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暖阳轮空。
今日是去摆摊卖货的第一天，贺聿州起了个大早，从商超里拿出要贩卖的货品，放在零食推车上。
昨日他在商超逛生活区时，意外发现移动零食车，正好用上。如今手里没有银钱置办店铺，只能先摆摊卖货。
零食推车一拿出来，下面的轮滑变成了打磨光滑的木头轮滑，三根一米多高的粗竹作柱围成坚固的三角形，底部细密的竹鞭制品可拆卸，一共六层，推着走特别方便。
贺聿州准备妥当后，进了西厢房，床上小夫郎酣睡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平时小夫郎这个点早已经起床洗漱了，难道是病了，贺聿州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小傻子也会熬夜?
额头被冰了一把，小夫郎睡梦中略感不适，翻了身继续酣睡。
也罢，今天第一天摆摊，明日再带小混蛋一起去。
贺聿州站在院子里愣住一瞬，饭在锅里，小混蛋应该知道自己找吃的吧？
别人或许知道自己找食，但谁让小夫郎还是个小傻子。
贺聿州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从商超里拿了一堆零食，散落在地上，指引着小夫郎往灶房走。
想了一圈没什么遗漏，落了锁，推着零食架子出了巷子。
贺聿州在街头交了摊位费，穿过黎米街时，不由放慢了脚步。
眼前的街铺纵横规整，门口挂着暗色的彩幡，李记糕铺，张记油铺，何记米铺，水饭食肆，王记汤饼，布料铺，胭脂铺…
店里买早食的客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衫，体面的读书人打扮，一看就是来自家里破为殷实的人家。
挂着彩色铃铛的牛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陆续有人掏钱坐上牛车。
与现代相差甚大，贺聿州有种实实在在的穿越感。
路过街尾的柴铺，再入内，便是麦秸巷，一下从铺面变成了摊位。
磨剪子的，吹糖人的，卖煎饼的，卖鱼的，卖菜的，卖豆腐的小摊，接浆洗活的妇人……
街道上人越来越多。
贺聿州找到自己的摊位后，把葡萄干，辣味花生，天津麻花，椒盐蘑菇，红枣，枸杞摆在三角货架上，然后立了个木牌:一两/一斤，谢决还价！
与麦秸巷上的消费力格格不入。
有人好奇，停下脚步多看一眼，这人怕不是傻?不会做生意，字也缺胳膊少腿的。
贺聿州自然知晓，这不是没钱买铺子，只能偶遇有消费能力的有缘人，慢慢打开市场，好货不怕卖，他不急。
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贺聿州搞了试吃。
倒是有一两个爱占便宜的，尝过后觉得不错，却被价钱劝退。
贺聿州也不在意，往那一坐，既不要喝也不招揽，倒像个入境的。
“干提子给我来五斤的！”
来生意了！
零食架前站着一个大胡子男人目光直直落在葡萄干上，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小麦肤色，毛发旺盛，高额，眼窝深邃，鼻梁高挺。
贺聿州开口道:“胡人?”
大胡子大呼道:“好眼力！”
长成这样，想猜错都难，总不能是海外人。
贺聿州正坐着无聊，前世他去过不少新疆景点，随口便和大胡子聊了几句新疆天气很干，烤馕很好吃，骑过骆驼，走过沙漠，立刻被大胡子番人立为知己。
据大胡子所说，他叫伊力达，十几岁的时候与家人失散，跟着商队来到大晋，适应了大晋生活，又懂汉话，考上小吏，如今在大晋鸿胪寺任职，隶属礼部，做七品译官。后娶了大晋小哥儿成了家。
今日休沐，大胡子心疼夫郎早起，便主动领了早起买菜的活，正逛着，定睛一看，正是家乡的葡萄干。
大胡子一直思念家乡故土，哪怕每月月钱用度紧张，也得多买几斤葡萄干，扬言要带回去给夫郎和孩子也尝尝家乡的味道。
贺聿州没给打折，但多给了辣味花生，麻花，椒盐蘑菇，包了一大包做搭头。
大胡子更觉得新得的好友大方值得相交，于是直言提醒道:“贺弟在此做生意，怕是不好卖。”
贺聿州点头道:“我自是知道，但无银钱盘下铺面，还请番兄多带同僚来。”
大胡子扬了扬手里的搭头，豪爽道:“好说，好说，明日我便带同僚来。”
这么一上午就赚了五两银子，两旁磨剪子月吹糖人的小贩羡慕不已，他们一天顶多三十文的收入。
贺聿州收了钱，抬头看日，打算再过一个时辰就回家，不知小夫郎独自在家如何了。
西厢房内，小夫郎醒来后一脸茫然，昨夜陆续陆续做了一夜的梦，出了一身的汗水，脖颈处的睡衣衣领被浸湿，贴着皮肤有些难受。
屋外已是艳阳高照，小夫郎起身下床穿上鲨鱼拖鞋，换掉潮湿的睡衣，把换下的放进脏衣篓里，不用他操心，男人会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香味。
抓着衣柜的手突然顿住，小夫郎突然想起梦境来，梦里有三两个丫鬟婆子伺候着他穿衣，给他打着扇子，年轻丫鬟送来冰饮，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小哥儿，他的情绪一下难受了起来……
梦境太过模糊，只记得前半段梦境，他娘家颇富！
小夫郎怅然了一会儿，选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外服穿上，衣物上有着淡淡馨香。
嗅着馨香，只觉得平日里在他脑袋里蒙着的一层纱透被掀开，感受到脑子灵光了不少。
肚子咕噜直叫，小夫郎出了厢房，院子里空荡荡的，男人不知去了哪儿?
低头看见院子里一地的的零食，男人扔得?
小夫郎轻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肯定是给他吃得，却被扔在地上，简直就是羞辱人，盘算等男人回来，定要讨个说法。
肚皮不争气的又叫了几声。
小夫郎屈尊降贵的捡起地上的零食，唔！这个好好吃，嘎子嘎吱……这个也好好吃，糯叽叽……
一直捡到灶房里，小夫郎掀开锅，看见锅里面的吃食，沾着零食渣子的脸，气鼓鼓的消了下去。
吃得有点噎，喝掉半碗南瓜小米粥后，小夫郎吃饱喝足去伸手拉门，他要去院子外面的茅房。
没拉动，大门从外面紧紧的锁住。
小夫郎人愣了愣，脑袋里冒出想法，男人胆大包天竟然敢把他锁家里！
一刻钟后。
小夫郎站在原地，扭来扭去，憋得小脸通红。
臭混蛋！！
贺聿州日中便收了摊，推着零食推车往家去，开锁推门，门却从里面紧紧插住了，只得站在门口喊道:“小混蛋快开门！”
喊了半天还是没响动，小傻子这是故意的，还知道撒气了，谁让他早上睡这么死。
贺聿州耐心哄道:“乖，快门打开，我明天带你一起出门好不好?”
“我保证！”
……
罗衙役巡完街，正好回家喝口茶，便看见新邻骑在墙头上，大惊道:“贺郎君这是做什么?”
贺聿州没想到被人看见，心里一时囧然，但面不改色道:“忘了带钥匙只能翻墙回家。”
罗衙役半晌回味过来，哪是忘了带钥匙，准是犯了错被夫郎关在门外，转头就说给了姜氏听，姜氏听完笑得胃抽疼。
隔着墙，贺聿州都听见了对面的笑声:……
贺聿州踉跄落了地，两人对视一瞬。
小夫郎就站在门后，鼻尖透红，眼眶里憋泪，沾在睫毛上扑簌簌的。
门一开，小夫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腾得往门外冲去。
贺聿州好奇，强忍脚痛跟去茅房外，顿时明白，站在茅房外面笑他道:“小没良心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夫郎:哼！
贺聿州走路回去难掩别扭，一瘸一拐，进了灶房。
小夫郎矗立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很快从灶房传出:“进来烧火！”
大胆！
小夫郎想不懂为什么大胆，定了定，进走灶房。
贺聿州挥动锅铲，爆炒大虾。
火舌的光影印在小夫郎的脸上，莹莹琼鼻白嫩，少了一分傻气。
“抽掉一个柴，要小火！”
小夫郎顿了一下，嗅着香味，乖乖减掉一根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