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怎会怕你区区一介凡人??”小白龙竖起身体,两只前爪扒在杯沿,自信道“也该是你怕我。”
“可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他有些好奇,歪了歪脑袋,不解的问。
尘兴礼坐在木椅上,昏黄的烛光跳跃,他认真的看着小龙的紫色眼睛,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这让小龙心里毛毛的,有些不知所以,“为何发笑?”
“你是祥瑞,能见到你是我的福气。”尘兴礼轻声道。
祥瑞,这词非常中听,小龙满意了,它点点脑袋,“凡人见到本尊自是机缘无限,更何况是你这种修仙之人。”
只不过这修的,小龙上下打量着尘兴礼,竟还没有到辟谷,可尘兴礼天天赋极佳,这不合理。
想到了什么,它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波动。
人间竟以至末法,它这一觉是睡了多久啊。
奇怪的是,前尘往事它一概忘记了,却只记得要……要做什么来着?
昏黄的烛台里,尘兴礼端正的坐在木椅上,像是个被老师提问的好学生,双手规规矩矩的搁在膝盖上,问道,“你可有姓名?”
“我该如何称呼你?”他又补充。
小龙眨着眼睛,没有立刻回答,道,“本尊之名怎能轻易透露。”
它缓了缓又道,“相遇是缘,你只需报上名来,待本尊来日去往黄泉碧落,会让阎罗许你来世一生荣华。”
来世荣华,尘兴礼用力捏了捏拳,语气轻飘飘的口出狂言,他的表情被昏黄的烛光映的古古怪怪,“你今日才诞生,按人间的规矩,你该唤我一声兄长。”
小龙甩了甩尾尖,细如人指的长尾直接将它身后的玉质茶杯拍碎,它的语气变的不好,“你也配?”
尘兴礼收起撑着脸的手,双手相握克制住身体不自觉开始发的抖,他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姓尘名兴礼。”
小龙那句尖锐伤人的话出口后就后悔了,它天生地养,脑内除了知道自己是高贵的血统外,其余的一律不知,可它就是听不得别人对他称兄道弟,它将这归咎于自己的条件反射。
如今见似乎真的伤到了尘兴礼的心,它的心里也没滋没味,有些烦闷的难受感。
“罢了罢了,兄长就兄长。”它妥协道,“但我不会真和你结义的,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尘兴礼手抖的更厉害了,他为了克制自己剧烈混乱的心神,不自觉的握起拳,用修剪圆润的指甲抵住掌心。
他的手本来就被那烈火所伤,如今刺痛袭来,他反而开始镇定。
他听见自己说,“我很厉害的,我会保护你。”
“保护我?”小龙将自己盘成圆环,脑袋搁在尾上,笑了,“你先将自己的伤处理好了再说这些狂言乱语吧。”
尘兴礼的手不受控制的放在了桌案上,他捏成拳的手被一股奇异的力道打开,露出雪上加霜的手心。
小龙看着放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双手,它一一数过,不算尘兴礼自己今日掐出来的,他的手掌里都已经算是伤痕累累,疤痕交错。
尘兴礼猝然看见自己丑陋的手掌,想要藏起来,可小龙用灵力禁锢着他,他无法与之抗衡。
小龙注视良久,吐出一口龙息,淡紫的光芒萦绕在尘兴礼的手心,光芒褪下后,手心里的伤已经尽数恢复。
它撑着脑袋,闷闷的说,“算你把我挖出来的报酬。”
它刚诞生还很虚弱,当时又被倒塌的房梁压到,只能在缝隙里穿梭,是尘兴礼用手扒开那几块木板才让它脱困。
不过,“你的灵力去哪了。”小龙支起身子有些好奇。
尘兴礼也是恍然,他顿了顿,不好意思道,“当时着急,忘了。”
他看着手心里愈合的伤口,鼻尖有些酸涩,竟然又流下一滴泪。
小龙被他这一下弄的不知该做何反应,它看着尘兴礼灰色的眼睛,这双眼从一开始相遇就一直是平和的,温润的,现在却半垂着眼流泪。
“有人欺负你吗?”它爬上尘兴礼的手掌心,“我帮你报仇。”
它语气生硬,有些不自然,“别哭了。”
尘兴礼闻言抬起头,灰色眼睛还是湿润,他鼻音很重,“谢谢你。”
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没有哭。”
“是么?”小龙将头倒过来凑到他的脸下,明知故问的说。
“眼里进沙子了。”尘兴礼嘴硬道。
尘兴礼将它放在手里,觉得自己借口找的太明显,又找补的说,“是伤口太痛了,我……”
他还没有说完,脸颊上就贴上一只冰凉的脸,小龙没想到他会这么怕疼,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医治他。
于是条件反射的贴上他的脸安抚,说出来让自己想一头撞死的话,“以后我都帮你治伤,别哭了。”
天,小龙说完就石化了,它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而且怎么能以后都,它感觉天都要塌。
“以后?”尘兴礼将小龙双手举到身前,垂着湿润的灰色双眼看着它,目光认真中带着欣喜和雀跃。
让小龙说不出半点反悔的话,小龙在心里哀嚎,它刚出生就被绑定了一辈子。
不对,凡人的一辈子不过百年,而它的一生注定漫长,小龙又可以接受这个不太残酷的现实了。
于是它高傲的仰起头,“怎么?你不愿意。”
它假装扭头,“不愿意就算了。”
尘兴礼愣住,细数他一生几千载,都没有此刻让他心安,他连忙反驳道,“我愿意。”他又一次重复,“我会保护好你的。”
小龙这次没有反驳,而是说,“我也会尽量让你不死的。”
尘兴礼心底软烂一片,他克制住又要红的眼眶,轻声回应,“嗯。”
关于它的名字,小龙趴着尘兴礼的指尖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它喊,“尘兴礼。”
抱着它往卧室走的尘兴礼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它,还没来得及回它,小龙又继续道,“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它也应该没名字。
尘兴礼垂眸看着他,照着月光,小龙看见了那双眼里的无限柔和,尘兴礼用指尖摸摸它的脑袋,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喜欢的。”
小龙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指尖,点了点脑袋。
到了卧室,尘兴礼将迷迷瞪瞪的小龙放在床边,自己盘腿坐在软椅上,他已经无心修炼。
小龙撑着脑袋钻出尘兴礼为它准备的被子,说,“尘兴礼,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我?”尘兴礼重复。
“是啊,是你。”小龙甩甩尾巴,“我只认识你。”
“只认识我?”他又低声重复。
小龙点了点脑袋,尘兴礼熟练开口道,“一法定天境,一念动乾坤,法念渡众生。”
“渡众生?”小龙轻声呢喃,它有些着急,反驳道,“可我才刚诞生。”
尘兴礼充满怜爱的注视着它,心道,众生何德何能。
他过去蹲在木床边,正要轻声安慰小龙,后者却先仰起头,“法念,我喜欢这个名字。”
“倘若众生需要,我也会挺身而出。”
灵力消耗过多,法念有些迷糊了,它闷闷的说,“谢谢你,尘兴礼。”
尘兴礼见它睡着,在心里回应了他,“谢谢你,法念。”
第二天一早法念一醒来就对上了尘兴礼那双独特的铅灰色眼眸,它甩了甩尾巴,一夜的时间它已经领悟了传承里的飞行法术。
只不过学艺还没有到家,只能低空慢飞。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先生,您起了吗。”
尘兴礼站起来,法念急忙飞到他的腕间,缠绕住。
打开房门,术木见尘兴礼开门,刚刚的灰心丧意一扫而空,着急道,“先生,念堂照您的吩咐今天就要重修,但……”
他说的太急,把自己呛了一口,猛咳半天,尘兴礼见状,道,“慢点来,不着急。”
咳完术木才继续道,“但您父亲不同意,他拒绝重修念堂,长老堂的人为此事吵起来了。”
尘兴礼早就猜到尘世之不会轻易同意,只是没想到长老堂竟然也开始闹心。
他安慰术木道,“你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尘兴礼带着法念往长老堂走去,小龙很好奇,“念堂可是苍山最具灵气的地方,你父亲为什么不同意重修。”
他摸了摸小龙的脑袋,轻声开口,“他的性格一向如此。”
他继续道,“念堂已经没有重修的必要,但一片残垣断壁也是不好看。”
“龙喜水,那块地就开凿一方池塘。”尘兴礼盘算着,觉得很可行。
小龙从他腕间探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紫色眼睛,“什么水能在苍山不结冰。”
尘兴礼抚了抚额,无奈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小龙哼哼唧唧的笑,尘兴礼觉得耳尖发烫,半晌,法念开口道,“不如栽一颗树吧,我喜欢树。”
“树。”尘兴礼怔了一瞬,随即又莞尔,明知故问道,“梧桐好不好。”
听到梧桐,法念突然精神,狂点小脑袋,“好。”
下山的路全是阶梯,两岸间,松林荫绕,鹤羽漂泊。
尘兴礼明明只走了几步却不过瞬息间就到了山下。
山下住着尘家数辈人,此时一群小辈们正在聚众练剑,而长辈们估计都在长老堂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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