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赤霄星君不住的点头,一副熬了大夜的模样,手中的拂尘虚虚地搭在臂弯处,几欲掉落。
站在仙主旁的仙侍低着头,小心打量那位的神色,心中纠结万分。
仙主自打现身大殿后,一语未发。
三元将军双手抱拳躬身,正细细禀告冥界异动。
“仙主,冥界近来鬼差调动频繁,就连踪迹难寻的十大鬼使也出现在了凡间,想来是在寻些什么。下仙悄悄跟随,不料冥界尽是些宵小之辈,半道阻击,夜游神和二殿阎罗联手险些伤了下仙。”
三元将军静待仙主的回复,可殿上的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其余仙君、星君都是例行到场,思绪早已飘到自家仙居去了,谁也没听那狗屁将军多说一个字。说起来,这位三元将军在**八荒也是出名得很,时不时的狒狒扬言,挑起争端。
为此,在场的诸位没少为他“擦过屁股”,大多对他观感不佳,自然无人愿意为他出头。
卡塔——
赤霄星君的拂尘好巧不巧地掉落在地,他先是恍惚了一阵,随后拂了个虚礼,露出一抹老好人般的笑容,倨傲道,“抱歉啊,老朽年纪大了,犯困,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仙主双腿分开,肆无忌惮的躺在椅背上,面对这样正式的场合他并没哟束发,而是懒散地将众仙视若无物,任由额前的两缕发垂在胸前。
真是吵闹。
仙侍瞧着仙主神色无异,便也没有责备星君殿前失态的事。
但仔细瞧,眉宇间好似匿着几分不耐,抬头望了赤霄星君一眼,哪还有什么疑问,清了清嗓子,“众仙家各自……”
“这位将军对我冥界之事还真是关心。”少女一身劲装信步如殿,纯黑衣袂映入眼帘,暗红鲛纱飘散开来,美眸粗粗地扫了眼殿上的人。
仙主勾唇,眉眼的烦躁尽散,睁开了假寐的眼,“你来了。”
“仙主将穿云箭赠我,我也该投桃报李,路上我想了很久,怎样的回礼才算不辜负厚爱。”姜至稍一旋手,一直穿云箭赫然撞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三元将军更是涨红了脖子,不敢置信出声,“你手中怎有我仙族至宝。”
姜至眨眨眼,故作疑惑,“至宝?你们仙族的宝贝可真不值钱。”她转脸望向象征仙族权威的功德碑,猛地将手中的穿云箭掷出,裙摆彼岸一般绽开,她眼角微微一弯,好似拥有不谙世事的天真,细眉一挑,露出纯洁的神色便更让人心动。
随后,功德碑自上而下出现粗粝的裂缝,其上的闪着星辰光芒的名字被剥夺了生机,逐渐脱离碑体汇成星河飘渺散在半空。
姜至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扯了一抹笑,“想来想去,还是这份回礼最好。”
“你!”三元将军霎时抡出斧钺阻在两人之间,以为她只是某个初出茅庐的鬼差想要立功表现,“好大的胆子,无召擅闯我仙族至地。如今妄想挑战我族权威,难道你们冥界是想开战吗?”
千年前,仙族联合其余几界大荒发动大战,亲历当年那场灾难的,大多殒命。最后还是上清境的神下界游历时,被两界战火坏了兴致,出手阻止了生灵涂炭。
最后,以休战为终。
但仙族好面子,非得在自己的仙籍上厚颜无耻地描绘大胜的结局,因此,不知情的新生小辈自然眼界高了些。
姜至仰起脸,偏头问了仙主一句,“原来你们是这样写的啊。”她拍了拍手,无视众仙嗜血的眼神。
遂一闪身,白皙的小掌紧握三元将军的脖颈,顿时将他整个人打在了殿上林立的柱子上,而后缓缓抬起他粗犷的身子,姜至右眼瞳孔猛的缩小,歪了歪头,一字一顿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
仙族的命门大多被他们藏得很好,若是知晓此处所在,他们的命几乎是捏在了对方手中。
在姜至的认知里,绝对的实力可以忽略这些细枝末节。
她摸上发间的白玉簪,垂手的瞬间玉簪化剑。
三元将军的眼中映着少女娇俏狡黠的五官,他毫无反抗之力,半丝灵力也调动不得,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甲胄摩擦发出冰冷的金属音质,姜至的笑颜随着他的殒命慢慢淡了下去。
离他们最近的是赤霄星君,此刻他双眼心虚的张望,一对长眉骤然变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殿上,除了仙主,也只有他一人清楚这位鬼王的可怕了。
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仙主一步一步地走下仙阶,仙姿傲然,透几却又泛着七彩流光的衣袂擦过薄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取我性命。”
清晰的余音在空寂的凌霄殿漾开。
姜至收手,指尖缠着些许零星尘埃,眉眼间的厌恶几乎漫出。
那些尘埃便是三元将军陨灭的证据。
少女听了仙主略带遗憾的话,侧身,并没有回答疑问,只凝着他的眼,淡然开口,“仙主如此高调地提醒,我自然会遵守约定。”
仙主挑眉,扯了扯唇角。
千年前,大战开启之际,鬼王主动找上他,说是要与他做一场不平等的交易。
一时意起,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她。
以至于往后年岁,她的音容在午夜似恶梦般折磨着他,令他沉溺于窒息的极致欢乐,念念不忘,更是上了瘾。
仙主望着姜至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眼神弥漫上阴戾的神色。
“本座记得仙族有一秘术,可寻回陨灭的仙魂。”
赤霄星君摆正拂尘,答话时无比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宝贝白胡子,“是有这么一个秘术,只不过代价沉重,被……”
话还为说罢便被仙主毫不犹豫地打断,“我的对手,他也配轻蔑染指。”
赤霄星君抖了抖长眉,没有太多意外,仿佛早已习惯仙主这般狂悖的脾性。
“死,太便宜他了。”
冥界。
姜至堪堪落在碧落黄泉边,顷刻间,着上一身紫色滚金边长袍,长发披散在身后,用一根透雕花白玉簪虚虚收束,眉眼如画。
一双眼眸中隐隐有一团幽绿的鬼火泛出,额头正中,有一朵诡妖宛如水中弯月的淡淡彼岸花。
姜至在漫山花海中随手摘下一朵彼岸,缓缓向黄泉走去。
她终于离死又近了一步。
千年不变的河山,无尽的背叛、觊觎、贪婪、利用,让永恒的寿数变得可笑,她当真是厌倦了这一切。
姜至将抬起小臂,松手,静静地看着彼岸沉入水下,没有波澜的消失。
她拥有半神之躯,生于归墟却不被归墟容纳,**八荒称一声妖女得而诛之,却无一人敢在她面前嚣张蹦跶。
一边忌惮她的能力,却又道貌岸然的渴求她身后归墟的秘密。
姜至撕开空间,来到紫竹林。
紫竹林的中央有一汪净池,她脱下长袍,跃入池中,仰在水面浅浅飘着。
她闭上眼,感受着耳边的虫鸣声、鼻间的花香,流水划过肌肤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半神之躯,再加上《六道录》的印记,足够了。
眼前,孟媪虽下落不明,却无性命之忧。凭着微弱的气息,姜至隐隐觉得孟媪就在人间,而且离她极近。
“阿姐。”
姜至细长的眉稍皱,没有睁眼,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会恰巧想到裴景淮,他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身边。
“斗转星移,阿姐此处还是没变。”少年再次开口。
姜至修长的腿向下一蹬,瘫软的浮在水中,皎月透下的碎银漫在周身,神化了她的容颜。
只见她左眼的泪痣在眨眼间一藏一现,姜至忍不住用视线描摹裴景淮的轮廓,轻笑一声,“殿下,我教过你的,无论何时何人,都不能毫不设防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姜至向前钻入水下,灵活地向岸边游去,从云雾中捏出一件薄纱。
她踮起脚尖,抓住少年的衣襟,用力往下一压,“殿下为什么不敢看……”
裴景淮没有防备,向前一个踉跄,戴好的兜帽落下。
唇瓣相触的瞬间,我字没入彼此的慌乱的心跳声中。
姜至感觉到他浑身一震,片刻晃神后,裴景淮见她没有反抗,得寸进尺鼻尖开始有意供着她的。
少女的卷翘睫羽猛然扑朔着,明明知道应该推开他,可身体却莫名的沉溺,想要更多。
好舒服,命脉裂缝处燃烧的鬼火,也在此刻得到了安抚。
姜至清明的眼神渐渐变得浑浊,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在他怀中难耐地蹭了蹭,表示信赖地亲昵。
裴景淮却像是被这个动作点燃了,气息愈渐灼人,水润的眼眸充满欲念,他覆上姜至的眼,一点点探索唇上的美好。
少年的动作笨拙却极为虔诚,垂落的手寻到她的手,霸道地与她十指相扣。
他很清楚,阿姐喜欢的从来不是他。
裴景淮闭了闭眼,唇便向后撤开,勾出一抹银丝,静默一瞬,喉结上下滚动,始终没有将手松开。
再开口,声线颤抖,“阿姐,我求你,喜欢我,喜欢我这样的,可以吗?”
姜至没有回答,向后退了一下步,像是拒绝的意思。
裴景淮的手停在半空,随即自暴自弃的放下,溢出一声笑,面上却毫无笑意。
他眼底漆黑,是姜至从未见过的偏执和决绝,宛若有水面名为温良的面具在此刻寸寸崩裂。
姜至叹了一口气,她是一个求死之人,情爱这种东西,不敢沾染,于她而言,片刻沉溺足以。
“我……”姜至刚要开口,却被一股大力陡然拥住。
“阿姐,我们结契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好吗?”裴景淮抽泣着,他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很快的流失,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姐,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往后留个念想。”
他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她下意识的回应,轻轻地拍了拍裴景淮的肩胛,软声道,“我可是教过你不少法术,虽说不能长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况且,你的生死薄我也改过了,你会一直拥有前世的记忆,生死不过就是走一次轮回罢了。”
话至此处,姜至摸上他的耳上的银蝶,“**八荒,我肯定是最偏爱你的呀,大——”(哥)。
“蒋子文在我身边千年,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这几句话奇妙地治愈了他,他周身的低气压略收敛了几分,顿了顿,弯下腰,蹭了蹭少女软香的颈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好。”
只要阿姐说,他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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