里，异化只存在于单独接触异变生物里，和润物细无声的精神摧残，并没有这么险恶的招数。

不过，他们俩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白领男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米奇和周诚，肯定是有过被异化的经验了。

想到这，他说：“你们被你们手里的工牌代替过？”

米奇下意识看向周诚，周诚下意识嚅嗫着转头。意思很明显，这俩人真的经历过异化。

但，异化过程通常是不可逆的，只要开始了异化，不在完全异变前离开里空间，就绝无可能完全恢复精神正常。

想到这，白领男和赵姐警惕地顿了顿，不甚明显的后退两步。

白领男假装无意地说：“你们是怎么阻止身份代替自己的？”

他又卖了个惨：“都是同类，万一之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们不能忍心看着我们什么都不尝试就死吧？”

米奇和周诚为难地看了看彼此，最后，米奇开口道：“可以说是可以说，但是我不能确定有参考价值……”

白领男：“没事，你直接说吧。”

米奇顿了顿，微妙地开口道：“你们，有练过泰拳吗？”

这和泰拳有什么关系？?

米奇又找补两句，她真诚地眨巴着眼睛：“橄榄球也行？”

看着她如同哈士奇一般的眼神，真的不太像是在搞笑。

米奇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那我的方法可能不太实用了。不过也不是不能说，就一个要点，往死里打。”

往死里打？这什么方法啊？

不过，这么说起来，光线太暗了看不太清楚，黑框眼镜男的右脸上确实青了一块。

在异化起始时，一定的提醒确实能喊醒受害者，但是一旦异化开始，不管是什么物理方法都应该是根本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有用，他们早就练遍天下无敌拳了好吧。

所以，这到底是多大的力量，怎样的“往死里打”，能让精神异化被中断，甚至回春，恢复成拥有正常精神状态的正常人？

总不能是代替他们的“身份”被打怕了，自己离开的吧？

赵姐和白领男不由自主地看向米奇的手，内心有些震惊，警惕程度又上升了一轮。

气氛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在无人开口时，四周突然响起了巨大的铃声，不停回荡在众人耳朵边，似乎响了快30秒。

白领男低头看了眼罗盘，面色难看地开口道：“时间可能有点着急了。”

他说：“我们现在必须离开和其他学生集合了，我们会在午饭或是晚饭时间来食堂，到时候同一个位置，我会把应该交换给你们的信息告诉你们。”

“时间是中午12:00到13:00，晚上19:00至20:30。很感谢你们给的信息……”在离开前，赵姐想了想，说：“不要喝除了白开水以外的饮料，这是食堂里的规则其中之一。”

说完，两人脸色凝重匆匆离开。

冷风瑟瑟，天空阴暗，这个角落一时间只剩下了米奇和周诚两人。

米奇望着灰暗的天空，缓慢地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

“你说，我的睡衣和拖鞋还有可能回来吗？”

“……”

“我的公主睡衣从小穿到大，我的拖鞋也是才买的人字拖，出去之后，我真的不能没有它们……”

“……”

“你怎么不说话？”

“……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发找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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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柳江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