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旻誉这次堪称元气大伤，一直修养到周源和季仁都离开私塾后，另外三个学生进入学堂才养到了之前的水平。
这次的三个学生，谢旻誉观察了半年，看起来也都是聪明的，但拿周源那辈比就要逊色不少，若是真要谢旻誉说，大概就是不太会来事。
当然谢旻誉也不会将话说的太满，当初在李逢春说要考军校前，谢旻誉也认为李逢春是个不会来事的，后来还不是被打脸了。
等到放学后，方儒坐在院子的大桂花树下乘凉，对身边的妻子道：“等这一批的学生教完了，我就不准备再收学生了。”
方夫人舀绿豆汤的手都停顿一下：“老爷为什么有这样的想到？”她想到这几日钟灵的事情，“老爷是想着钟灵？”
“哎，如果是个伙子就好了，我就舍得他外出求学。”说完方儒转头看妻子，怕她多想，“钟灵很好，我并有别的意思。”
方夫人含笑：“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了，我懂您的。”
“如果钟灵这四年的学业不错，我准备让钟灵直接去考大学。她想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不仅方夫人诧异就连谢旻誉也很是诧异，去年方儒还十分坚决地说，就在这里带着，哪里都不去，突然改变主意，确实让人诧异。
“老爷，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儒笑了笑：“想带着夫人去外面走动走动了。”
倒是谢旻誉突然想到了之前他看见周源交给方儒的一封信，信中说，有认识的人在同省看见了孙器，听说现在身上有军职。
防患于未然？
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谢旻誉也无法做出准确的推测。
夜里，谢旻誉再次对系统道：“去郗瑞宜那边吧，顺便我再看看能不能选到下一任宿主。”
系统调侃：“谢旻誉不怕了？”
谢旻誉瘪嘴：“怕能怎么办？宿主还不是要找的。”
郗瑞宜现在已经考入了老鹰联盟有名的藤青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谢旻誉在第一次看见书本上的内容后头都疼了，一小时后就信誓旦旦的对系统说，等他回去了，一定不会选择这个专业。
这次寄宿谢旻誉是以郗瑞宜的同学为突破口，向外辐射，而人脉圈这种东西，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谢旻誉的寄宿就仿佛是带着触角的蜗牛，先是伸出触角出去试探，感觉有危险就缩进壳子里，没有危险就大着胆子探头，穿梭在不同的交际圈中。
一年过后，谢旻誉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成功寄宿到了某位皇子身上，这还是他专门挑拣过的信教信表面的实权皇子。
上次小渔村的事情，可真的是将他给吓到了，他完全不敢挑信教的人寄宿，甚至一度进入了“人脉圈死胡同”。
彻底将老鹰联盟上层圈子攻略了，谢旻誉自豪同时又觉得自己可怕，每个人都是他的宿主不停的调换，同时让他的精神不济，休息一段时间，看着奢靡的贵族生活，他觉得不对。上层确实能够得到很多消息，甚至一些调兵遣将的事情他也能知道，可是却很空。
谢旻誉想要有平民层的宿主，不过系统告诉他，他的寄宿次数用完了，同时他还需要再适应一天之间多种人物视角之间来回跳动，谢旻誉就暂时放弃，回到方儒这边安心做计划。
谢旻誉问：“我发现能接触到平民的宿主都喜欢待在学校里不出来，经常在外面走动的又都是接触不到平民的贵族。”
系统建议：“谢旻誉可以选择随机。”
想到上一次的随机，谢旻誉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谢敬不敏。
系统劝道：“其实那次是因为偷渡的原因，现在咱合法了，再随机的话绝对不会出现以前的情况。”
谢旻誉依旧拒绝，在这件事情上他是软硬都不吃的。
已经是秋天了，谢旻誉看着方儒背着双手，课教到一半突然暂停，让学生自习，他则朝院子外走，谢旻誉想到昨天李伯说的事情就知道等会儿要发生什么了。
谢旻誉看热闹，问系统：“你说方儒等一会儿怎么对外面偷听的人说？”
系统：“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谢旻誉需要多学着点。”
谢旻誉这一年多混迹在各种圈子，虽然自己没有下场，但耳濡目染也见识过不少事情，好的歹的他都知道那么一些。
“我觉得一开口肯定是要钱的。不然谁想来读书又不想给钱就往院子外蹲着，影响不好。”
谢旻誉想了想又道：“其实方儒还可以给那三个学生的背后家族写信，只要稍微提一下，他们肯定积极将人赶走。”
“谢旻誉说的真对。”要不是系统设定是不会说谎言的程序，它还真想捧哏问，那样会不会显得方儒没有用等类似的句子。
“害，和你说话可真无趣。”
谢旻誉无奈，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别的感觉不太明显，但闷是最明显的，要不是系统偶然还能杠两下，他真的就要憋疯了。
现在他特别能够体会鬼的感受，甚至比做人更加感同身受。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看见他们的模样，无害鬼也会变成无良鬼，倘若有人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一准会被周围的所有鬼逮着“薅羊毛”，那个时候，他们才不会想起什么可持续发展。
这厢方钟灵看见方儒慢悠悠走到外院，她也跟着凑过去，一脸疑惑：“爹您今儿不是要上课吗？”
“昨日你李伯说，我们家外有个人偷听，我去瞧瞧。”
方钟灵双眼泛光：“我也想去看看，我不说话。”
方儒点头后又叮嘱一句：“到时候我和人讲话，你不要插嘴，一点声音都要不吭。”
方钟灵竖起手指保证。
方儒出了院子将门推开，就看见有道影子朝外跑，方儒慢悠悠道：“你若是跑了，下次再来见着的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说不定就是巡捕房的人了。”
方儒的声音不重但不远处的人影却也听到了，谢旻誉暗道了一声好灵的耳朵。
那道身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
方儒见人没有动静，转身作势要走，方钟灵在一旁急得要跳脚了，差点就要开口说话，不远处的人终于转身了，方钟灵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拍拍心口，心道自己幸好没说话。
饶是如此方钟灵还是接到了方儒的视线，她忙朝门后缩了缩。
方儒看清楚那道人影，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方儒看不清男女，但谢旻誉第一眼就看出来是个女娃。
“你说方儒会因为是个女娃就收人进去吗？”谢旻誉随口一问。
“不会吧，我感觉他看不出这是个女娃。”系统也就是随口一答。
谢旻誉想了想：“就算看出来了，我也觉得不会。”
“我不是贼。”小乞丐特意压了嗓音说话，说的是官话，这点让方儒多看了她两眼。
“不问自取是为偷。”方儒道。
小乞丐是个聪明的，听方儒这样说，她就知道方儒的意思。
“可是，当初也有人在这里听过课。”
谢旻誉：“这女娃读过几年书呢，不过自己被套路了也不知道。”
方儒想到这又是被当初孙器的事情引过来的人，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有了一个麻烦就会吸引更多的麻烦。
“他听课曾经过我的同意，而你在墙角听我的课，我同意了吗？”
“现在您不是知道了吗？”小乞丐一双机灵的双眼看地面，说话时带着心虚。
方钟灵听不下去，她重来没有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人，简直就是强行逼着她爹同意。
她正想开口就对上方儒的一双严厉的眼睛，瞬间就哑火了。
“我不知道。”方儒对小乞丐道，“品行不端，我不会收也不会教。”
小乞丐听方儒这样说她就怕了，瞬间认错：“我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走吧，不要再来了。”方儒挥手。
小乞丐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忙伸手拉住方儒的衣服：“为什么？”
方儒低头看见那只脏兮兮的手扯住他的长衫下摆，小乞丐也看见了，急忙撒手又问道：“可是，可是，他们都偷东西，而且还会抢。”
联系刚刚的发现，方儒也知道身前的小乞丐大概是原本家中不错，却遭到其他人眼红，被抢了家产流落与此。
“他们偷东西是贼，你也想成为贼？”方儒反问。
“可是他们也偷了我的东西。”
方儒道：“你可以去收回。”
“有什么能力的人保护并拥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当你有了能力，自然就能见你自己的东西收回来。”
“你被人偷东西，仅仅是因为你没有守护他们的能力，却不是你去偷别人东西的借口。”
“可是，可是……”小乞丐抬头看向方儒，她想说她听了方儒的课，方儒也没有保护知识的能力，可是想到方儒先前说他还能叫巡捕房的人来，她就哆嗦一下。
“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方儒话不多说，已经决定如果明天这小乞丐还在的话，他便叫巡捕房的人来，这次态度不再强硬一些的话，指不定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方儒可不想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方儒转身进屋，方钟灵见爹进来了，急忙跑过去：“爹，这事就完了？”
方儒反问：“你还想爹做什么？”
“我以为爹会收留那个乞丐呢。”
“你刚刚不还很生气呢，怎么突然就想爹收留那乞丐了？”
“后来不是听说他的身世了，怪可怜的。流落于此也不是他想的，都是天意弄人。”
方儒是更不放心方钟灵一个人出去了，这要是她一个人出门，三天就会将身上的钱都送出去，半个月自己住的地方就会被其他人占满，一个月就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小姑娘还知道天意弄人了呀。”方儒不接话反而笑道。
谢旻誉也跟系统感慨呢：“这样的世界中还出现了这么的圣母，还是被这么个人精培养出来的。”
“所以才会有物极必反。”
谢旻誉顿时有种带了文化的话都被系统说完了，他无话可说的感觉，他又懒得和系统吵吵，道：“方儒这下有的头疼的。”
“爹。”方钟灵红着脸撒娇，再次问，“为什么爹一定要赶小乞丐走？”
“你也听说了，小乞丐说他家遭了贼家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从他说话中能听出他是读过书的，家里也不会很差，但能够抢劫他家的，肯定会是比他势力更大的。”
方钟灵跟着点头，认为方儒说的不错，同时又问：“爹你最后说的话，让他在院子外听，他变强大了不就能够将他家的东西夺回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他变强之前，那群强盗认为他有威胁了想要杀了他，报复给他变强机会的人呢？”方儒反问。
方钟灵急忙抱住方儒：“是不是爹您就危险了？”
“对啊，不仅我，就连你娘、李妈一家都会有危险。”方儒道，说完他又对刚刚赶过来的李伯说了明日请巡捕房巡警的事情。
方钟灵一听全家人都有危险，她才犹豫道：“那，那就不管他好了。”
方儒笑了笑点头。
谢旻誉对系统道：“我估计就是糊弄小孩子的。”
下午上课的时候，方儒讲课，小乞丐又跑到院子外听墙角，见到方家并没有人出来赶她也没有巡捕房的巡警，她大着胆子又听了一个下午。
直到第二天，她完全忘记了方儒的话，快到方家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在巡警发现她之前跑了，又跑了她藏东西的地方。
接连三天都是如此，小乞丐也放弃了，将自己藏起来的钱财从土里挖出来，准备去另外的地方求生，心中也对方儒有了怨气。
不过当晚她在发现抢她财产的人竟然派了家仆寻找她，询问一些人知道她藏东西的地方后，刚离开的小乞丐躲着等家仆离开后才心有余悸的离开这里。
她心中怀疑方儒是不是算出了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可又不能确定，不过对方儒的怨气倒是消了。
这事方儒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正在为另一件事情发愁。
去年他才只是收到周源的消息孙器正在同省当兵，可是他没想到只是一年，再次看见孙器的消息时，是从他的老同学那里。
老同学问他，是不是收过一个叫孙器的学生，那人能力不错，十分得吴大帅的欣赏，你有福了云云。
看得方儒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他从来都没认过孙器这个学生，即便是他富贵了也是和他没有关系的。
可是孙器真的富贵了，他说的话却又没有几个人不信，一个流浪孤儿为了给自己再糊上几层金，恨不得让那些大儒都成为自己的伯乐，就为了显摆自己是那个千里马。
方儒知道孙器的秉性，他已经失去了矢口否认的机会，他现在说一切都是孙器造谣，且不说有多少人相信，肯定会得罪当事人孙器，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现在的方儒是真的进退两难。
这消息不仅方儒收到了，周源同样也收到了，他当天送了拜帖，第二天就登门了。
谢旻誉在头天晚上也找到了他的第一个平层阶层的宿主，是某个贵族在出门时接济的乞丐，也是谢旻誉精挑万选的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男孩。
小男孩跟着救过他的叔叔一起团缩在下水道中，下水道中各种蚊虫，谢旻誉还看见有人在吃生老鼠，差点让他恶心死了，没看完就跳回来了。
谢旻誉仗着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他盯着人家周源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吊儿郎当的人露出这般严肃认真的表情。
“你后悔吗？”方儒问道。
大家都知道这事指的是孙器的事情。
周源摇头：“吴大帅那边我也打听过了，孙器能被吴大帅看中主要还是在战场上表现得亮眼，他在战场上有能力，我敬他是个英雄，所以不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同样当初他的举动是造谣，我打了他，后来又给他医药费，所以也不后悔。”
“他现在又开始造谣老师的事情，我觉得他是小人得志后的挑衅。”周源冷笑。
“我这里还有消息说，吴大帅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孙器。”方儒提醒，“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你身边人多，难保今天还是忠心的，明儿就是别人的眼线。”
对于方儒的话，周源向来是能听下去的，他又反问：“那他传老师是他老师的谣言，这事就这样算了？”
“爱传就传吧，只要我不搭理，我的学生还有好友都了解我，断是不会收孙器这样的学生的，他们明白就行了。”
“我就怕那孙子借了老师的名头乱来。”
方儒笑了：“他在战场上，吴大帅的名头不比我的更好吗？他是个机灵的，不会不知道这点的。”
周源想了想，觉得方儒说的不错，也就松了口气，两人又聊起了郗瑞宜、李逢春和季仁的事情。
尚在羊城军校进修的李逢春不知道同省孙器的事情，不过他老师却知道了，将他叫进办公室。
李逢春现在是军人虽然心中奇怪但什么都没问，来到办公室。
教官单刀直入：“你可认识孙器？”
李逢春觉得这个名字意外耳熟，最后他在记忆中找到这个人名还有与之对号的人，他点头，他的教官就让他将事情全部复述一遍。
李逢春全部都说了，教官点头让他下去，不过没过多久就下达了属于他的任务，让他去同省交易木仓械。
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李逢春忍不住皱眉，他从抽屉中取出前几天就写好的准备寄给方儒的信，他丢到厕所冲掉后，又重新另外写了一封。
因为孙器的事情，方儒这边隔三差五就会受到一两封从天南海北寄来的信。谢旻誉也跟着蹭着看，见大家都十分信任方儒从来没收过孙器这回事情，并说自己这边已经默默施压，并告诉自己周围的人，孙器为人。
也就是这段时间，谢旻誉惊讶方儒人脉之广，他将所有人都默默记下来，顺便还赞了一声系统，这耗费能量精挑细选出来的宿主果然不错。
另一头，谢旻誉不太敢跟随小乞丐去下水道，好在周围平民也多，小乞丐一路上遇到不少，谢旻誉再次将自己剩下的唯一的一次寄宿机会用掉，寄宿到一个家中有一个男人是工人，有个儿子在读教会学校的家庭主妇身上。
这户人家已经算是这里家庭状况还不错的了，这点体现在他们孩子少，孩子少就意味着花费得少，如果省着点用还能够存下一笔费用用以改善伙食。
可即便如此，那些食物在谢旻誉眼中也是难以下咽的东西。
谢旻誉听得最多的就是家庭妇女的唠叨，计算着怎么将一个便士对半花，如何能花费最少的钱让自己的儿子和丈夫看上去十分体面，让整个家庭看起来体面。
说实话，在接触家庭妇女前，谢旻誉还真被她营造出来的虚假体面给糊弄住了。
没几个月，方儒再看报纸，他果然在报纸上看见了吴大帅将自己的三女儿嫁给孙器的消息，他忍不住皱眉，这个人提升得太快了，但吴大帅这支军队带兵打仗确实又是好手，孙器也是屡次有军功。
这次孙器又成为吴大帅的女婿，方儒除了庆幸之余还有担忧。庆幸自己没真将孙器带进家里，不然和他结婚的就会是方钟灵了，这是他万分不想看到的，担忧在于孙器的脾性还有野心。
谢旻誉也在和系统猜，周源看到这个消息后会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