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正堂宋遮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大桌子菜。
“都出去吧,今天是私宴。”
仆人们鱼贯而出,徐明舟跟在两人身后,徐铭拉着宋遮坐在上位,徐明舟自然坐在他们下面。
宋遮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又转过头来看着徐铭喜笑颜开地说道:“老师费心了。”
徐铭看着她,表情满是年长者的慈爱“哪里的话,近十载相识,不过是老臣该做的
不与她讲君臣,只与她讲情分,完全不把她当皇帝。
可惜宋遮摸透了他的狼子野心,并不被他迷惑“老师这么客气做什么?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日,这算学生的一点敬意。”宋遮从徐明舟身旁拿出礼。
是一方砚台。
“这是忠州所产的砚台,老师您一向喜欢写字,佳砚配名士,再好不过了。”
这是真送到徐铭心里去了,天下最有名的产砚地出来的砚台可是珍贵得很。
一时间席上的气氛好得出奇。
等到这场虚与委蛇的宴会结束已经过了许久。
“多谢老师款待。
徐铭弯腰“恭送陛下。”
宋遮摇摇头“您先别急着送,请老师移步书房,学生有事请教。”
在书房里,徐明舟磨墨,宋遮和徐铭正在看账本。
“老师,学生想在朝中厉行节俭,您看能行吗?”
“这是好事,只是陛下为什么想这么做?有些人不给钱可是不会干活的。”这小子想干什么?徐铭暗自思忖。
“老师误会了,学生看了户部交上来的账,觉得实在有些奢靡,所以想和老师商量此事。”
宋遮继续给出她的理由“我朝一品的年银是一百二十两,九品也有二十两,但普通百姓一年算上吃喝也才九、十两,学生觉得百官并不靠俸禄过活,减少一些也无可厚非。”
“朝廷每年为了大大小小的事所花的费用,国库里那些钱本来就只是勉强够用,再加上前几年大修宫室,大兴土木,国库里几乎没钱了,加重赋税的话,老百姓也不好过,为了社稷这不是长久之计。”
徐指关节扣着桌面,“那陛下准备怎么办?”
宋遮站起来,朝他深深一拜,姿态很谦卑。
“请老师支持我,让我尽情发挥,望您成全。
徐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压下心里的怪异。
“我说过了,这是好事,陛下自行决断即可。”
“多谢老师,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礼物送您,便当作谢礼,老师于我有父母之恩,学生此生不忘,定竭力以报。”
纵然宋遮平时觉得面子什么的不重要,此刻也觉得有些屈辱了,她不禁想有几个皇帝做得像她这么窝囊的。
但谁让她拿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受着吧。
徐明舟很擅长活跃气氛,又不是个沉闷的性子,自然受不了这种严肃的氛围,就在一边耍宝:“阿遮你送了我爹两件礼了,我连根毛都没有,难不成我要和我爹抢吗?”
抢他的东西?徐铭气得一个抬腿就要踢他。
“抢抢抢,抢个屁抢,臭小子没个正行,惦记到你老爹头上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徐明舟跑出书房在院子里东躲西窜“阿遮救我啊。”
宋遮抬手告辞,语气幸灾乐祸:“我可不救,我先溜了 。”
徐铭下手很重的,自求多福吧亲爱的。宋遮默默的想。
第二份礼物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是一缸观赏价值极高的锦鲤,正在水里自在的游。
徐铭在书房喝着茶,徐明舟在一旁看着,两人各怀鬼胎。
呵,忠州的砚台倒是有诚意,只是这鱼水之情嘛,我可不见得是诸葛亮。
徐铭如是想。
要知道他当年可就是看中了七皇子什么都没有,好拿捏。
即使他在短时间里没有合适的理由,即使宋遮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也有得是收拾她的办法,他要的是兵不血刃,天命所归。
要怎么向爹坦白和宋遮的关系?
直接说明宋遮的身份会不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以后要怎样才能让爹答应不伤害宋遮?
徐明舟心里的确有许多问题和顾虑,但他不会问出口,因为现在他显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爹,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下定了决心,只有能力足够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一定要去争,去抢。
各有各的心思。
第二天一道圣旨所有品阶的官员一律降薪五两,宋遮拿出自己私库的奇珍异宝分赏给了百官们,皇宫里一大半的宫女太监被放出了宫另谋出路。减了税,赦了罪。连前几年没修完的大殿也停了。
不出所料,没人反对,徐铭私下里打的招呼真是比她的话还管用。
不过眼下宋遮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让新封的大将军到勤政殿,她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他。
她要组建一支自己的军队,选人的事交给他宋遮才能放心。
毕竟当年自己把他买回来的时候可是亲口告诉她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起兵的前一天宋遮就明白的知会他自己不会亏待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这位刚上任的将军领了命,马不停蹄的着手干起了事。
这边徐铭正在和几位朝中的至交在醉仙楼喝酒。
吏部侍郎奉承他“国公爷从龙之功,风头无两啊。”
“祝贺国公。”一众人纷纷附和。
徐铭喝得高兴全都接下了。
席间有人欢庆之余又提醒他“这陛下初登大宝弄出这么个动静,恐怕是要立威。”
徐铭听完一阵讥笑。
“立威?她立什么威?有人信她吗?李兄多虑了,现如今我都算唯一支持她的人了,余下的,赵家,张家,魏家,名门望族那么多,她哪有人?不必担心。”
“那点钱少就少了,她给的那些东西确实够得上几百年的俸禄了。能多捞点不是很好吗?”
听徐铭这么一说,他们也不再担心,尽情的享受。
徐家世代功勋,他倒有这么狂妄的资本。
替宋遮办事的沈将军遇到了一个大问题,他广发募帖,想要选些身强力壮的人进来,结果告示贴出去还不到两天,人没找到几个,威胁他的人先来了。
就在他我房的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若想保命,劝你安分。
后来他借着一次早朝的机会,把这个纸条夹在了奏折里。
宋遮知道他施展不开,想了个法子:找理由把他贬到了边疆。
在她看来那里的人骁勇善战,又是天高皇帝远,她信他的本事。
这一下可不得了,功高不赏,那几个老匹夫更以为她是个糊涂蛋,还主动替沈将军求起了情。
宋遮当然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
于是她顺水推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意无意的表示自己既然做了皇帝就不许任何人忤逆自己。
这样一副昏君做派还真把他们唬住了。
当然期间也有不少的保皇党冒死来劝她,宋遮将他们的忠心一一记在心里,以后他们若有本事就会有大用。
她就这样一边在那些老臣面前装孙子,一边韬光养晦,积蓄力量。
转眼间到了夏季,照例从后门进来的徐明舟正和宋遮吃着同一盘西瓜 。
徐明舟见这么热的天,偌大的殿里只有面前的一盆冰,发自内心地问她:“阿遮你不热吗?”
“热,所以风扇大点儿。”
“干嘛不多摆一些冰,累死我了你去当小寡妇吗?”徐明舟总是这么贱兮兮的。
宋遮撇她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今年支持宫里开支的钱被我砍了一半,所以辛苦你了,乖。”说完顺带亲了徐明舟脸一口。
徐铭被亲乐了,但也不忘初心, “哎呦喂,好惨啊,我送给你点钱,今年他们给的冰供不少。”
“世子爷的日子还真是潇洒,比不了比不了。”
“话说回来,往年问你,你也是天天哭穷,现在这么大方啊?在哪儿发的财带我一个呗。”
宋遮套他话呢。
边说边揪他脸上的肉。
徐明舟只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亲密了,把她的俏皮当做撒娇,一点不生气。反而很耐心的解释。
“你以为你省的那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宋遮瞬间就懂了。
心里再生气也要顺着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行了。”
“你让我找的那两个人我找到了。”
“在哪?”
“客栈里,你要想见我现在把他们叫来,话说你找他们干什么?”
徐明舟有些疑惑她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明天再说吧,我听说他们手艺活做得很好。”
宋遮这次换成揉他的脸了,像揉面团一样。
“如果某人不想自己的生辰礼提前泄漏的话就不要打听了。”她笑着说。
“你做的?”
“当然。”
“阿遮你好爱我!”徐明舟把宋遮一把搂在了怀里,摇啊摇,摇啊摇。
等他停下来宋遮就长指勾勾他的下巴,“你今天才知道吗?笨蛋。”
这一刻的他们确实是幸福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的确为了幸福而努力着。
徐明舟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送走了他,宋遮长舒一口气,差点露馅了。
她拿出书架里夹着的一本书,她看了很久,里面讲的都是历朝历代农具兵器的制造,还有作者自己的见解。
她想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造一些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不管何事总要先动手才能明白行不行。
只是可怜了徐明舟,情窦初开的少年陷进了两情相悦的欣喜里,乐颠颠的就走了。
从皇宫回来,徐明舟第一个就去见了徐铭。
“阿遮就是想做几件生辰礼给我,才特意找几个工匠学习一番,您也太小题大做了。”
这话倒是让徐铭惊讶:“你们关系这么好?”
徐明舟这时候抬头挺胸,信誓旦旦,“那当然,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您长得多。”
与此同时在边境待了四个月的沈将军传密信回来告诉宋遮他的事办完了,随时可以回来。
不过宋遮没让他回来,而是让他好好训练那群人。
毕竟现在她还不至于被杀掉。
接下来嘛,她懒得和那些人争了,找个帮手替自己背黑锅好了,虽说不好找,也不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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