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佳念拿着闻明骏给的安康粉给自己上药,忍痛吸了口凉气。
“为春,帮我给我后背也多上点。”闻佳念将药瓶递到后面,忽然察觉四周多了一种莫名的刺人杀气。
没过多久闻佳念的后背就开始火辣辣的疼,跟伤口上被撒盐了一样,疼得她瞬间抓紧被子,气出颤音,“哎呀,怎么这么疼!”
“疼点才好,空皓道祖给的药粉,对于你这种皮糙肉厚的身体,压根用不上。”
“真是,雷劫你都那样了,他还是没放弃你,还给你送药啊。”
郑韵馨手一倾斜,把假的药粉悉数倒在地上。她唇边的笑容极为讽刺。
闻佳念眼看地上一些白粉瞬间冒着气泡,恨恨说:“梨花仙,你这样私下偷换灵药、阻挠我治愈,配得起我师门弟子整日的香火吗?”
接着闻佳念将衣裳穿好,离郑韵馨谨慎着站远点。
郑韵馨再妒恨,也不敢在闻明骏所在的地盘撒野,所以只耍点小手段。
闻佳念的伤口还没愈合,以后会留疤的。
想到这里,郑韵馨脸色才好点。
“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当时趁你才进道祖师门就该把你除掉。”
闻佳念公然挑衅,“你同师父修了这么几千年,还只是一个小小梨花仙,地位比我高不了多少。”
朝霞在雕花窗外灿烂照人,连带着闻佳念的一半面容覆上层金色面纱。
闻佳念梳的发髻有些凌乱,仍然掩不住她标致五官的美。
闻佳念抬手顺着光照的方向停在空中,紧接着妄图攥住那道流光,终是徒劳。
“若我真要主动寻求师父的庇护,暗度陈仓把它坐实了呢?他老人家或许会很开心的。”
郑韵馨气愤不已,“你这样的做法与邪派妖女有何区别?简直大逆不道,厚颜无耻!”
“人心易变,人性复杂,虽说修仙界里的大多都是从凡人界选拔出来的强者,但是其中的龌龊事也是一箩筐。”
闻佳念偏要把如梨花仙这样的高位者遮掩的龃龉说出来,也许是郑韵馨说的“妖女”刺激到她了。
她心中一时有些委屈和心酸。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眼下你我这样针尖对麦芒,终究是两败俱伤。”
她花了多少精力时间融入门派,就有多憎恶妖女这个词。
闻佳念一直得不到那些末微弟子的认可,她的师兄、师姐和师父倒能体谅一二。
想当初她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为了钱、为了术法甘愿低头,最后卑微到了骨子里。
她说郑韵馨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她满身防备,当时没有得到崔莹绣的支持,这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闻佳念滔滔不绝,“而我早就从师父闻明骏的道下另立分支,我修的道,还轮不到你梨花仙来指手画脚。”
翌日,是空皓道祖生辰宴,郑韵馨浓妆艳抹打扮好巴巴的来,想着能抓住寥寥无几的机会。
不料她刚出客房绕过廊亭,闻佳念就挡住她的路,“你既白白送上门,那我就借你的玉佩一用。”
闻佳念等候已久。
郑韵馨十分惊讶,“你要做什么?”
闻佳念给她塞了一团布堵住她的嘴,嫌弃道:“你话太多。”
郑韵馨皱了皱眉,她何时会被人瞧不起过?
“其实我早就好了,装病我不仅能躲过舆论,还能让师兄、师姐和师父心疼我。”
闻佳念勾起唇角,神秘而娇媚。
“多谢了梨花仙子的净月泉。”
净月泉是郑韵馨和闻明骏一起开建出来的,两人都没去泡过。
郑韵馨是珍惜不想毁掉的美好回忆,闻明骏则是把握分寸的置之不理。
郑韵馨见自己无法动,急着破阵,“你真是胆大包天!”
“我就想看看你发现之后,嘴里还会蹦出些什么新鲜词?”
闻佳念在郑韵馨挣脱后施法攻击自己时,郁绮琴自后面把她打昏。
郁绮琴跟闻佳念很久了,也不觉得这样是脸皮厚,反而乐衷于讨论八卦,“主人,梨花仙和道祖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啊?”
“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好了。当初师父没给她机会,那就让我来把这段情缘坐实。”
闻佳念修道很有成就,却一直没有完全开心过。
“不都说我这不配那不配吗?纵使这样做惊世骇俗,我也依旧要肆意妄为。”
“主人,这样也算是阴了这讨厌的梨花仙一把吧?你们不会是情敌吧?”
“明知故问。”闻佳念面无表情给了郁绮琴一记爆栗,承认得倒干脆。
郁绮琴摸了摸额头,感受到了她奖励的三百年灵力,开始嘴甜,“主人特立独行,好飒!”
“会说话哦?哈哈,没白养你。”
闻佳念看着郁绮琴高兴地摇着雪白尾巴,忍俊不禁。
“是仲别教你的对不对?平日就他过来看你的次数最多。”
郁绮琴罕见垂下来头,有些羞涩,“仲别哥哥人是很好。”
闻佳念摸摸郁绮琴毛茸茸的狐耳,“他或许会等你长大的。”
“不,是一定会的。”
郁绮琴这句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嘀咕。
今日便由她闻佳念来替郑韵馨出席。
郑韵馨长得比闻佳念长得好看点,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闻明骏看着她在自己身边落座,关切道:“病可好了?”
闻明骏的其他弟子都惊呆了,什么时候他关心起郑韵馨来了?
“郑韵馨”脸色开始变得有点差。
而闻佳念为确保能真成事,将郑韵馨寻常爱用的熏香给自己熏上,戴上她常戴的玉佩。
闻佳念想过自己可能露馅了,但还是打算装下去,只是有些踌躇:郑韵馨看着好端端的,到底有什么病?
闻佳念很快随意扯了句,“我的咳疾在服了两剂金枇杷露后好多了,有劳师兄挂念着我了。”
她不知道,即使没有这更加光鲜亮丽的皮囊,闻明骏也爱她爱得要死。
“不是。”
闻明骏收回目光,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道祖。
“郑韵馨”粉唇微张,“什么?”
闻明骏不语,一味喝酒。
只留下“郑韵馨”一脸呆木。
最后,“郑韵馨”和闻明骏勾肩搭背到了净月泉。
“熙玉貌美性好,我很爱她。”
闻明骏在她开始解自己衣裳时,紧盯着她,眼底遮了很多翻滚着的情绪,声音是如悬月一般遥不可及的冷。
“师兄醉了,让我来好好服侍你吧。”
闻佳念把他推入泉水中,自己而后进去,抓住他的手来褪掉自己的衣裳。
后来发生的事水到渠成。
闻佳念觉得有些痛,但心里很满足。
“你怎么化成了郑韵馨?你不必这样,我早就把心给你了。”
闻明骏靠在泉里的石壁上,酒醒了后的第一感觉是慌乱。
他连忙飞到岸上,“她告诉过你这里我们的事?”
“不然呢,不然我是怎么能跟你成事的?”
“你心给我,我也把心、把自己给你,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闻佳念看他这样的冷血反应,心里凉了半截。
她想了很多结果,但还是高估了他。
“你此生的终点,绝不是在我这里。”
闻明骏一向不太喜欢男欢女爱一事,即使是和闻佳念发生的,他冰块一样的心也未能被撼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给你、埋在你体内的紫瑞碎片怎么启用吗?我已经帮你激发出来了。”
他对闻佳念的感情很复杂,而在醉酒酿成的这个不一般的事后,首先是拿出交换的条件。
“师父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难道师父不是在自欺欺人吗?”
闻佳念兀自摇头,她晃动着的额饰光芒依旧璀璨,只是她的心不再鲜活。
闻明骏不回头的走远了,暗念咒术,顿时消失在这里。
“为什么……”
待闻佳念失魂落魄出了净月泉,瓢泼大雨之下,见到沉殊年正打着油纸伞。
他看到她连咒术未施就湿漉漉出来了,连忙解开外袍披到她身上,待离近看她身上斑驳的吻痕,他的心莫名被刺痛了。
一边的郑韵馨脸色狰狞,“闻佳念,你果然对道祖有别的心思!真恶心。”
闻佳念宁愿沉殊年借刀杀人,也不愿他这样的虚情假意,他的心也是一样冷血。
经过了这件事,她对任何男子的以心待人不再有期望。
“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人、更不是那省油的灯!”
郑韵馨心想:难怪半夜她醒来,就觉得一阵心神不宁。
“看来绮琴下手还是轻了点。”
闻佳念若有所思,然后侧了侧头,“再恶心,不是也得到了?”
闻明骏的确把她视如己出,然而闻佳念怀了不一样的心思上了闻明骏,上完后现在又有些纠结。
沉殊年声音忽然柔和的不像话,“是师父逼你的,对不对?”
他一说,就立即引起郑韵馨的一声嗤笑,她冷嘲热讽,“闻佳念难道就不是白送吗?”
“你闭嘴。”
沉殊年斥道,郑韵馨瞬间身子抖了抖。
他的眼神,真的有腾腾杀意。
他提前就把郑韵馨收拾了一顿,因为是她给了空子,所以闻佳念才会钻进去。
……这明明是歪理。
某人的心可真能偏。
郑韵馨默默转过身,她最恨的就是他们如出一辙、给她上阵法限制她的法力。
闻佳念一拂袖,身上的衣裳便干了,她将衣袍扔到她正在站的石子路边,“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沉殊年的油纸伞大部分偏向她,“他心里怎么可能对你没有愧疚?”
闻佳念不懂的很多,她却以为自己和闻明骏没有秘密。
“你拉郑韵馨目的就是过来兴师问罪的,现在你可以不装了。”
“师父一直忌惮我,怕我顶替他的位置,还忧我会跟你结成道侣利用你,所以就捷足先登。”
沉殊年见她强行使用化晴术,将自己的掌心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这次依然换他来帮。
“你很想让云瑶姬坐上我这个位子吧。”
闻佳念显然不信。
“捷足先登这个词用在师父身上并不准确。”
“你和道祖有了一次,就以为自己地位不可撼动了吗?”郑韵馨提此事,羞愤得连说话都有点磕巴。
闻佳念一意孤行,心被伤狠了却还有保留余念,“是,确是这样无法撼动。”
“师妹的前世就被师父标记了。所以她今生能修仙一路坦途,是师父默默给她打的基础。很快到这一世,他们就一起成功了。”
沉殊年见天边乌云瞬间消失,才收手感慨道。
“我怎说他从来不肯碰我……原来从你出生之时便有了定数。”
郑韵馨转身,一瞬间苍老不少。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老,跟你一个小丫头争……无论输赢,我都没遗憾了。”
“你虽败犹荣。看在你之后帮我传这件事的份上,我姑且以为是这样。”
闻佳念忽然觉得强撑着自己好累,不仅是心,身上也早就很疲惫了。
闻佳念想回去好好给自己梳洗,然后再好好问一问师父。
郑韵馨被噎的一时无言,满头黑线看了看他们,没多久就飞走了。
沉殊年将手上的油纸伞拿起来狠狠打了她的背一下,“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
这怎么看都像是夫君捉奸在床的溃败感。
沉殊年很少动怒,但是怒起来是相当可怕的。
闻佳念生生挨了一道,冷冷说:“沉师兄尽管放狠话啊,我就知道你的骨子里是恶劣又阴鸷的。”
沉殊年一眼不错看着她,刚才的雨下的烟波弥漫,显得他俊得有种不真实感。
“我在你心里,有这么差?”
闻佳念大喊:“何其差!”
她随后又发泄了好几句,总是在骂他。
“现在跟你讲不通。”
沉殊年最后离开时,面色没有不耐,反而还挺沉着。
闻佳念的情绪也有了一定的控制度,尽管还是低迷。
枣书阁,顾名思义,就是收藏查阅经书的地方,门外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枣树。
闻佳念万千思绪在心中,终究酝酿了一下开口:“师父,你看出来了那晚我是梨花仙子?”
“混账,你好意思提?”
闻明骏没转身,却施了法术压制她让她不得不跪下。
他还是舍不得对她下狠手。
闻佳念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犹豫不决。
“我见师父也很快活,得到我了之后就耐心全无了吗?我发现师父近期对我越来越差了。”
“师父是一个很会爱人的人,可到最后,我们的关系必将面临覆水难收的地步。”
闻明骏叹息道:“我们之间,不是爱情,胜似爱情。”
闻佳念尝试站了起来,“所以师父要如同沉师兄所说,一门心思只和我发展亲情?我不愿!”
她说完就要上去抱住闻明骏,却一下子被他的法力伤到肺腑。
“你必须要忘记了。”
闻明骏正将这段记忆从她脑袋里抽取并封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
“师父,你好狠,对自己也真狠。”闻佳念心痛到麻痹,连挣扎也无。
闻明骏见过大风大浪,情绪依旧稳定,“这种情愫,本就要不得。”
要不得?
……究竟是谁在说谎。
后来闻佳念忘了一些,同时仙法有所提高。她的修炼程度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闻明骏走后,闻佳念开始抄经书静心。
一炷香内,沉殊年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旁也开始抄经。
“上古妖兽被打被封印,闻明骏都感受得到。因为这个芳翎跟他也有几分亲缘在的。”
沉殊年在她放下笔休息时,给了她一颗记灵珠。
闻佳念发现闻明骏早在千年前就和芳翎有一腿。
“芳翎肯去那里,是听闻明骏的,但是闻明骏又忽略了芳翎生子的暴躁期。”
沉殊年的惑人嗓音夹杂在仙法阁的禅香里,让人昏昏欲醉。
“我的修炼直逼他的,所以他亲手设你做棋子、为我的软肋。”
“原来师父对我的好,里面掺了好多算计啊。”
闻佳念面色冷然,如同烧尽了的红烛,一片木然。
“你告诉我这些,是要让我跟师父决裂?”
“我只是不愿看你为情所困,你的事你自己做主。”
沉殊年关注她很久了,发现她不对劲,也知道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没去阻止。
“哈哈,可笑。”
闻佳念笑自己也笑师父,他们都活成了别人嘴里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她倒没多窘迫,师父也无动于衷。
她再一次感到自己做人的失败。
“闻明骏是借你的手杀死和芳翎最后的一点联系,可惜你当时一意孤行。你让我做刽子手,最后雷劫却对你照打不误。”
沉殊年带她看清闻明骏的为人,她要看开,还是靠她自己。
“你难道没想过,你的初慧境弟子怎会对你有这么大的怨言?”
他来做这个不讨好的引路人,是不想给裴初霁恶意中伤她的机会。
裴初霁这段时间很得意的。
闻佳念一把将桌案的笔墨纸砚全都拂到地上,听着这些叮叮咚咚的声响,内心心潮起伏巨大。
“我宁愿他骗我,我装聋作哑的继续过,继续当这个跟你们比起来是只有花架子的熙玉道尊,也罢!”
“你不是一个被舆论轻易打垮的人,只是不该再跟有心人接触太深。师父害人害己,你确定要步他的后尘?”
沉殊年把话说重点,她这个状态他当然有点担心。
闻佳念突然双手抱住脑袋蹲在地上,然后渐渐无力改为坐着。
“我心中的苦闷有谁能知道?”
沉殊年率先离去,“卿妃,你有一天真的会后悔。”
十几年后,沉殊年又造了一个梵止天。
梵止天,美名其曰是修仙者的快活地,能进的人凤毛麟角,都是人中龙凤。
可见,修仙界真正的权利在沉殊年手上,闻明骏的快被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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